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師兩徒
連夜趕路，明動三人在次日清晨抵達星源城，三人並未選擇入城，而是在離星源極遠的地方歇息。
而一路上沒見有人跟來。
“明兄，你確定要這麽做？”狄思神色擔憂。之所以不入城，是怕氣味暴露，被人發覺。盡管此地已足夠遠，卻仍存危險。雖說三人皆易了容。
“富貴險中求。”明動壓低了聲音：“那人隻說藥坊在星源城與隕風寨的山澗，方才狄兄你也看到了，星源城被連綿百萬裏大山包圍，若要挨處尋不知得何年何月。倘若我的法子沒問出藥坊在何處，怎麽也可問出隕風寨的位置，從而縮小搜尋範圍，節省時間。如今已過了七日，也不知道古柔還在不在煙雨城。”
這個擔憂在青州不足為奇，想想那一日便有如此多變故，何況七日。
狄思深知這理兒，微歎口氣。他本欲讓明動在大山內守株待兔，不過仔細一想，萬一大山內沒人，豈不白白耽誤了時間。
此時他們要做的便是抓住路過的修者，詢問藥坊以及隕風寨的位置。
好在這裏乃星源城外，等待並未持續多久，明動與狄思便聽的腳步聲，而且還是煉體者。兩人相視一眼後，明動率先發難，身動風呼，再出現時，手中便多了未惶恐的漢子。
“我問你答，答好了，可繞你一命。”明動一臉凶相，也不廢話：“我問你，在千源城與隕風寨間是否有一處藥坊？”
初時漢子不明所以，但他身為青州之人，不多時便鎮定下來，而後聞言，立即搖頭。
明動皺眉再問：“那你可知隕風寨的位置？”
漢子點頭。
“還不快說。”明動故作吃人相。
漢子利索道：“星源城東北方行萬裏便是隕風寨。”
“那就勞煩兄台先在這裏看著。”明動眉頭輕展，封住了漢子經脈，便把後者仍與一旁。
漢子本不清楚這話何意，而當他看得狄思去而複返，手中再拎一人，刹那醒悟。
如法炮製，仍由明動問話。而結果上，藥坊一樣，隕風寨卻截然不同。這令明動冷笑連連。
好在之後連抓的四人，雖均不知藥坊下落，但在隕風寨的回答上與第二人如出一轍。想來這便是正確答案。
此時，明動緊皺眉頭看著神情不一的六人，暗忖：如今已問了六人，皆不知藥坊下落，莫非當初那人是胡口亂編？不過當時他說藥坊時眼神堅定，藥坊應該存在，隻是這六人不知罷了。
這時，耳邊傳來狄思的聲音：“明……莫兄，又有人路過，是個煉體者，腳步沉穩，應是高手。要不要動手？”
聞得“高手”二字，明動靈光一閃，定是這樣了，這六人實力尚弱，還未到知道藥坊的境界。
想著方欲動身，又聽狄思說道：“不對，還有一人，這人腳步輕快，似乎是朝我們走來，對，就是朝我們走來，好快。不好，莫兄，我們被發現了。”急語間已擺出架勢。
明動先驚後喜，最後愕然的看著來人。
是位女子，明眸皓齒，膚如白玉，柳眉瓊鼻，粉潤的唇角微彎，不僅貌若天仙，整個人亦散發著恬靜的氣息。
狄思亦認得來人，一時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整個人僵在哪兒，欲言又止。
“明公子，可算等到你了。”女子柔聲率先開口。
開口便道出身份，明動不覺有異，隻是這後半句似乎大有意味，令明動三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怎麽接話。
來人乃一師兩徒中的任天荷，最初明動服食的丹藥有三分之一出自於她手。故而殘留的十七載的藥香令她一下便認出明動。
“明公子不認得小女子？”任天荷柔聲再起：“莫非師傅未向明公子提及小女子？若如此，小女子乃……”
“任大夫，你莫一口一個小女子。小子在你麵前可是晚輩。”明動硬著頭皮接腔：“任大夫方才說可算等到小子，這話……是，是何意？”
任天荷揮了揮衣袖，那六人登時昏迷過去，跟著走向明動；“說來話長。”待至其跟前，又對狄思點頭致意後，說道：“近日發生的事兒，我已知曉。明公子與狄大將可是想求一味能掩去氣味的丹藥？”
明動三人再次詫然。
“看來是了。”任天荷笑著額首，麵向小圓：“小圓姑娘，你且過來，我給你幾味丹藥。”
聞言，明動立馬會意，笑著擺手：“任大夫，衝你能說出小圓的名字，晚輩便相信你。”
“疑心如病根，若不根除，可得壞事。”任天荷笑著遞出丹藥。
明動拍了拍小圓肩膀，解釋道：“任大夫這是在證明身份，你就接下來。”
小圓恍然趕忙接藥。而藥入手瞬間，小圓便急呼道：“我認得此藥，東東開曾給了很多。”
任天荷瞧著小圓的憨態，抿嘴一笑：“既然已確定身份，那明公子請跟我來。”
明動率先跟去，狄思與小圓隨後。
而這一出兒看的狄思雲裏霧裏。不過關於身份這點兒，他有所猜測。近日來那男子冒充明動，已令他們三人很難相信其他任何人。任天荷等候多時，應是知道這點，故而有了段斷定身份這出兒。
隻是斷定身份的手段，他不明所以。
好在小圓趁明動與任天荷交談的空隙在一旁解釋，他才恍然，有一絲感動，亦有一絲震驚。
原來明動自小體弱多病，需靠丹藥維生，而這些丹藥均由一師兩徒煉製，每年一送。而丹藥由小圓保管，小圓自是對這些丹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故而一拿到手，便確定她乃一師兩徒中一位，至於是誰已不重要。
而明動經過任天荷一番交談，亦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最初與小圓照麵那女子，果然替他們掩去痕跡之人。而這女子竟是藥門的五毒之一言沁。
隻是一個模糊的答複，言沁便連報三恩，而且因為最後一恩報了倒忙，便前來找任天荷，以人情替她幫最後一個忙。
這令明動感動不已，同時亦心驚言沁的實力，技能在他們三人毫無察覺之下“偷聽”這般久，頓了頓，問道：“任姑娘，你叫她師姐，這是……”
“明公子你可能對五毒有所誤解。五毒雖聽起來像壞人，實則他們仍是藥門的修者。而藥門的修者不僅擅醫，也擅毒，隻是喜好不同罷了。比如方才，我也用了毒，令那六人昏迷。”任天荷徐徐而談：“你應該見過我的師叔了。”
明動疑道：“你的師叔？”
“就是那跟著你從世外桃源入天瀾城的邋遢漢子。”任天荷笑道。
明動更是疑惑。那日進城並未發現有人跟著。不過在聽得“邋遢漢子”四字，明動有了模糊的印象，微微張開了嘴巴。
若是那人跟著而沒發現情有可原，若那人真是任天荷的師叔，那他就是藥門之人。而當初似乎被那人喂了一味丹藥，之後成了小鬼。細細推之還真是這麽回事。
此時明動的心緒難於言表，隻能問道：“他叫什麽？”
任天荷道：“青山。明公子拖你的福，失蹤數十來栽的師叔終於現身。
“青山”有些耳熟，而經小圓提醒，明動想起初見言西東東開那時，東東開曾提到這人。
這世間很大，有時候卻顯得如此小。
任天荷抿了抿嘴：“我們這一代的弟子都會在師傅與師傅手下學醫，而過程中弟子根據喜好各別拜師傅與師叔為師。師傅好醫，師叔好毒，那五毒便是師叔的徒弟，故而五毒亦是藥門中人。而以入門時間而言，言沁師姐早與於我，我稱她師姐不為過。”
小圓與狄思早已湊上來旁聽。這時小圓接話道：“明動的意思，擅毒的修者均是藥門的叛徒，他以為言沁早已叛出了藥門，你也不應該叫她師姐。”
聞言，任天荷似笑非笑：“明公子，你是這般認為的？”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明動摸了摸鼻子。
“原來是我會錯意了。我還以為明公子認為用毒之人不是藥門的修者哩。明公子，他們可不是叛徒哩。”任天荷咯咯笑道：“明公子，你怎麽會認為他們是叛徒呢？”
明動嘟囔道：“毒怎麽聽，怎麽理解，也與藥門懸壺濟世的理念格格不入。”
“原來如此。”任天荷恍然：“關於這一點我得糾正一二。其一，藥門醫者能救他人，亦能醫治自己，卻不能救自己，遇到難解的危險需擅毒的修者出手相助，故而擅毒之人乃藥門的守護者。其二，擅毒之人其實也是醫者，隻是他們的手段頗為狠辣，以毒攻毒專治像我們這類醫者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症。他們治病，隻有兩個結果，要麽生，要麽死，不會有苟延殘喘的說法。這種偏激的作風難以被世人接受，故而鮮有人去找他們求醫，久而久之便忘了他們亦會醫術的事情。比如言沁師姐，她極擅以元氣下毒，那她可解世間所有的元氣之毒。這麽說明公子明白了吧。”
明動連忙點頭，同時腹誹玉大哥不講清楚，莫非是怕我知道此事，劍走偏鋒去尋五毒解死氣之毒？
明動再次摸了摸了鼻，轉話道：“那任姑娘可還知其他四毒的下落？”
“你問這事作甚？”任天荷正色續道：“莫非是想找他們祛除你身上的病根？這事兒你想也別想。”
明動隻是單純的無話找話，不過被問得心虛，他方才的確這般想了，雖不會這般做。
好在小圓接話道：“祛除他病根的法子已經找到了。眼下他隻是好奇的問問，你說是不，明動。”
話落，明動立即朝小圓打了個眼色，暗示算你這小妮子機智。而小圓則翹起唇角，仿佛在說，可不是嗎。
明動撇撇嘴，回道：你自己好奇，非要把我帶上，一位我瞧不出你的小心思。
這番無言的交流，任天荷自是看不懂，不過有絲猶豫。
明動瞧此，道：“其實比起五毒的下落，我更好奇任姑娘為何會在青州？這青州沒有好人，任姑娘該不會要為這些人治病療傷吧。”
事關明動的病根，可打不得馬虎，見他帶過，任天荷方露出感激的眼神，卻聞得此言，立即瞪直了雙眼。
明動意識到說錯話，立即閉嘴，惹得小圓捂嘴偷笑。
狄思瞧出端倪，趕忙圓場：“明兄，瞧你話說得。醫者父母心，隻要是病，就得治，那管對錯。”
可話落，他也意識說錯話，不管怎麽接，這話都是陷阱。說治，便是助紂為虐，說不治，又違背了醫者仁心。
倒是任天荷聽得這一唱一和，反而露出笑容，不過有絲苦澀：“其實明公子與狄大將所說，乃有所醫者皆要麵臨的難題，我也不例外，自古仁義兩難全。”頓了頓：“若明公子覺得心有隔閡，可以這般想。我救治的青州之人，傷病好後留在渾濁的青州。既然這樣，說難聽點仍是狗咬狗，便不會有助紂為虐之說。”
聞言，明動三人皆是眼前一亮，仔細一想，還真是如此，而且還可磨練醫術。不過明動怕再說錯話，便與任天荷聊起了藥門往事。
而任天荷也樂於如此。
一言一語間，四人在午時便抵達任天荷所說的目的地。而目的地正是那人口中的藥坊，而藥坊竟是任天荷所設立。其目的是為收集星源城城主簡秋的情報。據任天荷說，簡秋可能與藥門覆滅一事有關。
藥坊的確位於星源城與隕風寨之間某個山澗內，這個山澗雖長滿花草樹木，卻聞不得一絲氣味，仿佛失去了嗅覺。
據任天荷講，這是因為山澗內生長著一種極為特殊的藥草，這藥草能吸收周遭所有氣味，而這藥草便是煉製那掩去氣味丹藥的主藥。因這藥隻在這山澗內生長，離不開此地半分，故而必須回到山澗方能煉製丹藥。
而山澗內的確滿是毒霧，不過任天荷在，也是無驚無險。
當明動三人瞧見那由茅草搭成的房屋時，均有恍然如夢的錯覺，而且還成真 。
突然房門被推開，四人驚神間，一男子已立在他們跟前：“任大夫，請隨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