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胡說八道
初曉。
逆紋穀外,一男子風塵仆仆的停步,苦笑連連:“總算到了,那兩個小崽子追的真緊。”隨後又得意笑著自語:“哼,兩小崽子也不看看我是誰,雲海第一腿豈是浪得虛名,想追上我,下輩子吧。”
說話間,那煽動的嘴唇煞是好看。
此男子生得眉清目秀,但麵容極其粗糙黝黑,似乎常年在外風吹日曬。他姓青名裏青,乃雲海國的大將,是位神傀修者。
休息夠了,青裏青把視線落在不遠處安靜流浪的溪河上,半晌抿嘴道:“好厲害的殺陣。”跟著看向連綿大山,不多時眉頭緊皺,再次看向溪流。
良久,撓撓後腦勺,嘖嘖稱奇:“有點意思,殺陣內竟含隱觸陣,這是要關門打狗嗎。”隨後麵色一垮:“能在陣法中再布陣的修者,絕非等閑之輩。我何德何能,竟讓玄畫大人和餘溫大人委以重任。”說著看向身後:“看來遊山大將來不了了。短短三日,天瀾的白析木大將,朱陽的商帆大將,以及雲海的遊山大將,他們三人的命棋接連消失,看來已遭不測。此任的八大將中,便隻剩朱陽林貝貝,黑土沙萬和牛庫南,天瀾的明動,以及我。林貝貝,沙萬,牛庫南命星不在,命棋仍在,看來他們已在詩音山內,隻是不知道有沒有進逆紋穀。倒是明大將,怎麽沒抹去命星,莫非有什麽變故。”
青裏青拍了拍額頭,痛苦之色難言於表:“五人中,林貝貝擅長分析對手的功夫,沙萬修的土意,顫一對多,牛庫南煉體者,倒是不錯的好手。明動和我一般無二,在打鬥的實力孱弱,都擅長尋人。也不知道他把天卷研究的怎樣,看來要找齊四人,得先從明動開始。這些人到也聰明,知道先對實力強勁的白析木和遊山,以及有小智絕之稱的商帆動手。留下我等“蝦兵蟹將”,誒,難辦。”話落,人化一縷青煙朝逆紋穀內飄去。
於此同時。
明動停駐在一條寬闊的溪河前,此河呈東西向,沿途大大小小的溪流都朝這條河的方向流來,將逆紋穀一分為二。
用冷冽的河水洗了個臉,明動精神抖擻了幾分,如此不眠不休的趕路,饒是修者也覺得心神疲憊。
長吐幾口濁氣後,明動借著微亮的天色朝對河望去,那邊的景致與這邊一般無二。都是偶有小山丘的平原,花草樹木眾多,十分宜人,難怪音門會選擇在此建立山門。不過他有些疑惑,為何如此錦繡的地方,在音門覆滅後,就沒人來居住了。
明動搖搖頭拋開雜亂的思緒,精神再清醒幾分。
一路而來,果然如猜想的一般,修者各自占地修煉,似乎在等待什麽。可能是少了來自七州窮凶極惡的修者,路上是有驚無險,就算有人發現,也隻是遠遠的探查或注視,待明動離去,在繼續修煉,互不幹涉。
不過為了避免錯漏,明動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他估算若全力趕路,隻需半柱香就能到達此地。
這其中不乏好手,不過卻是沒發現那四人的蹤影。當然除了運氣,也與逆紋穀過於寬廣以及明動筆直行徑的路線有關。若一處一處尋不知要尋到何年何月,而且若冒失的去別人占據的地兒,指不定會出什麽亂子。
明動再次看了看天色,突然靈光一閃,一個想法油然而生,隨後越想越覺這個法子可行,臉上不由露出狂喜之色。再敲定一番細節後,明動便閉目打坐養神。
半個時辰後,天色已大亮。
此時明動陡然睜開雙眼,見四周人影晃動,麵露微笑,深吸幾口長氣後,破聲卻不失沉穩喊道:“發現風月草了,發現風月草了。”
這一嗓子在平靜的清晨尤為刺耳,一石激起千層浪。果然隨著話落,逆紋穀內登時元氣大作,晨風狂亂,連那溪河皆沸騰了。
不過片息,溪水上陡然冒出一道人影。明動未想到來的第一人竟是神傀修者,不過仔細想想也合乎情理。
緊接著修者絡繹不絕的來到溪河旁,不多時已密密麻麻把溪河圍個水泄不通。明動好整以暇的注目而視,這些人或站,或倚,或飛,雖挨得近,卻也井水不犯河水,想必都是為風月草而來,不想節外生枝。
這些人皆神情嚴肅的看著明動,皆未說話,想必他們都認為其他人會開口詢問。一時間場間除了修者到來的聲音,陷入詭異的安靜。
不過這份安靜並未持續多久,便被一道聲音打破。
“方才那兩句話,可是這位仁兄說的。”說話的那第一個到來的神傀修者,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明動。
“正是莫某。”明動沉穩的回道,同時掃視著不斷前來的修者,仍未發現那四人。不過他並不著急,有些人距離較遠,趕來需一些時間。
“不知此話是否當真?”仍是神傀修者。
“所言不虛。”明動笑著答道。
“話說無憑。”神傀修者掃了眾人一眼,沉聲續道:“你叫我們如何相信。”
明動輕笑一聲,不慌不忙:“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莫某看人似乎還未到齊,等等在說。”
話落,一道聲音迅速跟上:“我看他根本不知道,分明是在耍我們。”
明動循聲望去,看見位滿臉通紅的漢子,此人雙目沉穩,通紅的臉頰顯然非害羞所致,應是自身身體的原因,想必是個急性子。
此話一出,眾人微微色變。
明動噗嗤一笑:“閣下若不信,可自行離去。”說著望向眾人:“你們沒意見吧。”他料定眾人不會冒然動手,說起話來自是有恃無恐。
被明動一懟,漢子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明動微微一笑。
不過場間並非都是急性子,其中不乏聰明之人。
洋洋得意間,明動又聽人道:“我看閣下泰然自若,似乎沒有看到風月草的那份欣喜哩。”
明動不由變色,未想到此出,好在他急中生智,說道:“莫某見有如此多人前來相助,自是泰然自若。”
不過再怎麽掩飾,神色仍有一絲不自然。
這時,他亦看得方才說話之人,此人雖生得平淡無奇,但輕舞羽扇,破有一番高人韻味。這人聞言後,絲毫不猶道:“閣下竟有如此信心,不如露兩手,熱熱場,讓我們見識見識。畢竟閣下都說了,我們都是來相助於你,這權當一點彩頭,算是提前回報我們。你們覺得怎樣?”
此人說到最後一句時,並未看向其他人,而是意味深長的盯著明動,令後者好不自在。
而這番話,說的無可挑剔,明動不由啞然。
此時眾人哄笑道:“好,就讓露兩手。”
“隻是兩手怕不足以回報,得多露幾手。”
……
明動被嘰嘰喳喳聲吵得心煩意亂,情急下,喝道:“莫某能發現風月草,實力自是勝過各位。各位不屑讓莫某展露實力。”
此話一出,場間雖嘩然一片,但更多的譏笑。
“既然閣下實力強勁,又何必求助於我們。到底是在耍我們,還是……”羽扇男子抓住語病,快速回道。
登時哄笑聲更甚,其間夾雜難聽的辱罵。
明動首次遇到此況,一時間有些語塞。不過稍事他心下一橫:老子就不說,反正你們也非老子要的人,急死你們。
想著,索性抬頭迎上眾人的目光,麵露不屑。虱子多了,也不痛不癢了。
眾人未想到遇上個如此不要臉的主兒,哄笑聲漸漸平息。一時間他們也不知如何是好,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那羽扇男子也未再說話,權衡利弊,隻有等人到齊了,再靜觀其變。
這時,明動仍未尋得那四人身影,不由暗暗著急,莫非這四人也與自己一樣,不是衝著風月草而來。倘若真不是,這可白白浪費了大把時間。
約莫半柱香後,正當他進退維穀時,一道尖厲的聲音響起:“風月草在哪兒,在哪兒。”話落一個消瘦的男子擠開人堆跑來,旁邊的修者怒目而視,卻也敢怒不敢動手,因為男子身旁還跟著兩位修者。
在眼下,若冒然動手,其他人不一定搭手,指不定落得以一敵三的不利情況。
當明動看得男子相貌時,不由雙目一凝,心下大喜。這人不正是高鹿口中那位公子哥嗎。
明動方想叫男子單獨過來,告訴他風雨草“下落”,借機問問他口中的姑娘是否是林貝貝時,就有人搶話道:“在哪裏,在夢裏。”
說話的乃一位滿臉毛渣的漢子,他是被公子哥擠開的幾人之一,因之前的事兒,本就心不耐煩,此時再被推開,更是不耐,雖不能動手,卻能動口,自是沒好氣。
“在夢裏?夢裏是那個地方,本公子怎麽沒聽說過。是誰,是誰再說話?”公子哥轉頭四看,若不是跟著他的男子提醒他,公子哥不知道要看到何年何月。
被提醒,公子哥似乎習以為常,絲毫不知羞恥的看向那漢子道:“是你說的話吧,你告訴本公子夢裏在哪裏,答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賞。”
那漢子沒料到遇到個傻子,不由愣住。
公子哥見漢子不接話,麵露不善:“怎麽,瞧不起本公子。”
“不是瞧不起,是根本看不到。常人眼中那容得下傻子。周公子,許久不見。”說話的並非漢子,而是一位儒雅的男子,此男子處在人群最後方,應是方來不久。
眾人循聲看去後,不由讓開一條道路。如此枯燥的等待,看戲倒是消磨時間的良方。他們那聽不出儒雅男子的嘲諷之意,哄笑一片。
當明動和公子哥看得儒雅男子相貌時,均神色一變。前者心想:又來一人。而後者心呼道:怎又是這個掃把星,但他不敢說出心中所想,反而唯唯諾諾道:“原來是許公子。好久沒見,好久沒見。”
儒雅男子冷冷看了周公子一眼,後者趕忙賠笑著縮道跟隨他的兩男子身後,眼觀鼻鼻關心。
隨後儒雅男子看向明動,停了片刻後,問道:“不知兄台要等的人,是否已經來了?”
明動不由一愣,心想:也不知這許公子是誤打誤撞,還是真的聰明,竟一下猜出我在等人,既然已經來了兩人,接下來就好辦了。正欲開口,又聽得許公子道;“若沒來,再等等也無妨。”說著看向周遭:“各位仁兄,意下如何。”
其他人本就不知如何是好,又見氣焰囂張的周公子也對著許公子唯唯諾諾,自是明白許公子大有來頭,眼下要麽默認許公子的話,要麽口頭允喏。
當許公子把目光收回時,明動趕緊道:“許公子,言重了,莫某等的人已經來了。”頓了頓,續道:“莫某這就與各位說說,風月草到底生得何樣。”
話落,眾人皆豎起了耳朵。
“風月草,隻有兩葉,一葉曾青色,一葉曾灰色。沿根至葉尖三分之二處,兩頁纏繞,曾麻花辮狀,再其上,兩葉分開。草隻有巴掌大小,入手柔軟,無香,無臭。初聞一口,的確令人精神抖擻。”安倀鬼曾說過風月草與二氣有關,而明動又見過許多草藥,故編起來極為順口。
他也不怕有人見過風月草拆穿,和稀泥,誰能辨渾濁。
而眾人並未見過風月草,不知明動說的是真是假。又見其說的從容不迫,不由信了幾分。
明動抿嘴一笑,再道:“接下來,莫某向各位打聽一位女子。若有人知其下落,莫某願以風月草下落換之。如何?”
話方落,就有人抱怨道:“這不公平。我們等了這麽久,若不知道那女子下落,豈不白白浪費了時間。”
這人說完,登時怨聲四起。
明動動了動眼皮,心想: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們也白白浪費了如此多時間。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而是笑道:“各位靜靜。莫某有一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啥子廢話,趕緊說。”開口的是那位臉頰通紅的漢子。
“是啊,快說。”
“廢話真多。”
明動見眾人並無異議,打了個哈哈後,笑道:“屆時各位跟著得知風月草下落的那人不就行了。”
眾人微微一愣後,瞬間明悟過來,不由腹誹這漢子狡猾,這和稀泥的本事倒是一絕。
“怎樣?”明動看著眾人陰晴不定的神色,心忖道:事出有因,各位仁兄對不住了。
“就依你所言。”率先開口的是許公子。
明動點點頭,看了眾人,眾人瞬間鴉雀無聲。
明動滿意的笑了笑,跟著便詳細描述起林貝貝的相貌。話未說完,就聽得一道尖厲的聲音:“我知道,我知道。”
明動循聲看去,不由一樂,正是那位周公子。這周公子心思單純,應不會說謊,看來林貝貝果然還活著。
此時他揮舞著雙臂,生恐明動看不到他一般。而隨著周公子話落,登時多數修者亦跟著喊道。
大致意思是,他們也知道。
此等情況,早在預料之中,明動輕輕一笑,不慌不忙道:“各位兄台,不管怎樣,講究先來後道。那位周公子先答話,莫某自是告知於他了。怪就怪還知道那女子的其他各位,心中雜念太多,不夠果斷。”
聞言,周公子得意的衝那些叫囂的修者笑了笑,不過沒討得好,反而落得一陣譏笑。
周公子哼哼兩聲,也不在意,正欲走向明動。
突然那羽扇男子,笑道:“周公子,當心他隨意編造個地兒糊弄你。”
聞言,明動心裏咯噔一下。而那周公子先是一愣,隨後麵露狐疑的看向明動:“你該不會騙我吧。”
明動一臉正氣,道:“不會,莫某言出必行。”
話未定,羽扇男子再道:“知人知麵不知心,人心隔肚皮,這誰說的清呢。”
周公子本是一輕浮子弟,向來沒有主見。這一下,不由慌了神,急道:“這該怎麽辦,阿福,阿貴,你們說怎麽辦。”阿福,阿貴乃跟隨他的兩男子。這兩人隻是保護周公子的安全以及代周公子做見不得的光的齷齪事兒,哪會插嘴,皆是各自搖頭。
“你們,真是愚蠢。”周公子氣得猛跺腳,跟著氣呼呼的看向羽扇公子:“你話多,你說該怎麽辦。”
羽扇男子並不在意周公子的語氣,笑著說道:“你就讓他說出來,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不能幫你辨別真假。”
此話一出,眾人再次起哄。而明動則心如死水,初時他料到有人會質疑他所說位置的真假,他想著隻是告訴一個人,而這個人就算知道他說謊,也會聽完,並且之後不會輕易前往這地兒。屆時他已找地方藏起來,就算這人發現他說了謊,也隻能當個冤大頭。
而眼下,明動未料到眾修者中竟有如此心細之人,亦未料到這周公子竟是如此無主見之人。
不過歸根到底,還是他合計得不夠周全。但眼下絕非自責的時候,若處理不當,莫說找林貝貝,能不能走出這條河皆成難題。
明動看著猶豫不決的周公子,突然心緒一動,心想:既然這周公子如此無主見,我何必也拿此作文章。
打定注意,再略微思索後,明動趕忙搶在周公子之前道:“這位公子,是何意思。是瞧不起莫某,還是看不起周公子。”跟著冷哼一聲:“莫某看,是動了邪念吧。你這幾句話就令周公子心生猶豫,屆時周公子真讓莫某把風月草所在之地公之於眾,恐怕你再在周公子耳語幾句,他被你當槍時,都還不自知呢。”
此話一落,羽扇公子猛然變色,趕緊看向周公子,見周公子已啟開雙唇,心呼不妙。
“你這人會不會說話,誰會被當槍時,你說誰呢。”周公子氣鼓鼓的瞪向明動。
明動冷笑一聲:“莫某說的就是你,周公子。三眼兩語就讓你心生猶豫,那再說幾句,你怕是要給他做牛做馬,不是你被當槍使,還會有誰。若不想當槍時,就自己拿主意。”跟著掃向眾人,冷聲道:“這麽多人知道那姑娘的下落,也不差你一個。待會,你可別怪莫某改了主意。”
聽得前半段,周公子滿臉猶豫和氣憤,但明動說完最後一句時,他立馬變色,趕緊允諾,快步朝明動走去。
羽扇男子急道:“公子小心竹籃打水一場空吖。”
“你這人心機了得,恐怕早已打好算盤,屆時莫某真把風雨草的位置公之於眾,論心計,場間何人是你對手。哼……”明動毫不留情的朝羽扇男子喝到。
聞言,周公子走得更快了,而其他人也微微動容,的確如明動所言,隻是他們心係風月草,未細想此事。
此時明動一語道來,幾個心思活絡的修者背心泛起冷汗。
這時,那許公子突然說道:“周公子莫兄,你們且聽我一言。”
已走近明動跟前的周公子立即停步,一臉掐媚的看向許公子:“許兄,請講。”
明動看著一切,額頭上布滿細汗,心急如焚,這到手的鴨子,要飛走了?明動見許公子如此客氣,不好拒絕,不然定會落得做賊心虛。盡管事實如此,但明動不得不淡定對看向自己的許公子說道:“請講。”
“莫兄提到的姑娘我也見過。我看這樣,周公子畢竟是第一個答話的人,莫兄就帶著周公子和那姑娘一起前往風雨草所在之地。”說著,許公子望向明動身後,笑呼道:“姑娘看夠了,也聽夠了,不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