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藏風入物
趙學一微微一怔,未料到這兩道符籙發動的時候,居然毫無聲息,沒有一絲道力波動和地元氣的變化,抬頭在楚琦耳邊悄悄道:“七,五年前雲霄峰會,第二階段試煉的時候,你來畫符,後麵知道你對修道一無所知,當時還道你是著玩兒的,如今這一手藏風入物玩兒得出神入化,你子當真藏得挺深啊。”隨即又道:“為何我提供的道力,反被你掌握了去。”
楚琦抱歉道:“師兄,這事我以後慢慢同你,現在有要緊的事情。”不待趙學一反應,右手悄悄變換著動作,垂著腦袋,悄悄低語道:“詩晴,詩晴?”
法壇中,柳長亭正複述著相同的題目,電光火石之間,楚琦已將亮符、起意、引動、結絆、四個發動符籙的步驟做完,低喚了兩聲,繼續道:“心心通勾動地,不宜使用,恐叫人發覺。此題的答案你且聽好。”
李詩晴正暗自犯難,耳邊忽然傳來聲音,陡的心頭一緊,這溫潤如絮的聲音不是楚琦還會有誰,心中甜意油然而生,臉蛋羞紅柔柔道:“嗯!”
法壇外眾人突然見李詩晴麵露女人姿態,嬌羞恣意,又驚又奇,一眾男子心頭大震,舍不得移開目光。
趙學一搖搖頭,使勁地歎氣道:“禽獸啊,禽獸……”
楚琦不為所動,專心道:“三萬六千年前、賜紀元之後,陰陽兩分,罡始成;樞破位,搖光冥靈,鬥柄隨四季而動,此為常數。玉衡常理,順九而調陰陽,然萬年之後,玉衡渙散,陰陽兩衝,混沌跡現,此為異數。”
楚琦沉吟片刻,繼續道:“歲星、鎮星、熒惑、太白、辰星、金烏、望舒、羅喉計都,合為九曜。”
法壇中李詩晴右手快速點出,在虛空星盤中,流光點點,星輝四溢,將九星依次還原為賜紀元之前的位置,片刻,以金烏為周,九曜齊動,在星盤上畫出玄妙、漂亮的軌跡。
此題難在對罡、玉衡的變化詮釋,難在對星空的還原,更難在對幾萬年星辰軌跡的複刻。
趙學一左手玉扇啪得一收,驚道:“九辰盤法,神諭五方來。”遂轉頭狠狠地盯著楚琦,道:“普化殿的秘法你如何知曉。”
楚琦不言不語,豎起左手食指,筆了個“噤聲”。
趙學一聽罷,左手一抖,唰得甩開折扇,背過身,急促地扇著臉頰。
法壇上淺語台前,逐浪峰峰主右手拂出,虛空星盤消失得無影無蹤,李詩晴麵色蒼白,向著峰主恭敬地行了一禮。剛剛行那九辰盤法,對她的神氣消耗極重,心神險些脫離不出來,若不是楚琦在後不差分毫地指點,單憑自己哪裏能做得出來。
法壇外眾人如大夢初醒,尤其是修為低微的人還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趙學一喃喃道:“九辰盤法,乃二十八宿五方大陣的運行之道、架構之法,這種傳級的陣法,如何是一般人受得住的,還好本少轉身轉得快。”
“哼,我道陰陽輪法是比試道力高低,這搞得什勞子論法,實在無趣,老道我走了。”長生殿的藥王孫揉了揉眉心,深深望了一眼法壇虛空,單手一招,駕著一道彩雲便揮手離去。
謝中良閉了閉眼,睜開眼後盡是灼灼怒意,額頭浮現兩條青筋,本想借陰陽論法將陰陽相合丹和美嬌娥納入囊中,延自己所剩無幾的陽壽,如今看這情形發展,自己不過一個搞養殖的,對這星辰變化軌跡,完全一頭霧水,想要奪魁估計是無望了,一甩衣袖,扭頭便走。
莫歸塵聳了聳肩膀,淡淡地看了看楚琦所在的方向,拋出一道符紙,嘴巴微微一動,一頭金翅紅額的巨大仙鶴在虛空中畫出身形,隻見他躍上絨背,呼嘯著消失在際。
“晴雲友不僅相貌一流,學問知識也不遑多讓啊”逐浪峰峰主對李詩晴很是滿意,讚歎道。
李詩晴躬身道:“道尊過獎了,晚輩也是偶得師叔指點,常在洗雲台望星閣參悟道法。”
“嗯,既是得李立道友指點,倒也得過去。既是論法,按照規矩,晴雲友也是可以出一題考考他們。”
不待李詩晴發話,那邊楚琦便傳音道:“你問他們,大道巍巍,人人皆可修道,何如?”
李詩晴心中一動,行禮複述了一遍。
柳長亭聽聞笑道:“非也,道法常言:貫以道脈,破其道縛,感動地,出雲臨風。故而,非賦道脈者不可修道;非靈識動者,不可修道;非身骨能承道力者,不可修道。”三個不可修道得擲地有聲,振振有詞。
這個問題哪怕是初入道的道童都回答得上來,所以柳長亭覺得有些好笑,有些侮辱自己。
李詩晴道:“柳師兄所答並非沒有道理。”突然話鋒一轉“但是,卻不盡如此。”
法壇外兩大峰主也看得饒有興趣。
“花間,想不到洗雲台出了這般有才華的女弟子,同輩之中,放眼整個上清院都大概都沒有可以媲美的吧。”
“嗯,李立道友的望星閣和罡道法在全院上下赫赫有名,能得他的指點,必然不一般。況且上清院的藏書閣都在洗雲台,這近水樓台,應該沾染了不少浩然之氣。咦,看你這般神情,不會是想收入門下吧。”
“我倒是有這心思,別人未必看得上我綠靜亭,且不她有個六品的護法爹爹,上麵還有一個五品的師叔。觀她幽柔風骨,清麗佳人,樣貌、氣質、才學皆是一等一的料子,可惜了可惜了。”
“我倒是對晴雲友的問題很感興趣,咱們且聽聽她如何答來。”
楚琦繼續悄聲傳音道:“西方古川有佛界,內求自性,照見菩提,百年枯禪,一朝得道;東方日升有茅山,山中獨居鶴發老翁,住樵屋草陋,飲白石深泉,食蕨菜野果,朝作夜息,順地循環,偶有一日,電雨交加,附近村民見得一曜色熾光衝而去,山中再無老翁身影,此人便是中元鴻鈞觀觀主—玉清老祖。此二種,未通道脈、未凝靈識、未鍛身骨,若非未修道,便已成道?”
李詩晴照著楚琦的話一一道來,眼中微濕,泛著柔光,臉上神情從欣賞變成了仰慕。
楚琦接著道:“非也,佛界走的是佛道,玉清老祖走的是自然之道,萬物各行其道,終究殊途同歸,不見高下,不分善惡。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物皆可修道。”
“好一個‘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雨柔,你看看,此女的任何一句話,放之大陸都是大忌,不過言之有物,言之有理啊!”
綠靜亭峰主夏雨柔嚶嚶掩嘴一笑,絲毫沒有活了上千歲的自覺,道:“可不是,萬年前道門大清洗,佛宗不好爭鬥,主動退至古川界,即便如此,涉及那段慘烈往事,任何有關的話題都是避諱不談的。而那鴻鈞觀,是中元國的國教,玉清老祖又是開山祖師,這中元國和鴻鈞觀向來和中洲其他八國以及十大道門關係不大對付,更涉及古皇權的一段曆史秘辛,是禁忌中的禁忌。”
“哼,禁忌又如何,我上清院自建宗萬年以來,還未怕過誰。”
夏雨柔瞥了男子一眼,媚態叢生,道:“是,我師傅她老人家的桃花澗你都敢入,還有什麽事情是你不敢的?”
男子老臉一紅,正身道:“我和你師傅是日常交流道法技藝,絕對沒有逾矩之事。”然後偷瞄了瞄夏雨柔,歎道:“今日這晴雲友句句珠璣,我成道千年,初心卻早已忘記,實在是慚愧得緊。我提議,不若就在你那綠靜亭尋一處幽穀,我二人至此隱退,不離不棄?”
夏雨柔手揪著衣襟,驚喜道:“花間君,此話可是真的?”
慕容花間柔柔地看著夏雨柔,道:“我何曾騙過你。”著大手就要去牽她的手。
夏雨柔銀鈴一笑,雙手背到身後,像個女孩一樣,眼睛骨碌直動,道:“哼,我才不信你呢,若去了綠靜亭,還不禍害了我那些徒子徒孫。”
慕容花間眼見夏雨柔少女嬌態,心潮湧動,一把拉過夏雨柔,摟著她肩頭,哪管得眾目睽睽,哈哈兩聲,轉身便要離場,壇下諸弟子皆看得麵紅耳赤,心道這兩師傅當真豪邁,這論**到**處,他們二人也要找一處尋**,實乃性情中人,這等瀟灑恣意堪稱我輩學習之楷模。
夏雨柔嬌嗔道:“沒個正經,論法尚未有個定論,我們兩個主辦人便這麽走了,成何體統。”
慕容花間道:“如此,便著人宣布晴雲友勝了,事後再請來敘話也不遲。”言罷瞥了瞥肅立一旁的花落辰。
花落辰恭敬道:“弟子明白。”
慕容花間大手一撈,夏雨柔也不反抗,美目灼灼地盯著男子英俊的臉龐。男子哈哈大笑兩聲,一招逐浪西去,使得是逐浪峰的標誌性身法。二人時而棲水臨風,時而穿雲駕霧,真是浪得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