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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南國迷情 第152章 羌笛聲碎

  種詁奪下寨堡,是要作為伏擊之地。


  這裏地勢險峻、視野開闊。山下,一條蜿蜒峽穀,正是銀、夏往來必經之路。寨堡居高臨下、控扼峽穀,隻要少量軍兵扼守,縱有千軍萬馬,想通過,也是難上難。


  範仲淹推行寨堡,以防禦西夏。不想,這種策略,同樣被西夏人學去。橫山要道之間,寨堡成群、犬牙交錯。即便宋軍攻入橫山,想要前進一步,也要付出慘重代價。


  天光漸亮,起伏的群山,顯出蒼黃身形。遠遠看去,左右前後,都有西夏寨堡。種詁等人,已在敵人包圍之中。一旦泄露了蹤跡,那可真是插翅難逃。


  大部人馬已趁夜潛藏,分散在四周山間。留下十人,裝扮成西夏兵,駐守在寨堡之中。好在,現在天氣寒冷,不會有人巡查。隻要謹慎一點,一時半刻,倒也不虞暴露。


  於飛留在寨中,換了西夏軍服。腦袋上,扣著一個頭盔,遮住了漢人發式。但此刻,於飛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攥著半截匕首,不停的摩挲著。


  翻越葫蘆穀時,他的寶貝匕首,被堅硬的岩石崩斷。在於飛的心裏,這可不僅是柄匕首。而是他與家人之間,唯一的一點聯係。如今,匕首被毀掉了。那,還找得到爹娘嗎?


  葫蘆穀,於飛想到那裏,暗暗咬牙。


  葫蘆穀,根本不是人間。下到坑底,眼睛看見的,是一副地獄魔窟景象。山壁底下,白骨累累,堆積如山,連綿十數裏。


  白骨摞著白骨,屍體摞著屍體。屍體的血肉,還沒有化淨,奇形怪狀、支離破碎。雖是冬天,依然惡臭難聞。驚呆的眾人,止不住嘔吐。直要把心肝脾肺,全都吐了出來。


  屍體的發式,都是漢人裝束。


  這裏的白骨,積了無數年。無數年來,無數的漢人,被拋下了絕壁。一眾軍伍,都是見慣生死,但麵對白骨如山,卻是臉色煞白,渾身顫抖。但眼裏,燃燒著火焰。


  坑底沒有路,也從未有人走過。亂石堆積、泥澤遍地,雜蔓枯枝、橫七豎八。若要通過,隻能舉刀劈砍,開出一條道兒來。


  好在還是冬天,水流都結了冰,凍的。不然,河水泛濫、沼澤攔路,想通過?真比登天難。


  一天一夜行進,終於到了南側崖壁。山壁渾然一體、光滑如鏡,高不見頂、寸草不生。但是,在山壁的腳下,更多白骨堆積,足有數丈高。於飛再也忍不住,哇哇狂吐。


  他不敢再看,背起繩索,縱身而上。憑著匕首借力,一步步登上絕壁。壁高百丈,滑不留手,偏又堅硬異常。縱是神兵,也僅入石兩寸,於飛攀登的有些艱難。


  好在,於飛功法神奇。混元一氣力透刀尖,總能破開石壁,挖出落腳之地。眼見就到崖頂,匕首“嘣”的一聲,突的從中折斷。於飛一下失去支撐,順著石壁,落石一般向下滑去。


  於飛想穩住身形,卻哪裏做的到?電光石火間,於飛發了狠,一聲喝叫,手裏的半截匕首,猛地插進了岩石,身子一下頓住。至此時,崖下的驚呼聲,才傳入於飛耳中。


  於飛吊在半空,隻覺渾身冷汗森森。被風一吹,寒徹入骨。咬牙振作精神。憑著半截匕首,終是登上山頂。隻是這番驚險,讓他心頭突突亂跳,一時難以平靜。


  好半晌,於飛才平複心情。解下身後的細繩,放下崖壁,吊上來更粗的大繩。找到一處岩石,把繩索固定住。到了這時,於飛終是躺倒在地,一動也不想動。


  “玉昆,傷勢如何?”種詁走過來,坐在於飛身旁。


  看著於飛蕭瑟身形,種詁分外心疼。於飛的心事,種詁很清楚,卻不知如何勸慰。那柄寶貝匕首,寄托了於飛的情感。所有對家人的思念,全都藏在匕首之中。


  “沒事兒”於飛說著一揚手。匕首崩斷時,於飛將半截匕首,插進了石壁。用力太狠,手掌被劃傷,當時血淋淋的。


  種詁抓過於飛的手,看了看傷勢。手上纏著繃帶,倒是新換的,已經沒有血跡。應是恢複的不錯,種詁放了心。


  “師傅,夏州還有多遠?”於飛問道。


  “距此地,大約八十裏。”種詁說道。


  “師傅,我想去夏州。”於飛突然說道。


  “不行。”種詁立時拒絕。這件事,源自姚斌的戰術,已經說了一路。石彪子和於飛,都想提前去夏州。


  姚斌的戰術,是要伏擊之後,再尾隨敗兵,混進夏州。石彪子提出了異議,他認為戰事一起,夏州必然警戒。逃回的敗兵,有極大可能,進不去夏州。


  如此一來,混進夏州的計劃,豈不完全失敗?所以,他提議,派遣一個小隊,提前混進夏州,以為內應。於飛對這事兒,一下子上了心。纏著種詁,來來回回,說了無數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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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崎嶇的山道上,五名西夏騎兵,護衛著三輛馬車,正慢悠悠的向西去。當中一輛馬車,裝扮的很是精致。車窗上,懸掛著風鈴,隨著車子搖晃,叮鈴鈴的很是悅耳。


  圖朵躺在馬車裏,百無聊賴。一刻鍾裏,能換十個姿勢。折騰來折騰去,也不知要做什麽。馬車裏很寬敞,鋪著厚厚的毛毯。一側裝著木架,擺放著水果吃食。


  圖朵忽的坐起,推開窗問道,“到了沒有啊?”


  “回郡主,快到了。”護衛答道。


  “哼,昨日你就說快到了。”圖朵很不滿意。


  “郡主,真的快到了。”護衛連忙解釋。“此地離著夏州,已不足三十裏,天黑之前準到。”


  圖朵要去夏州,卻不耐騎馬,偏要坐車。怎奈山道崎嶇,道路難行,隻能慢慢悠悠走。一百八十裏,走了三天,還沒到。滿目荒山、一片蒼涼,哪有什麽看頭?圖朵不耐煩了。


  “早知這麽久,絕不答應他。”圖朵憤憤咬牙。


  圖朵在延州受挫,心情鬱鬱,返回了銀州。本想去麟州,卻正好遇上綏州大戰。一夜之間,綏州易手,籍辣那仁被殺。


  隨著敗兵湧進銀州,傳言也越來越多。沸沸揚揚,都是說白馬銀槍。西夏崇尚武勇,雖是敵將,照樣令他們追捧。圖朵恍然,原來擊敗自己的少年,竟是勇冠三軍的英雄。


  圖朵記住了種玉昆,一邊崇拜,一邊咬牙。一會兒覺的,敗在他的手裏,似乎也不算丟人事。一會兒又覺的,敗了就是敗了,甭管敗誰手裏,都是丟人。


  小英雄倒是蠻俊的,圖朵想著。但下一刻,她激靈打個冷顫。那就是個小煞星,還是離遠點。那夜驚險一刀,擦著鼻尖兒削過。稍慢一瞬,鼻子可就掉了。最好,讓師傅教訓他一頓。


  圖朵一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支羌笛。羌笛墨綠,潤澤如玉。吹奏起來,音色純美。就是為了這支羌笛,她才答應了拓跋雄,替他跑一趟夏州。誰知這麽久,圖朵有些後悔。


  不一時,山巒間響起羌笛聲。笛聲悠揚,透著絲絲歡快。駕車的馬抖動鬃毛,跑動起來,似乎都多了份精神。


  突兀的,箭嘯聲破空而來。箭矢勁急,接二連三射來。車廂上,咄咄直響。車外有人墜馬,也有吆喝著迎敵,馬蹄紛亂。


  圖朵伸手掀窗簾,想看看發生何事。卻不料,一支箭矢“嗖”的射來,穿過車窗,釘在了車廂上。圖朵嚇了一跳,趕緊趴低身子,不敢再亂探頭。


  一輪箭矢襲擊,護衛隻剩下兩人。山坳裏,一隊馬匪殺了出來,揮舞著彎刀,嗷嗷嚎叫著,衝馬車撲來。


  “是馬匪,快走。”護衛吆喝著。


  為圖朵駕車的,是個老兵。馬鞭一甩,厲喝一聲,馬車猛地向前一竄,奪路飛奔。兩名護衛,揮舞彎刀,迎著馬匪衝了過去。至於後麵的兩輛馬車,卻是顧不得了。


  山道坑坑窪窪,馬車跑不起來。倒是顛來晃去,馬車受不住,眼看要散架。圖朵穩不住身形,顛的東倒西歪。一聲聲尖叫,“停下,停下。”車夫卻不理,悶頭逃竄。


  功夫不大,馬匪追了上來。車夫扭頭看了一眼,追來的馬匪,足有十幾人。一個個厲聲吆喝著,正在快速的接近。馬夫明白,馬匪能追過來,說明,護衛已經死了。


  “郡主快逃。”馬夫從座位底下,抽出一柄彎刀。低喝一聲,縱身跳下馬車,一個翻滾,站起身,揮刀衝向了馬匪。


  馬車失了掌控,猶自向前狂奔。馬匹不知擇路,車子顛簸的更加厲害。猛然間,車輪“嘭”的一下彈起,向著一側翻倒。被馬匹拖拽著,稀裏嘩啦,徹底散了架。


  圖朵身具武功,車子側翻一瞬,她已經竄出了車窗。倒在地上,連連翻滾,雖未傷著,卻已狼狽不堪。不等她站穩,十數名馬匪,已催動戰馬,向著她衝撞過來。


  麵對騎兵衝陣,她的近身小巧功夫,毫無用處。馬匪並不殺她,圍著圖朵,嗷嗷亂叫。一圈圈的盤旋,不時有馬鞭抽過來,肆意的戲耍。圖朵連聲驚叫,左衝右閃,卻根本避不開。


  “嗖”的一聲,一支冷箭,不知從何處射來,正中一名馬匪眼窩,從腦後穿出。馬匪不及慘叫,翻身墜馬。不等馬匪驚散,箭矢又再飛來。箭法精準,箭箭奪命。


  馬匪大驚失色,撥馬四散而逃。隻一眨眼功夫,六七名馬匪,已經中箭落馬,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一處矮坡後麵,衝出一哨人馬。手持弓箭,追著馬匪射擊。不過,馬速太快,大多都射空了。又追了幾步,都停下腳步。但是箭在弦上,依然警戒著四周。


  這一隊隻有十人,皆穿著西夏軍服。為首一人,甚是魁梧高大,滿麵虯髯,正是石彪子。在他的身旁,於飛瞪眼瞧著圖朵,心裏驚疑不定。此時才看清,這個女子,他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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