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丁亥組
林風被劉科交給一名叫趙磊的管事。那趙磊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十四五歲的樣子，顯然是還未出師的管事，半月前大火中死了太多仆役，不得不提前啟用這些半吊子家仆，在劉府，隻有正式承認家仆身份的人才會被賜姓為劉。
跟著趙磊到了另一個小房間，裏麵有六七個小孩子，都和林風一般大小，床位空了一半，看來還需要更多小孩來填充。
“就在裏麵待著，不許亂跑。到了飯點會叫你們，聽明白沒有。”
“我要見我弟弟，他被你們抓來了。”林風似乎已經認命，沒有了反抗的舉動，但仍抓著問題不放。
這種小頑固，打兩頓就老實了，這種孩子趙磊見得多了，他不希望一開始就直接拿拳頭說話，送到苦房的小家夥多了，他們這些新晉管事也要受到懲罰。
“老實點，明天大聚你就能看到你弟弟了，晚上不許離開屋子，否則被打死了你就見不到你弟弟了，有不懂的就問其他人。”
趙磊隻簡單交待了幾句，將門一關，人就不知道去哪裏了。
屋裏幾個早到的孩子顯然已熟知了劉府的規矩，並且已相互認識有了初步的等級之分。
一個看起來較為機靈的孩子走過來，問林風：“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來的？”
“我叫七郎，孤兒巷來的。”林風隨意化名，截取了風七郎的一部分。
孤兒巷許多孩子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隻有一個供他們稱呼的代號。
“七郎，是小名嗎？你還記得自己的小名，真好，我叫二蛋，是東三區難民營來的，這個房間裏，現在是我說了算，你明白嗎？”
林風點頭，看著小孩一本正經的宣示主權，心中覺得好笑。
“我們是丁亥組的，這個房間住滿了，我們這批孩子就齊了。”二蛋很高興，新來的看起來很瘦弱，先前聽他敢直接和管事對話，還以為是個狠角色，沒想到直接就承認了自己的權利地位。
劉府蓄養的小家仆按甲乙丙丁來劃分年紀，甲組的最大，丁組的最小。
十二生肖則是區分房間，每個房間十二人，一組差不多就是一百多人，這一批啟蒙堂的孩子大約有四五百人，在啟蒙堂統一訓練兩年後，便根據每個人的特點區分挑選到啟靈和啟力堂，再各自培訓一段時間，精英選進啟德堂，普通仆役開始去各院做事。
那個趙磊，估計就是啟德堂的人。
每年挑選一批，最終能留下來成為合格家仆的，隻有四五十人，其餘的要麽被淘汰，趕走或死掉，要麽被送人，以女孩居多，男孩也有不少。
“他們也都沒有名字，大家瞎叫，現在我暫時叫他們丁亥一到丁亥六，正好你叫七郎，先叫你丁亥七吧，反正現在記不住也沒關係，明天大聚大家都會重新有名字了。”二蛋很認真的為林風介紹其他人。
“大聚是怎麽回事？”林風看著屋裏的丁亥一到六，發現這些孩子實在說不上機靈，相貌也屬於中下，唯一可取之處可能就是身體還算健康，怎麽劉府的下人已經缺到這種程度了嗎？就這樣的小孩他們也搜刮進來培訓？
二蛋發現林風對自己不夠尊重，有些不滿，草草說道：“大聚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啊，這一次他們找來的全部小孩，要講規矩，每個人都要有新的名字……”
二蛋簡單說了一遍，林風明白過來，這是產生認同感的第一步，先有名字，懂規矩，不管你以前叫什麽，到了劉府會重新取名，劉府的名字都有三個等級。
第一種叫兒化名，比如林風在丁亥組，他自己記得小名叫七郎，可能就會改為丁七兒，所有的小孩必須第一時間記牢自己新名字，同時忘記自己的舊名字，或者隻是舊稱呼。幾百人同時取新名記新名，會讓孩子們有更多認同和歸屬感。
第二種叫賜名，有一部分小孩在訓練中成績優異，他們還記得自己原來叫什麽，就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姓，然後由培訓他們的教官賜予另一個名字，當那些孤兒記不得自己姓什麽，那麽就跟著教官姓。這些名字和什麽兒不同，更像正式的名字，讓得到賜名的孩子產生一種優越感，為了獲得原名，孩子們培訓會更加積極。劉府中大多數中下層仆役都有自己的賜名。
第三種就是劉名，賜予劉府主人的姓氏，這是劉府仆役最高榮譽，他們大多都是服侍了主人二三十年的老仆人，忠心耿耿，得賜予劉姓，在仆役中地位遠高出同僚，甚至會產生自己不再是仆役，而是劉府半個主人的錯覺。
所以別看劉科隻是看守苦房的管事，在他將林風交給趙磊時，卻明顯有著高人一等的傲慢，僅從仆役的名字上，他們就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簡單的聽了大聚的介紹，林風就不再關心，這種對小孩子來說足以改變一生命運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放在心裏。
這次用計潛入劉府，林風主要有幾個目的，第一當然是救出小雙，在林風的記憶裏，小雙就沒有哪一天是和自己分開房間睡的，當丫環時暖床之後隻能睡地上，但是也是在同一個房間裏，兩個小孩相互間能感應到對方的呼吸和存在，林風不管什麽時候醒來叫小雙，必定會得到回應；兩個孩子之間已經形成某種默契，不用睜開眼睛，我就知道你在那裏，從出生到有記憶，始終不曾分離。
林風還不確定，如果雙兒半夜醒來見不到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但救出雙兒，是促使他提前進入劉府的關鍵所在，否則，林風是打算準備更充分一點才潛入劉府的。
不過既然來，那麽還有兩個問題就一定要查一查，劉三兒是受何人指使要了解自己在病中的生死情況，劉府又是得到何人的提醒布下了陷阱，讓風七郎和袁天同時總計身亡。
這兩個問題，一個關係到林風本人的生死，另一個關係到林風曾經的仇恨，雖然不急於一時，林風總會想辦法找到答案。
在這之後，才是林風許諾給戚將軍的問題，林風自己也把它歸結為兩個問題，一是找到劉乾真身，劉乾不太可能給自己準備了許多替身，上次那個惟妙惟肖，連風七郎都沒分出真假，說明他不是戴著人皮麵具，而是形貌上就是這麽像，這樣的人比較罕見，而要想對劉乾動手腳，必須先找出他的真身來。
另一個問題就是劉乾將他搜刮到的財寶究竟藏在哪兒了，這是戚大將軍需要的證據，估計在戚將軍眼裏，搜刮民脂民膏搜刮到富可敵國，對大燕的皇帝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大罪。
但是他忽略了，如今當政的可不是燕國皇帝，而是皇帝的母親皇太後，太後又是劉乾的親妹妹，太後的娘家富可敵國隻怕在太後眼裏並不算什麽大罪。
林風的計劃是，先找到雙兒，想辦法將雙兒送出劉府，外麵有清風統領安排人接應，將雙兒交到戚嫣兒手中是林風前來劉府前就安排好了的。
這樣做一來雙兒的安全得到保證，比在孤兒巷要好許多，二來雙兒在清風統領那邊有半個人質的作用，有雙兒在，林風對清風統領做出的那些承諾和保證，才顯得更為可靠和更有分量。
二蛋津津有味的跟其餘幾個孩子說大聚的事情，說了之後又詢問林風一些問題，林風隨口胡謅，將二蛋糊弄過去。
這一夜注定無法安睡，先是前半夜，那些和林風一樣待在苦房的孩子被送回來了，林風他們房間裏有一個，正好就是在苦房裏躺在林風對側的那個男孩。
他個子並不是房間裏最大的，但眼中有著濃濃的恨意，看其餘孩子時，更多的是譏諷，就像一頭狼掉進了羊圈裏。
其餘孩子看那個男孩的目光，又怕又敬，二蛋立刻丟下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老大的架子，對那個男孩示好的陪著笑，叫他力哥，還想將自己睡暖的床讓給力哥睡。
叫力哥的男孩沒有理會，隨意挑選了一張空床躺下，正好又在林風的旁邊。
林風得以仔細觀察那個叫力哥的男孩，送去苦房的孩子大多是不服管教，喜歡鬧事，然後受到重罰，還在苦房時，林風就看出來，這個力哥是被成年人毆打過了，打他的人下手很有分寸，沒有傷筋斷骨，但能令人感到極度疼痛，估計是個武者。
但是像力哥這麽大的小孩，在苦房裏竟然一聲不吭，而且半夜就自己走回來了，殊為不易，難怪別的小孩對他如此敬畏。
由於二蛋幾乎將所有人都吵醒了，他幹脆又開始和別的小孩吹噓自己在難民營裏的見聞，嘈嘈切切的私語聲中，隻有林風和那個叫力哥的男孩能保持入睡。
到了後半夜，又一次被吵醒，幾名麵帶惶恐，還有哭泣的男孩被送了進來，他們是最後一批孩子，趕在大聚之前，孩子們被湊齊了。
其餘房間也有塞人進去，孩子們的哭鬧聲和那些管事的叫罵一夜未歇，林風不知那些哭鬧的孩子裏有沒有雙兒，也沒能睡好，倒是他旁邊的力哥睡得安穩，還發出的輕微的鼾聲。
第二天一早，趙磊就打開了房門，簡單的訓練了一下孩子們的站姿，交待了一些簡單規矩，收拾了幾個聽不懂他說話的孩子，又給他們穿上帶有丁亥字樣的外套，這才帶著大家前往廣場。
廣場上，許多孩子都帶著失眠的惺忪睡意，林風看著擠擠挨挨數百名孩子，一時找不到雙兒的身影。
大聚是在田字形四個大廣場中的一個裏舉行的，林風詫異的發現，從甲到丁組，孩子的年齡普遍偏小，而且看他們各自的表情，有興奮，有惶恐不安的，似乎都是剛選來不久的孩子，沒有那種已經待過一段時間沉穩感。
奇怪，難道這四五百人都是剛送來的？那麽以前那一批呢？林風本以為劉府找孩子隻是為了補足火災中喪生孩子的空缺，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但要說一場大火將上一批的孩子全都燒死了，林風也是不信的，林風記得很清楚，這裏不是起火點，從啟蒙堂廣場看四周在修葺的房屋，損毀也不嚴重，失火當晚，就算孩子們到處亂跑，也不可能一個不剩。
林風又將注意力集中在管事身上，每個房間一名管事，大多數都是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也有幾個看起來老持穩重的管事，忽然，林風眼前一亮，他看到一個熟麵孔！
有了這個人的幫助，在劉府辦起事來就事半功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