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通經
這是一位老人，看不出多大年紀，滿臉的褶子，深深的眼袋，灰白且沒有幾根的頭發，一身的老年斑。
這位陳大師朝林風微笑，如果不是提早知道了那許多傳聞，一名七歲的孩子隻會以為見到了一位慈祥的老爺爺。
林風模擬著孩子的心態，故作委屈的說道：“我聽說我弟弟被他們帶進劉府，但是不見了，那個趙磊說大聚就會看到我弟弟，根本就沒有，他們騙我……”說著，林風擠出兩粒眼淚。
“喔，不哭不哭，你受委屈了，”陳大師從陰影中走出，火光映照在他臉上，讓笑容顯得更為慈愛：“看你一身的傷，一定吃了很多苦吧，真是的，他們怎麽能這樣對小孩子呢，唉，來，讓爺爺給你看看。”
尋常的孩子被送到這裏，隻怕會以為是到了天堂吧？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小雙會相信這個爺爺是個好人。
如果陳大師是用這種方式的話，小雙應該沒事，林風覺得安心了不少，但不知為何，那位慈愛老爺爺一般的陳大師靠近他時，心髒依然不受控製的突突跳動著，而且有越來越激烈的趨勢。
這是風七郎留下的殺心嗎？當遇到同類或是更可怕存在的時候，自動示警？在林風還是風七郎的時候，這種讓人汗毛倒立的危機感數次救過他的命，這老頭，還真是披著人皮的惡魔啊！
陳大師友善的將林風摟了摟，林風沒有壓抑自己的本能反應，他看起來就像驚嚇過度的孩子，在老人懷裏瑟瑟發抖。
“有一部分，像你一樣不是很聽話的孩子，也被送到這裏來了，爺爺可以帶你去確認一下，不過，先看看你的傷吧。”
屋裏火焰很大，火舌舔舐著陰暗的空間，空氣有點幹燥溫暖，陳大師手法熟練，眨眼就將林風的外套一並取下，林風露出嶙峋的瘦骨和一身的青紫傷痕。
“一定很疼吧，來，這些藥膏會幫你止疼。”普通孩子聽到這樣的話，隻怕已經痛哭流涕了，隻有林風還能留意，陳大師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兩隻眼睛裏閃爍的亢奮。
這個老頭，眼裏看到的不是小孩子瘦弱的身體，他兩眼發光，就像在看一件寶貝……或者說是裝著寶貝的箱子，這口箱子正在被慢慢打開，裏麵究竟是驚喜還是意外，老頭在等待答案。
“唔——”這種感覺！林風不知道陳大師往自己身上塗了什麽，被塗抹的地方頓時有種被火焰灼燒的感覺，他一時沒忍住，輕哼了出來。
“別怕！會有一點點燒呼呼的感覺，一定要忍住，你還想見到你弟弟吧，咬牙挺過去，爺爺帶你去找弟弟！”陳大師將膏藥塗抹在雙掌上，幹樹枝一樣的手掌飛快的抹遍林風的前胸後背，林風頓時就像穿了一件火焰製成的衣服，如果不是沒有看到火焰，他懷疑自己整個人已經燒起來了！
下一刻，林風渾身繃緊，連慘叫也發不出來，陳大師一根手指點住了林風後椎的氣海，一股真氣循著經脈灌注進來！
林風這具身體的經脈原本就有諸多淤塞，就像年久失修的下水管道，而陳大師那股真氣就像刮骨鋼刀一般野蠻前進，不管前麵有什麽，統統是一刀斬開。
那種痛覺，就好像體內被人用鈍鋸鋸肉，鋼針穿骨，林風咬緊牙關，直冒冷汗，全身得了瘧疾一般打擺子，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很好！堅持住，孩子！你可以的！”陳大師的瞳孔不自然的放大，他異常興奮，今晚真是奇跡之夜，有多久沒有碰到這種好事了！
不用說，林風也會堅持下去，因為他發現，雖然這種真氣探查粗暴蠻橫，不亞於淩遲酷刑，但它卻實打實的在疏通自己體內的經脈，哪怕隻是一條主經，一旦打通了，就可以心存念想，氣運周天，作為一名曾經的先天高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感知到體內真氣的存在，到那時，自己就能重新成為一名武者！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不說麵對普通成年人，哪怕麵對稍微大一點的孩子，都沒有自保之力。
這名陳大師果然是一名武者，能和獵人一同探寶並活著回來的，不可能隻是普通郎中，從他的真氣運行來感知，他練的是某種冰寒氣勁，從真氣運轉速度來看，竟然還是七八品的高手，難怪那麽多淘金客裏，他能拿到最有用的東西，尋常的刀客和獵人，大概都在三品以內，相當於軍隊裏的老兵；能有四五品的武者，就能成為領隊或頭目，通常六品及以上，就不再幹這些刀口舔血的生活了，他們開武館收徒，或是開鏢局坐鏢，都能輕易養活自己。
體外如火燒，體內如冰刮，林風很詫異自己還能保持思維能力，還能思考問題，不過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全身僵硬得像截木樁。
終於，當陳大師的真氣快運行到頂竅時，他收了真氣，似乎已經探查出結果了，林風暗道可惜，如果陳大師再加把勁，自己的陽脈就會被重新打通，這種機遇可謂難得。
酷刑總算熬過去了，如果沒有陳大師這一番疏通經脈的探查，靠林風自己重新聚氣，再打通經脈，恐怕得花上一兩年功夫。
“孩子，孩子，你還好嗎？”照理說尋常小孩，早就堅持不住暈過去了，但林風依舊睜著眼睛，保持意識，林風朝陳大師眨眨眼，表示自己還頂得住，其實他心裏想的是，您老人家幹嘛最後撒手啊？再多來那麽一下不就好了？千刀萬剮我都忍了，就差最後那麽一點！
“太好了，你是爺爺見過最勇敢的小孩，走，爺爺先帶你去睡一覺，明天睡醒了，你就會發現，你身上的傷一點都不疼了。”陳大師親自抱起林風，好像他手裏抱著的是一件易碎的珍品瓷器，林風也第一次享受到了軟塌的待遇，渾身乏力，百骸欲裂，林風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沉沉睡去。
陳大師踏著夜色，來到北院另一處隱蔽之所，帶著喜色朝屋內人匯報：“國舅爺，這次有希望了！”
屋內響起劉乾雄渾的嗓音：“陳師，上次你也說希望很大，本王特意為你取五百童男童女的心尖血和那什麽髓丸……”劉乾坐鎮大燕西垂邊荒，臨行前太後密旨封鎮西王，雖不公開，劉乾一向以本王自稱。
“是延髓丸。”陳大師獻媚的補充著。
“是啊，五百個小孩做藥引子啊，還請來那麽多宗師，結果卻失敗了。”
“國舅爺，老夫說過了，這事兒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成了，這一次比上一次的還要好，而且不止一個，這正應了那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國舅爺，沒想到那些原本質量低下的孤兒，還能被我們選到珍品，我建議擴大收人的範圍，我們浪裏淘沙，真的能淘到金子的。”
“不能動作太大，會引起戚飛的警覺，你別看現在我們每天收十幾二十個孤兒沒事，一旦做得過火，戚飛會將矛頭直接引向劉府，這些天那些大師一個個都離開了，要是戚飛再搞那麽一出，本王可擋住不啊，聽說青華山的風道士已經抵達戍邊大營，我們對付戚飛的計劃也隻能停下來了。既然找到了新人，就好好做，這一次，最好別再失敗了。得抓緊時間啊，本王看你，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吧？”
床榻上。
“太莽撞了！太無知了！他也不考慮自身的情況，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差一點就把自己小命給玩完了！”一個尖銳高亢的聲音在大聲嘶吼。
是誰？誰在說話？林風隱約覺得自己聽到了，聲音有時就在耳邊，有時又格外遙遠，林風的意識模模糊糊，覺得有人在身邊說話，但自己又好像還在夢裏，渾身動彈不得。
“別這樣說，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這次換了個溫柔的女性聲音。
“什麽孩子！孩子早死了，承他軀殼，擔他因果的可是那個殺手。”高亢的嗓音頗不服氣。
“好了，不管怎麽說，這一關算是過了，我看那個姓陳的不是什麽好人，接下來也隻能靠他自己。”又是另外一個聲音，雄渾粗壯，聽聲音就感覺那人一定十分威武。
“凡說得對，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他走的每一條路，隻能靠他自己去選。”最後一個蒼老的聲音一錘定音。
究竟是什麽人在說話？林風充滿了困惑，想要仔細分辨他們究竟在說什麽，卻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感覺自己仿佛飄蕩在黑暗之海上，沒有上下左右，不見光明，無法動彈，靈魂仿佛和軀殼脫離，能感知一切，卻無法調配身體，這樣的情況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動一動，動一動啊！林風的意識發出呼喊，靈魂似乎緩緩的回到了軀殼當中，就像冰溶於水，慢慢的沉降進去，身體的各種感知正在回歸，燒灼，冰冷，又回來了！
林風睜開眼，天已大亮，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迷幻的夢，夢醒來，卻什麽也不記得了。
哦，這裏是劉府天明院，又叫北院的地方，雙兒還在院中某處，一定要在！林風從迷蒙中清醒過來，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