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族之皇的委任
“後來，每屆的蟻皇都成了八尊老的傀儡，可他們意想不到，每代的蟻皇都在暗中積蓄力量，為的是等一個絕佳的時刻奪回內政與權力。”
“可這一等就是好幾千年的時間，直到祖爺爺登基的那天，戰爭才來臨。”
“對於蟻族來說，那場戰爭就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毀滅災難，隻是短短的五天時間，從第一次內戰恢複過來的蟻族十四隻族群，就有四隻蟻族群滅亡。”
“子弑父，父殺子，家園支離破碎，飄蕩無期，整天裏每隻觸角感知到的除了戰場的嘶鳴，就是怨恨的哀悲。”
“更有萬族的人，趁機入侵蟻族國土，不分老幼，盡數屠盡。在這內憂外患之際，我蟻族一度亡族。”
“可這賊老天終究還是憐憫了我們，讓我有了一個偉大的丈夫，一群爭氣的兒子，一隻死也不服的殘軍敗柳。”
“我們付出了一切能付出的、不能付出的，我的丈夫死了，兒子殘了，軍隊打沒了，終於把八尊老葬送了。”
“內憂除了，外患呢！我們沒辦法了，割地賠款，為了保住蟻族我們隻能忍……”
蟻皇久久沉浸在悲傷的心境裏，無法走出。一個人一輩子能遇見幾個愛的人，能做好幾件對的事。當分離時，往事種種便化作枷鎖，鎖住你的人，更鎖住你的心。
雷淩沉默，一族的磨難，也許現在聽起來，不過兩三句話就說完了，可對於當時蟻族的人來說，那是用盡生命也跨不去的坎。
本尊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一張一合。他一直知道，這世界有很多的人跟他們一樣，受盡折磨、受盡苦難而掙紮，這些人是值得可憐、敬仰的。但蟻族的遭遇讓他漸漸對這種認識產生迷茫。
如果說自己受得苦值得可憐，可是自己卻還活著。如果說蟻族的人值得可憐，可他們用盡一生去追求自己的意義，雖死有何憾！
如果說蟻族的人值得敬仰，可他們所謂的戰爭不都是自己搞出來的，推翻又建立，沒有什麽意義。
如果說自己受了六年的血印之苦還活著，這值得敬仰，但在麵對葉鋒城和取消血印，自己不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後者，這又算什麽英雄之舉。
到底什麽是可憐的活，敬仰的死，又或者什麽是敬仰的死，可憐的活？
暗撇了本尊和雷淩幾眼，兩人惆悵的東西，暗不明白。蟻族的磨難對於他來說，感觸不大。
世界本就如此，羊吃草，狼吃羊，人吃狼羊草，適者生存。
一切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的手段！
“為了穩定蟻族的時局，為了保住蟻族不再被其餘萬族入侵，我接受了皇位，並對外散步謠言，說蟻族有一個利用名叫“羽化”的術活了八千年的老妖怪登基成為蟻皇。”
“一來，唬住謹慎又圖謀不軌的人，二來，是想穩住蟻族在萬族的地位。”
“風家小子念在人族和蟻族有舊交的份上，利用‘線’將此謠言傳的是神乎其技，說得是連我差一點都信了。”
“在他的幹擾下，萬族漸漸相信，從而保證了我蟻族一定的恢複時期。而為了報答他，我向他允諾，如果以後需要蟻族，我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蟻族是暫時保住了，可我還心有不甘，我不甘蟻族就這樣，不甘我蟻族的土地就這樣拱手送人。我丈夫死了，但他的願望我還沒有給他實現。他想要看到蟻族的鼎盛，他想要看到蟻族的未來，我不能就這樣一了百了地去見他！”
“天不絕我，天不絕我！我的八個兒子個個絕頂之資，竟在我最後幾年的活頭裏，收複失地，外敵盡數被趕盡殺絕。”
“而我蟻族也在他們各自帶領下蒸蒸日上。看著那一片整整向榮的景色，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慶幸。我的心願了了，可以有臉去見我丈夫了。哈哈哈哈.……”
蟻皇的笑聲幾盡瘋狂，這不是開心的笑，雷淩能聽得出來，那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盡情自嘲。
“這賊老天就像在和我開玩笑一樣，它給我希望，給了蟻族希望，卻也不忘提醒我蟻族逃不了的輪回命運！！！”
怒吼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蟻皇不甘的怒火蕩漾世間，音聲絕盡萬事。
“我的八個兒子，八個爭氣的兒子啊！在我彌留之際，竟然因政見不合分成兩派。”
“一個主張修改內政，保留八尊老職位，加強蟻皇權力。一個主張改革體製，要求各族分製。”
“我蟻族剛剛恢複的元氣經不起他們的折騰，同樣的，我也懼怕了這種輪回的命運再次將蟻族置於死地，為了蟻族的未來，不得以我將他們分配到不同的邊域鎮守。”
“而我自己憑借‘生跡’保留著一絲精氣，苟活在皇族宮殿。我知道隻要我存在一天，我蟻族就能多安定一日。”
“整整一百年，我苟活了一百年，恐懼了一百年，逃避了一百年。這百年的時間裏，我的兒子們實力是一天比一天強，野心是一天比一天重，他們再等，等一個機會，一個我死的機會！”
“唉——，百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切，蟻族從戰亂中恢複了過來，十隻蟻族群也恢複了往日的生機，有足夠的能力在接受一次毀滅。”
“同樣的，百年的時間我也看淡了許多，蟻族的命運不是靠我一個人就能改變的，即便我能守住這次內亂，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該來的總回來，該走的也會走。”
“如果蟻族的命運就是在自我混亂中毀滅，那麽我，一個隻剩一絲精氣的我又能守住什麽！一隻蟻？還是一隻族群？”
“我該放手的，在百年前就該放手。”
“於是機會來了.……”
三人一怔，臉色複雜多變。
“人族大帝暗中找了我一次，告訴了我他的顧忌——葉鋒城。在那次談話中，他提到雷家，提到你，也提到了毀滅的計劃。”
“需要機會死的我，對於這件事自然是答應了，更何況我還欠人族一個承諾。這樣以後，才有了之後發生的一切事。”
“什麽都是假的，所謂的八千年，所謂的羽化、還有想苟活下去的我。一場作戲。”
“不過你體內的血印確實是解了，因為製造血印的人，本就是我的丈夫，上一代蟻皇。”
雷淩不相信道：“不可能！製作血印的人是人族，怎麽會是你的丈夫！”雷淩可是親眼看著那個人伏誅的，這絕對不會搞錯。
“血印原本是我丈夫製作用來對付八尊老的，可在研製的最後階段，我們卻被叛徒背叛，它偷走了所有的資料，毀壞了所有的實驗品，連實驗基地也燒了個精光。”
“後來，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在人族出現，可你們解不開的血印，我能解開！隻要把中印人的身體改造成萬鈞蟻的身體，在經過一次徹底的換血，才可以治愈。”
“也就是說你經曆的不是融合，而是改造，我用蟻族的血液為你鑄造的這具鋼鐵的身體！”
吱嘎吱嘎的聲音，雷淩三人緊握的拳頭發出沉悶的響聲。要不是八尊老，也不會有血印，夢兒和自己也不會中有血印。
八尊老該死！蟻族也該死！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能讓夢兒受傷！沒有！
三人扭曲的心理被蟻皇這句話徹底激怒，都該死！都該死！
三人同步轉身，已經沒有聽下去的必要了，他們現在就要蟻族的人死，不管是誰，現在就要！
“你去吧，去讓雷家的勢力與蟻族拚個你死我活，去啊！就在眾人的背後，默默地看著保護你的人，為了你的執念，一個一個倒下，他們流的每一滴血了都印著你那把執念的刀！”
“去吧，去啊！你才是劊子手，說不定因為你的關係，我蟻族還能免去一次內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可要好好謝謝你啊！”
蟻皇的怒吼嘲諷，像垂涎三千尺的瀑布一把澆滅了三人的怒火衝天。
眼球的血色褪下，三人呆鄂一陣，他們又被執念控製了！
見安定下來的蟻皇算是鬆了一口氣，一團黑霧升起，越過三人，飄到他們的麵前，“這才是真正的我，你們看到的蟻卵隻是用魔力組成的死物。”
“我知道你的疑問，等我把所有的事情講完，再做決定也不遲。”
蟻皇沒有等著三人的回答而是直接說了下去。
“按計劃我不必給你解開血印，隻要我消失，蟻卵出來就行。可我有私心啊，我知道你的處境，知道你急需一份力量，所以我讓你擁有了蟻化，這份力量可以滿足你的需求，隻要你答應我三個要求，這份力量永遠是你的！”
本尊和暗感受過蟻化的力量，超廣大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視野，力量、速度身體的機能提升的何止數倍，更不用說成為墮落者的時候，這份力量又會增強到何種地步。
蟻化的力量的確是自己需要的，三人都知道，哪怕是現在接受了種子改造成為墮落者，自己也落後了普通人三年的時間，與那些貴族的同齡人則是六年時間，更不用說那些天才。
如果自己不能快速增強，那誰又能去保護夢兒不受傷害。
三人猶豫了，蟻皇說的很是誘人。
“條件是什麽！”本尊問到。
“羽化是假的，在蟻族隻有我那些兒子們才知道，但融合的真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們一無所知。在他們的認知裏，我是變回了蟻卵，要吸取大量的珍寶，才能重新孵化。”
“所以他們是絕對不會讓我回來，這大好的時機，他們不會錯過，”
“內亂遲早會來，我需要你作為蟻族的一份子，去見證這次內戰的從頭到尾以及最後的結果。這件事需要你獨立完成，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本尊眉頭緊鎖，蟻皇提出來的要求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這讓他不得不慎重。
“為什麽非要我做這份去見證？”雷淩也是奇怪，自己與蟻族非親非故，見證了又如何，不見證又如何，毫無意義。
“因為你體內有我丈夫的基因，正因為有他的基因，你才能蟻化，才能掌握這份力量。而他畢生的願望就是想親眼看到蟻族的興盛，蟻族的未來。”
“你親身經曆了，就代表著他親自見證了蟻族的興衰.……”
蟻皇深愛著自己的丈夫，到死也想完成他的心願。
“如果我們不答應呢！”暗冷冰冰的語氣傳來。
“力量將會消散，你再也不能使用蟻化的力量。”
“我知道你需要考慮，我不會逼你，我還能存活一個月，這一個月的時間我會寄生在你的體內沉睡，如果你做出決定，到時再叫醒我也不遲。”
黑霧漸漸透明，雷淩突然想到了什麽急忙喊到：“等等！”
“怎麽？”蟻皇疑問道。難道做出了選擇了？
“那一次是你幫我的吧。”雷淩清楚的記得在葉鋒城爆發出的讓群蟻鎮退的氣勢，憑借自己的幾斤幾兩根本做不到，隻有蟻皇！
“互幫互利而已！”
話落，黑霧消失不見。
“謝謝。”在黑霧消失前，雷淩小聲的說了一句。不管怎麽樣，雷淩在這件事上還是挺感謝蟻皇的。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對身體的控製重新回來，本尊睜開眼。
黃色的光圈化作點點星塵，頃刻間消散。窗外的黑雲歸之與無物，時間的鍾刻再次轉動。
眼前的視角讓本尊呆眩一刻，蟻化自動出現了嗎？
感到身後的不適，本尊歪頭瞅了瞅，一對透明的翅膀。
上次好像沒有出現這個吧！
順著蟻翅，本尊也發現密布在身體上的黑色條紋，這些紋路又是什麽。
本尊撫摸了幾下手臂上的條紋，觸感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特別的。
強健有力的心跳讓本尊回憶起之前的疼痛。遭了，忘記問蟻皇疼痛是怎麽回事了！
心情突如其來的煩躁，本尊拍了拍腦子，最近的事真是多，腦子都用不過來了！
注意到床上留下的血跡，本尊平複了一下心情，馬上處理了血跡，又簡單的清洗了身子，抱著占滿血的床單被褥走了出去。
不知名的蟲聲嘰嘰喳喳地吵死個人，深夜的天空竟有一絲明亮，然而不見繁星，不見月亮，哪裏都透露著怪異。
找到一個寬闊的地方，本尊一把火燒掉了抱出的床單被褥。熊熊的烈火照亮了黑夜的一片天地，難聞的氣味逐漸升騰，望著滾滾的黑煙，本尊入神了。
“我不同意去蟻皇的要求。”暗在精神世界裏說道。
“我也不同意。”雷淩表達出了自己的意見，然後慢慢等待著本尊的答複。
很久，本尊才張開嘴，“我也不同意，蟻皇的要求風險係數太大了，我們隻是一個連力量都沒有的廢物，去見證戰爭！哼，找死也不能這個找法！”
“沒錯，那最後一條不讓別人知道，也不可能的。”對於雷淩三人來說，他們做得任何事都會暴露在暗中保護他的夜衛眼裏。
夜衛知道了也就意味著父親、母親知道了，他們連雷墨修的眼皮都逃不了，更何況是去蟻族。
蟻皇的要求他們做不到的，永遠也做不到！
身後的翅膀閃動，雙腳漸漸離地，本尊嚐試著操控蟻翅，感覺還不錯，可轉念又一想，果斷放棄了飛翔，落到地麵的雙腳大步邁出，一個箭頭衝了出去。
身體的輕盈，四肢的強壯，即便是夜晚也能看清每一個角落，沒有什麽能逃得開這雙蟻觸。
殘碎的影子閃耀在黑夜中，極致速度帶來的酣暢淋漓洗涮著本尊壓抑了六年的心境。
這是力量，我的力量啊！
本尊瘋了很久，直到筋疲力盡，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能感受得到這次的蟻化比之前的還要強，之前疲憊的精神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的舒暢。
“這份力量還真是好東西。”雷淩感慨著。
“蟻皇打得算盤可真好，知道我們需要這份力量！”
“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做到多大的事，蟻族的事情不是我們能插一腳的。”暗的聲音傳來。
蟻觸收回，條紋散去，眼球複原，本尊坐起，背後的翅膀早已不見。“這份力量固然好，可終究與我們無緣！”
“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保護夢兒，而不是單純的爭強好勝，追逐力量。”
“蟻皇還是算錯了我們，對於我們來說，力量固然重要，但活著更重要，隻有活著，我們的存在才有意義。”
雷淩和暗不予否認，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夢兒，為了她活，為了她死。
“這份力量不要也罷……”
無盡的黑暗將最後的光芒吞盡，蠶食的命運早已注定。
暗睜開眼，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使命，一切皆可舍，隻要活著，隻要夢兒好好地活著！
無盡的黑暗最終將暗的身影吞沒，一切在黑暗中誕生，又會在黑暗中消亡。
這是真理，是暗一直信奉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