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風雷
別的地方都是晴空萬裏，唯獨紫陵山頂上陰雲籠罩，一副誰來誰倒黴的氣氛。
人，那紫陵秘寶受雷獸守護，不得擅闖，否則就會被雷劈中，灰飛煙滅。兄弟三人打聽到先前山中人逃出來的方向，試探著進山，卻在山腳下遇見慕容家的人馬。
慕容家的兩位姐早到了。
山頂風雷陣陣，不時有紫電劃過空。守在山腳的慕容府家仆都是些老弱婦孺，見自家姐與府中的門客許久不出，便央求兄弟三人進山幫著尋一尋人。
三人自是欣然應允，此後整整一個月，在沒人能踏進紫陵半步。陰雲覆蓋的麵積越來越大，連桑丘後山都受到了波及。
六大名門除了桑丘閉門不出之外，其餘門派都分別派遣了門溶子來山腳下疏散人員。慕容老家主得知兩個女兒下落不明的消息，急得吐血，馬不停蹄地趕到吳哥城下。可他來又有什麽用？人力怎麽能與相爭？
連西越慕容府都損失慘重，其餘各家也都漸漸歇了心思。
可誰知，一個月之後，突然刮了一場大風，紫陵山上的陰雲漸漸退散。慕容家的兩位姐安然回返，卻見到自家門前給自己設好了靈堂。
“老慕容，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給你送終了？”
慕容非雪抄手倚在靈堂前，看著自己老頭子英雄一世，那卻抱著她哭得像個孩子。
當然，讓他哭的還在後麵。
慕容非雪不止將妹妹平安帶了回來，還帶了兩個孩子回來。
他那時恐怕想不到，自己女兒帶回來的兩個孩子，日後會成為整個滄越人人側目的人物，當時會不會選擇直接將那兩個孩子先掐死。
“老慕容，他倆是紫陵人士，父母都已經過世。在山上時幫了我不少，能不能將他們養在府裏？”
“隨你喜歡，你了算。”
“對了，過兩，還有一個人要來咱們家……”
那時候，孫澈也才十五六歲的年紀，抱著才滿三歲的弟弟，站在慕容府門前。看見廣闊的門庭，秀美精致的別院，好幾都睡不著覺。他怕醒來之後，一切煙消雲散，和弟弟又回到那個風雷不歇的故地。
自從父親鍛造出那柄劍之後便再沒回過家。母親積勞成疾，不多久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他和三歲的弟弟相依為命。直到慕容姐姐闖入他的生命裏，將他和弟弟一道帶下紫陵。
慕容非雪將他和弟弟安排在許夫饒院子旁邊。慕容許氏是慕容聽雪的正妻，膝下無子，為人也十分良善，總是叫他想起逝去的母親。
而隔壁院子的妾室——慕容程氏肚量便了許多。某一日她那五歲的兒子與弟弟玩耍時不慎磕傷了手，她便跑來陰陽怪氣地對許夫人了不少酸話。
寄人籬下的不易，孫澈那時候也算是領教了。故而後來慕容飛雪要他留在府中，拜師學藝，他沒有答應。
不答應的理由，一方麵是因為自尊心作祟，另一方麵是慕容家主不喜歡胸無大誌，又一事無成的女婿。紫陵藍行羽已經多次登門拜訪，欲求見慕容姐姐一麵尚且不得，何況他這樣一直吃著慕容府軟飯的人，便更不可能了。
“玉明師叔與我師父是親兄弟，脾氣雖然爆裂些，卻也是了不起的俠士。你去之後，隻管好好學藝，澤弟弟自有我幫你照顧。”
慕容非雪將引薦信交給孫澈時有些猶豫。
“非得去外麵學嗎？難道我教你不好？”
孫澈將信從她手中抽過好好地放進懷裏。
“姐姐務須不舍，早晚會有相見之時。你且等著我。”
他始終記得那慕容非雪站在煙柳白橋上的場景——風高雲淡，她眼眶有些紅、有些濕潤。就為了那顆將落卻未落下的淚珠，此後玉明巔上五年風霜雨雪，孫澈全都扛了下來。
敬蟾殿的武功承襲自桑丘“兵器門”一脈、實打實的外家功夫。玉明自己是個硬漢，也最愛磨別饒心誌與毅力。五年之後，孫澈功夫是學成了，但心腸也被磨硬了許多。
臨到出師之際，三姐慕容舞雪出嫁。慕容府派人來請玉明去喝喜酒。為了求一同前往的機會，婚宴前的日子，孫澈發奮修習，險些將自己逼死在玉明巔的練武場。
婚宴當日的盛況，至今還被人們當成無法超越的典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日慕容非雪沒有出席。提到大姐名字，府中人人避諱。
孫澈打聽了許久才從慕容家二侄子口中問道大姐與人私奔的消息。
他在白石橋上坐了整整一。前庭的花炮酒席，熱鬧非凡。絲竹樂舞四方傳響，落到他耳朵裏的全是哀樂。
後來聽那二侄子見他實在難過，便跑到自己爺爺的書房，打算偷一副姑姑的畫像給他聊作安慰，誰知道被他爺爺逮了個正著，此後烙下了童年陰影。
滄越六十二年，立冬。
玄衣公子走上玉明巔。
陽光明媚，風吹得路旁鬆枝上的雪片片灑落，如同孫臨泉烤鬆雞時撒的鹽。
“昭金”“明價”杵在山門前，擋住了泰半山口風。
藍雅看著緩緩上山來慕容懌，不由想起了兩年前，孫臨泉帶她回玉明巔那，山道上也是這般風雪輕飄。慕容懌的身影漸漸與一個佝僂老嫗重合起來。
回玉明巔的路上孫臨泉與她起過，敬蟾殿接十戶一下的單子，素來隻需雇主用“螢箋”寫了名字，再把錢扔在自家房頂上，生意自然成交；而那些親自尋上山門來的交易，多半都是十戶以上的大單。可是那老婆子卻隻為了她一人而來。
老婆子穿著灰布衣衫，肩上背著空背簍，手中金鷹首紫檀木孤拐換成了一根老槐樹枝，模樣看著窮酸落魄，可眼裏卻有一股子不服輸不認老的傲勁兒。
待看清薛柔麵目時，藍雅心底陣陣發寒，想逃已經來不及了。十數名紅衣刺客從山門中一擁而出，將她團團圍住。
“丫頭，別來無恙。”
薛柔口中發出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