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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針鋒相對(上)

  福伯將手中的竹簡看了又看、改了又改,直到確認無誤后,吹了吹竹簡上還未乾涸的墨跡,轉手將其交給了一旁侍立的信使。

  「此書事關重大,一定要儘快送達。」想了想,似乎還覺得有些不夠,緊接著又說道:「你一定要親手送到主上的面前,待主上看完后,詢問下我等該如何應對,切記!!一定要親手送到主上面前。」

  福伯的臉色嚴峻,手上的青筋暴起,手中的竹簡似乎重若萬鈞一般。

  受其影響,傳信之人也倍感壓力,抬手抹去了額前的汗水,鄭重地向福伯保證道:「喏!小的誓死送達。」

  「嗯,快去快回。」福伯親自為信使送行,待其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后,望著深夜之中的無邊黑暗,福伯一聲嘆息:「夜幕已至,我合信府該何去何從啊!」

  言罷,呆立良久,才步履闌珊地進了偏殿,而偏殿里的燭光,也是一夜未眠。

  …………

  遠離邯鄲千里之外的秦地陶郡。

  荒涼的郊外,一旅商隊馬不停蹄地趕路。走在商隊前面的旗手高舉著商隊的商旗,商旗之上鎏金的「合信」二字赫赫在目。

  這時,只聽聞商隊中間傳來一聲喝聲,整隻商隊緩緩停下了腳步。

  待馬車停下,從中間一輛外形華貴的馬車上,走出一位身軀健壯的青年男子,男子身著黑紫相間的絲袍,髮髻高立,讓人一看頓覺倍有精神,只是下頜整齊的鬍鬚中,摻雜了几絲白縷,顯出些許的滄桑,不過面部的俊朗還是遮蓋了這一缺陷,讓人不禁感嘆其丰神俊朗。

  男子身形挺立,一雙鷹目環伺四周,而後停在了正小步奔來的富態中年人身上,待得其來到跟前,男子沉聲問道:「王永,還需幾時到陶邑?」

  「回稟主上,我們現在距陶邑還有五十里左右,現已過午時,今日要趕至或有些困難,是要準備下營嗎?」富態中年人即是合信商會的高階管事王永,而與其對立的青年男子,自然就是我們趙大小姐這一世的父親——合信君趙岳了。

  王永此言一出,就見趙岳的眉眼一皺:「我們已是加急兼程了,行程竟然還是這般緩慢。」

  聽見了趙岳的抱怨聲,王永只得苦笑一聲,解釋道:「這也無法,誰能料到魏國突然調兵,封了道路三天,再加上這一場春雨,道路也有些泥濘難行,我們又是加緊趕路,這軸車也已經損毀了兩輛了,是故耽擱了些。」

  「你說的這些我也知曉,不過還是得加快些腳步了,府里現狀如此,我著實放心不下。」自從接連收到福伯的回信,趙岳就像是開春的飛燕一般歸心似箭,恨不得撂挑子一個人回邯鄲!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就算再擔心自己的寶貝女兒趙詩雨,那也得將手頭的活計弄完不是?

  一想到此處,趙岳的心裡就感覺有些發悶,扭頭向王永吩咐道:「今日就不下營歇息了,要速速趕往陶邑休整,你親自處理一些備品的交換,凡事都要加快速度,成本為次無需糾纏,我們不會停留太久。告訴下面的兄弟們,今日加緊趕至陶邑,整頓休息兩日,酒肉管飽,若是能月底行至邯鄲,每人賞千錢!」

  此言一出,就聽到身邊響起一陣陣的驚呼聲,由此可見趙岳的家底。一商隊兩百多號人,光是賞錢就要花費近百金,這會兒被趙岳賞賜出來眼睛都不帶眨的,可見身家。同時也反映出趙詩雨在其心中的地位之重。

  「喏!」王永鄭重領命,轉身就去吩咐下屬。一時間商隊內士氣高漲,眾人無不賣力趕進,隊伍上空都瀰漫著熱火朝天之勢,商隊的速度頓時驟增,向著遠處依稀可辨的陶邑城駛去。。。

  …………

  自從打吳孫那兒回來了以後,這幾天趙詩雨的小日子過得那可是相當的滋潤!

  回來的當晚,吳孫就派遣其下「得力幹將」吳良將那僅有的兩車「血燕」給拉到了趙詩雨的清荷院,隨行的當然還有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稀奇玩意兒,當場就把小綠奴和小嬴政這兩個小土鱉給看花了眼,就連趙詩雨這個大心臟也看得激動連連,心跳快了一檔不止。

  當然,能讓趙詩雨激動的,也只是那兩車「血燕」了~!

  畢竟,古話說得好「民以食為天」!而這句話是對於一個吃貨而言,那就顯得更加地形象。

  前世的趙詩雨雖說也是不愁吃穿,但「燕窩」這東西也不是尋常人隨便就能吃到的。更何況這後世的食品多多少少都有些「水分」在內,如此就更顯得這原生態「極品血燕」的珍貴和稀有!

  要不然以我們趙大小姐的心性,也不至於厚著臉皮向吳孫討要(訛詐)來這兩車「血燕」了~~!這也算是完美地展示了,何為「吃貨的秉性」。。。

  至於另一車的珍寶,對趙詩雨而言就顯得有些不足輕重了,畢竟區區這些東西,怎可動搖趙詩雨之志?此時的趙詩雨可謂是心比天高,世間俗物皆不能入其眼,其心中已經開始囊括這整個天下了!

  帶來的一車珍寶,也被趙詩雨當場賞賜分發給了府中人。小綠奴小嬴政的,包括帶給胡雪兒和趙姬的,甚至是石安等人也一一有份。

  這一番大肆恩賞下來,竟然還剩半車,無奈趙詩雨只得讓小綠奴將其帶入府庫收存。

  而收到趙詩雨的賞賜,石安等四人皆是感激涕零,無不跪地發誓死命效忠趙詩雨,那樣子恨不得為趙詩雨摘星攬月了,倒是讓趙詩雨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最讓趙詩雨感到誠惶誠恐的,是小嬴政居然笑著對自己道「謝」,言語之間甚為懇切,對待趙詩雨的態度那也是大有長進,頗有些依賴的感覺。

  對「小政子」這個外號也沒再抵觸,反而總是詢問何時起修學,讓趙詩雨是「老懷甚慰」啊!心有定策的趙詩雨,也趁機跟小嬴政多熟稔了些關係,幾天下來收效頗豐,卻也是皆大歡喜。

  而與吳孫協定之事……趙詩雨還是低估了吳孫等人的決心。短短三日,吳孫就帶著張乾李駟這兩位合信府的高階管事來到了清荷院外,隨行三輛馬車,皆是滿載,其上布錦嚴蓋,讓人看不出車中裝載的是何物。

  吳孫帶著張、李二人來到了清荷院外,向著聞聲而來的石安拱手道:「在下吳孫,應約而至,還請足下幫忙通告下小姐。」話語間無任何盛勢凌人之風,對待尚為僕人的石安也是頗為客氣。

  雖然石安跟了趙詩雨這些天,見了不少以往想見都見不到的「高官」,但對於這幾位「惡名在外」的大管事還是有些害怕的,雖說沒有到兩股顫顫的地步,但也不敢隨意冒犯幾人,連忙應聲:「我知道了,這就去通報小姐,你等在此稍後片刻。」說罷就行至院內,通報趙詩雨去了。

  門口吳孫三人見此,便也就待在院門外等候通報,但也沒閑著,三人聚攏在一起開始接頭交談。

  「吳兄啊,這趙詩雨雖說欲與我等協議,但在以前,這合信府里任何事情都沒見她趙詩雨出來把持過呀,如今這般行事,其言可信否?」

  「……」吳孫還未張口,就被張乾給打斷了。

  「就是就是啊,李兄說的有道理,如若趙詩雨前日說的這些話,只是為了穩住我等,那等到趙岳回來以後反悔,我等可就一絲的機會都沒有了!」

  「對啊!到了那時我們就真的成了這案中魚肉,只能任其宰割了呀。還不如我等現在殊死一搏,將趙詩雨那小娘皮綁了送到公子偃的府里,指不定還能受其庇佑呢。」

  「我……」吳孫。

  「李兄所言真可謂是精闢入理,小弟佩服佩服!」

  「嘿嘿,哪裡哪裡。張兄也不賴嘛,待今日事畢,我請客,我們去百花樓消遣消遣?!」

  「哪能讓李兄請客啊,正巧小弟的手下有些資源,今兒個就讓小弟做東,可否?」

  「如此,就承這個情了,先行謝過張兄啦~~」

  「哪裡哪裡,李兄客……」

  「你們兩個蠢豬,都給我閉嘴!!!」吳孫爆了~~張乾和李駟連忙住嘴,夾著尾巴默然不語。

  張乾李駟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唱一和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扯淡~~~一旁的吳孫聽得無言,抬手抹去了後腦的冷汗,順帶用指節「哚」了一下自己的腦殼,怒聲吼停了身邊這兩個廢物之間的扯皮,聲音之大將身後遠處看管馬車的下人都嚇得一抖。

  「你們兩個是豬嗎?還殊死一搏?!你李駟能有這魄力的話,我等會被那趙岳壓制至此?還有你張乾,若不是前些年你手下的掌簿被胡雪兒底下的賤人給勾走了,泄露了我們的計劃,我等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般尷尬的地步?怕是早都把王永王貴給殺了,趙岳的合信商會也早被我們給拿下了,還怎麼會像今天這般受人鉗制?」吳孫怒目相視,心中想起這些年這兩個廢物乾的好事,就恨不得當場掐死這兩人。

  若是眼神能殺人,張乾李駟早都被吳孫給肢解了。

  而張李兩人見吳孫如此盛怒,也諾諾不再說話。兩人都知道吳孫的兒子吳平出了事,這段時間吳孫正是處於「易燃易爆」的階段,張乾和李駟可不敢觸這個霉頭。

  吳孫心中縱有千萬股怒火,此時此地也不好發泄,更何況今日之事關乎之大,容不得任何差池!

  念及至此,吳孫語氣稍軟,向眼前這兩人解釋道:「如今的態勢,以趙岳為首的宗室勢力已經開始向伯陽君施壓了,雖說兩方一時間還未分出勝負,但兩邊誰都不敢說自己一方有必勝之把握,我等現在已經算是道盡途窮。但是趙岳現在才剛剛緩過神準備反擊。」

  「據我所知,就趙岳出走這幾個月,平邑、安陽、衛地陶地之中我們所部署的暗手大多都被其掐滅,甚至是齊魯那邊的商路也已經被趙岳給打通了,以後的趙岳肯定會更加難纏。」

  「現在合信商會之四,我等已得其三,如若再被趙岳給奪回去,那我等才是真正的墮入萬仞之淵!屆時將進退無路!!還不如乘此機會,與合信君和解,算是保住了我們的性命,也好用手中所把持的經營向伯陽君等人交差!!」

  吳孫的話很有道理,張李兩人聽得是連連點頭,但是兩人心中仍有顧慮……

  「吳兄所言我等皆明於心,但趙詩雨究竟可不可信,她能不能勸服其父趙岳,這些可都是未知數啊!我等總不能因為技窮,就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這個黃毛丫頭手上吧!!若是之後趙詩雨背信棄義,與趙岳一同謀我,我等又該如何?」

  李駟有些擔憂地說道,張乾聽聞也連連點頭,兩人那「默契」十足的樣子,著實把吳孫看得臉皮子直抽抽,暗罵這兩個蠢貨。

  「黃毛丫頭?你可知就是這位「黃毛丫頭」,掌控局勢易如反掌,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其心智猶在我之上!以往我們面對的僅有趙岳一人,如若再加上趙詩雨,那我敢保證,我等以後必死!!!至於將其綁縛送到公子偃府里,怕是見了公子偃以後,等來的不是賞賜,而是殺之泄憤的刀,愚蠢!!!」說著,吳孫似是想到了前些日子,忠正院內趙詩雨的風采。

  吳孫想了想,聲氣有些苦澀地說道:「若說仇恨,我兒吳平被趙詩雨致殘,難道我的心就不是肉長的?可即便與其對峙,我等也得想想該如何收場不是?如今的情勢已沒有我等插手的餘地,趙國宗室內誰能佔據上風誰就能得勝,但是不管誰得勝,我等也是死路一條。如今想全身而退而又無性命之憂,只得相信趙詩雨!依其謀划才有一絲生機!」

  「唉……!」張李兩人面上有些低落。

  吳孫見此,知曉這兩人已認清了現實,為穩住這兩人,吳孫安慰道:「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如若沒有把握,我當然也不會將二位也拖下水。前些日子趙詩雨就已言明,不願和公子偃有任何糾纏!此事應該不會假。是以就算是為了她自己,趙詩雨也必不會誆騙我等。別忘了,就算事有變故,我等拚死一搏,這勝負還未可知,以趙詩雨的心智,不會不懂這些道理。」

  一番解說,張乾李駟的臉色好了不少,三人隨即便不再多言,安安靜靜等著趙詩雨的通報。一時間倒也安靜,不過……

  「呵呵呵,這一大早的,我當是誰在我家小姐這兒呢~~?原來是各位大管事啊~!雪兒這廂有禮了。」就在三人閑立等候之際,從身後傳來了胡雪兒尖銳的刻薄聲音。

  吳孫三人轉身看去,只見身後不遠處,胡雪兒與福伯正帶著一群人走過來。

  今日,吳孫等人這般興師動眾,肯定是瞞不過這府里的總管福伯。

  當聽聞吳孫、張乾和李駟齊聚首,徑直朝著小姐的清荷院而來,福伯的心中甚是擔心。

  一方面擔心吳孫三人心懷不軌,對趙詩雨不利。另一方面自然是趙詩雨那邊了……雖說趙岳回信並未有阻止趙詩雨的意思,但還是有讓福伯查明實情。

  所以於公於私,福伯都得親赴清荷院一趟。來清荷院的路上正巧碰到了同樣心思的胡雪兒,於是兩人並道一同向趙詩雨的清荷院趕去。

  而到了清荷院門口,兩人就看到了同樣杵在院門口等候的吳孫三人,胡雪兒見此,忍不住嘲諷了幾句,這才有了方才一幕。

  吳孫三人看到身後的福伯與胡雪兒,心中也是一沉,知曉兩人來此肯定沒好事。

  雙方積怨甚深,見胡雪兒起頭,吳孫也冷笑著回禮一番:「原來是福伯和胡管事來了,不過胡管事何苦行如此大禮呀,這倒叫吳某人有些受寵若驚了。這才幾日不見,胡管事面上的風塵之氣怎麼愈發重了?這身段看起來也是豐腴了不少啊!看來這幾日,胡管事的入幕之賓不在少數啊!」

  吳孫言畢,張乾和李駟就嘿嘿直笑,望向胡雪兒的眼神也直冒淫光,眼睛專挑胡雪兒的敏感部位瞄,似是要化身成狼一般。

  「你!!」胡雪兒被吳孫的話氣得臉色發白。

  在合信商會中,胡雪兒掌管的是新開設的風月場所「百花樓」。麾下的成員也多是以前合信府的歌舞姬,雖說「百花樓」以歌舞才情為名,但也不能免俗,同時也經營著皮肉生意。

  不過,胡雪兒卻從來未曾強迫過任意一人,是以在百花樓當中,多數也都是些守身如玉的清倌兒,更不用提心繫趙岳的胡雪兒了。

  吳孫此話,頗有些指桑罵槐的味道。整個合信府的高層基本上都知道胡雪兒是個潔身自愛的人,也都知道其和趙岳有些關係,但因為胡雪兒操持的行當,讓人難免心有遐想。所以私底下也多有議論。

  往常這些閑嘴,胡雪兒雖然知道,但也懶得理會這些無聊之人,不過今天被吳孫這般大聲地講了出來,著實是將胡雪兒氣了個好。

  胡雪兒被吳孫的話氣得渾身發抖,正生著悶氣,突地想起了前些時日之事,接著臉色一變,又恢復了方才輕蔑的神情,輕笑道:「吳管事還是這般愛說笑呀!不過雪兒觀吳管事的臉色有些烏黑,莫不是這幾天被令郎的「病情」給急得心神不定?如此想來,吳管事這幾天也是操勞過度了吧!還是要當心些身體啊!」語罷挑釁地瞪了眼吳孫,口中的話語甚是誅心。

  「胡……雪……兒,你找死!!!」果不其然,胡雪兒此言一出,吳孫的臉色頓時一黑,雙手攥拳,一字一頓地說道:「若敢再言,我定要你血濺當場!!!」

  望向胡雪兒的眼中也再沒了方才的**,取而代之的儘是怒火和殺意,就連身邊的張乾和李駟也都突然噤了聲,生怕引火上身。

  雖說吳平是趙詩雨給弄殘的,但卻是在胡雪兒的院里出的事。所以就此事說起來,胡雪兒也脫不開責任。

  而對於始作俑者趙詩雨,吳孫心中現已沒了報仇的心思,畢竟還需仰仗其鼻息苟存,所以只得將恨意壓在心底。

  但對於胡雪兒就不一樣了!更何況如今被其拿出來當氣話講!!吳孫一想起小兒吳平的慘狀,心中的怒火就一再攀高,雙眼帶著血絲,死死瞪著胡雪兒,只恨不得將其生撕活吞,身形一動就準備沖向胡雪兒。

  一旁的福伯,本是神態悠閑地看著這兩人打嘴仗。不過當胡雪兒此話一出,福伯的心就微微一緊,雙眼時刻緊盯著吳孫的動向。

  感覺到吳孫被此話刺激得有些怒火上頭,福伯便身形一動,欲大聲斥退吳孫。不想剛張開嘴,就聽到清荷院內傳來一聲呵斥,福伯緊繃的心弦也隨之一松,便沒再出聲,靜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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