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天(萬字,過渡章)
明動醒來,隻覺渾身上下舒坦無比,他做了一個夢,夢裏樓石三人來救他,最後逃出升天。他是笑醒的。
下意識的伸了個懶腰,在回味了一會兒夢,才開始打量周圍。
這是一間簡潔充滿幽香的木屋,一床,一案桌,一書架,便別無他物。和煦的風和溫暖的光從半開的紙窗潛了進來。
明動微怔,印象裏蠻獸都以洞穴為居,這人世間的風格令他略微不適應。
那位逼問她的年輕女子靜坐在案桌之後,手捧一本名叫蒼狼錄的書,感知到明動的目光,她輕輕放下書,輕輕說道:“你醒了?”
這溫和的口氣與蠻獸格格不入,亦不該是作為敵人該說的,明動再次一怔,目光止在女子的容顏上。
今日有空細量,女子倒生的好看,黛眉杏眼,櫻嘴瓊鼻,如玉如瓷。
“醒了。”明動起身端坐了會兒,回了一句廢話。
“可是餓了?”女子瞧著明動頹然的表情問道。
明動下意識心想,修者可沒有那麽明顯的飽餓感,而轉念一想,自己在她眼裏已不是修者,隻是尋常人。
“餓了。”明動起身,指了指緊閉的房門:“我能出去看看嗎?”
“跟我來。”女子走了明動前麵,推開房門。
刺眼的光芒令明動眯起了眼,稍事才有所適應。入眼是光禿禿的連綿大山,而身處的這座卻生機盎然,有樹有水,在荒漠實屬難見。
“小姐,怎麽稱呼?”明動隨口問道,這是自然而言,總不可能待會問話,你你的叫個不停,多生疏哩。
落在女子耳力便不自然,女子用秀目看了眼明動,回答了二字:“齊眉。”
“麒……”明動回想著蠻獸能用的名:“哪個眉?”
女子知道明動會錯意了,簡單解釋道:“舉案齊眉中的齊眉。”
明動一愣,這是世間人名字,卻未追問,言多必有失。
女子止身,抬手。
元氣湧動,能感覺到元氣,明動先愣後喜,看來自己的意魂恢複了。隻是有年輕女子在場,以及生死二氣在交手,無法查看恢複到何種程度。
元氣消失,女子手中多了幾個野果。
明動腹誹,這未免也太懶了,怎麽說果子要親手摘,吃起來才有滋味。
年輕女子道:“你大傷初愈,占不得油腥,吃些野果比較合適。”
明動也未謙讓,拿起野果便往嘴巴裏塞,怎麽也得表現出自己是普通人。隻是香甜覆口讓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瞧明動吃得津津有味,齊眉會心一笑:“盡管你的丹田被毀,但你的身子的強韌程度停留在骨弑境,還算有自保的能力。”
怎突然提這事,明動瞬間覺得嘴裏沒了味道:“是哩,倒是能多挨幾下打。”
這自嘲的話語,令齊眉有些錯愕,不該是欣喜嗎?她端量明動,隻見一臉苦相,微微釋然,到底是失去了,一時半會難以接受。
她不知道如何安穩,也不會想著安慰。
明動則心想:原來自己的煉體本事還尚存一些,難怪那奇形怪狀的漢子在扛著我時,沒有驚詫,他應該早知道此。不過丹田被毀,氣便不在,又被打成了一灘血你,按常理而言恢複不過了。至少在麒麟蠻獸的眼裏,我應該連廢人都不如,為何知道我恢複了,一點懷疑都沒有。
這是一根刺,明動必須將他拔掉,便試探性的嘀咕道:“沒想到我還有一些本事,倒是天無絕人之路。看來平時燒香拜佛,或多或少起了些作用。”
修者沒了修為比死更難受,何況是意氣風發的年輕,齊眉於心不忍,便道:“族裏有上好的草藥能助你恢複至骨弑境的巔峰,在多學幾門煉體的外功,還算一個修者。”
明動心念一動:“莫非我是吃了麒麟一族的藥草,才保住這個身子。”
齊眉默然點頭。
原來是麒麟一族幹的事,難怪了。而仔細想來,應是麒麟一族把怕一口氣沒上來,用藥草吊住我這口氣。或者說,為了問到想要的話,讓我保留對修者的一絲念想,不至於心死閉口不言。明動如釋重負的鬆口氣,問道:“我在麒麟族地呆多久了?”
齊眉道:“兩日。”
明動沉默了片刻,有意無意道:“我能離開這裏嗎?”
齊眉脫口道:“不能。”
明動譏笑:“既不殺,又不讓走,為了什麽?未了讓我看看你們麒麟一族惹不得嗎?”
齊眉平靜道:“你無需知道。”頓了頓:“待會我還會問你事。”
“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嗎?”說完明動心咯噔一下,這麽說不是在坦白那日我完全清醒嗎,當即又補道:“那抓我的尊者已經知道了,齊小姐,可以去問他。”
年輕女子在“齊小姐”三字停頓了片刻,才道:“不是這件事。”
明動嗤笑:“到底落在你們手裏,人不如狗。”
齊眉道:“你可以不說。我會將你交給麒丁,讓他來問你。”
明動豈有聽不出威脅的意思,道:“要是那尊者能從我口中問出半句話,明某便不姓明了。”
齊眉有些頭疼,心想:此人果然是個強頭,完全不吃硬。她想起麒丁說的那句話:“老子是你大爺。”
其他不敢說,就衝一個外人在麒麟一族走的這般自然,的確是大爺。
齊眉漸漸平靜,道:“我會問你一門功法。作為交換,我會給你幾門功法。”
“修為都沒了,要功法有何用。”明動嗤笑,心裏卻道:她應該是要問惡鬼之術,這門功法涉及到死氣不能說,得想個類似的功法蒙混過去。
念此明動問道:“多久問。”
齊眉平聲道:“隨你。”
明動笑道:“我叫明動。不要一口一個你。”
齊眉想起了人世間的稱為,正常情況,應該叫公子,但明動的神態,公子一詞是在說不出口,猶豫了下,道:“雖明動你。”
明動心思活絡,道:“那好。在這之前,我要問幾個問題,以及做一件事。”
“請說。”齊眉側頭凝目:“除了之前那個問題。”
明動回以一笑,道:“我在麒麟之外出的手,何故會惹到麒麟一族。”
“麒麟之外,方圓千裏不準外人動手。”齊眉心想,若非這條規矩,也不會發現此事。
明動挑眉:“這麽霸道?”見齊眉不語,明動又問:“抓住我的漢子是誰?就算我動手,也不可能來這麽快?”
“他叫麒丁。乃麒麟一族的守護著,會一直巡視麒麟之外,一旦有風吹草動,他都會立即道。”頓了頓,齊眉坦言續道:“麒麟一族共有八位守護著,分別叫做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守護麒麟八方。這也是來如此快的原因之一。”
“他們實力如何?”盡管知道這個問題不該問,但機會難得。明動心忐忑,麵平靜。
齊眉道:“你不是對手。”
明動那會被這麽一句就搪塞過去,眼咕嚕一轉,道:“我也是好武之人。總得清楚,敗在何等境界的高手手下,方可心服口服。”
齊眉正色道:“煉體雖是同境,但實力也會有天差地別的懸殊。僅說境界,你也不能知道。而你又沒與其他的尊者交手,沒有比照,便無法說。”
明動恍然,原來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上來。捋了捋思緒道:“明某曾與火虎一族的高手鬥過。”
“那個高手?”齊眉不可思議的看向明動,這個年輕人本事沒多大,倒挺會惹事”聽完明動描述的高手,道:“原來虎三。麒丁不是虎三的對手。”說著忍不住心裏的疑惑:“你真與他交過手了。”
明動那聽不出裏麵的意思,道:“我不是他對手,隻是從他手裏跑了。”頓了頓:“隻是我很奇怪,麒丁不是虎三對手,為何我不能從他手裏逃走。
有三位守護者出手,你當然跑不了。齊眉沒有接話。
明動心想:樓石說他打不過虎三,不知能不能打過麒丁,若能,一定要他替師傅報了這仇。
想起樓石,明動便說道:“我要出麒麟一族,向我的朋友報個平安,齊小姐,你放心隻是報個平安,並不遠。若不放心,齊小姐可隨我去。”
齊眉猶豫了片刻,答應了明動。
接下來明動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湧來壓住去見孫暉這事,齊眉知無不言。之後明動被齊眉攜著來到了孫暉所在的營地。
值得一提,齊眉是直接帶明動出去,並未與任何說。這要麽是偷偷,要麽就是齊眉地位了得。
兩日足以發生很多,明動不清楚孫暉是否會因為擔心他安慰,而去主動找鼠族打聽,亦不清楚,鼠族會不會找孫暉打聽他的身份。
而這兩件事是明動想多了。孫暉這邊,首先明動還未徹底加入孫暉的商隊,隻是合作關係,作為商人的孫暉,不會去找一個生意有所來往的人,其次明動本是修者,才兩日就出事,未免太不堪一擊。且不談因實力不濟遭遇不測,就機警而言,也不能重用。作為修者必須會審時度勢,打不過,難道不會跑?最後,他壓根不會認為明動出事了。
而鼠族那邊知道一件事,落在麒麟一族手裏,有死無生,何必去打聽一個死人的身份。再者就是打聽,鼠族什麽也得不到。
拿明動要挾樓石?還是那位堪比五智的修者。荒漠的蠻獸隻講拳頭,不會在陰謀詭計上下功夫。
不過就算這兩件事都有發生,對眼下的明動都是好事。若孫暉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恰好可借池家將他從麒麟一族救出來。畢竟池家對他可是朝思暮想。
隻是有齊眉在旁,他無法直接說自己被麒麟一族抓走,故見到孫暉並未說話,先看看孫暉的反應。
孫暉見到齊眉時,心神一震,此人怎會來此地?他再瞧向明動,心想:莫非錢兄還與麒麟一族有關係?這讓他的雙目驟亮。
明動看得此處,隻當孫暉是重新見到他高興,故暗舒濁氣,看來沒事發生,商人身份保住了。
明動定了定心神,道:“孫當家,這兩日可有眉目了?”
孫暉打著馬虎道:“錢兄,已經在著手哩。再等幾日應該就有消息了。”說著朝齊眉努嘴詢問。
明動心頭泛苦,正色道:“說來話長。之後的時日,錢某都會呆在麒麟一族。若孫當家有事,可來麒麟族地找錢某。”說著轉頭看向平靜的齊眉,呼道:“齊小姐,不知孫當家能不能來麒麟族找我。”
齊眉回了簡單的二字。
得到肯定的答案,明動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孫暉,嘴唇蠕動,卻無聲。
孫暉似乎聽到了:“孫當家,救我。”當即一怔,隨後一凜,投去了個皺眉的眼色,詢問當真有此事?
明動亦是皺眉點頭,真有此事。
孫暉一下子手心沁出冷汗,暗道:幸好沒有直接把那件事直接說出來。而他走南闖北多年,自是反應迅捷,道:“好說。錢兄你放心,你一定能見到你的仇家。”跟著打了個眼色。
明動琢磨著此話以及這個眼神。
瞧明動沒會意,孫暉再道:“錢兄這次可得準備好,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聽到死字,明動了然,若死了,談何報仇,趕忙投去感激的眼神。
孫暉笑道:“錢兄,喝兩杯?”
明動道:“那是當然。”
放音未落,齊眉便冷冷說道:“不行,要回去了。”
聽得此言,孫暉愈發篤定明動遭重,靈機一動道:“既然如此,孫某就給錢兄拿一壇酒,算是補償今日不能痛飲的遺憾。”
明動抱拳,道:“不必了。”
孫暉心一急,打了個眼色,道:“錢兄一定要收下。”
明動疑惑,孫當家莫非還有事?正欲給出答複。
齊眉在出聲:“明……”
動字,以及後麵我們走,還沒說出口。明動還未反應。那孫暉猛然扇了自己一耳光,力道之大。
齊眉狐疑。
明動嚇了跳,卻是反應過來齊眉要說什麽,不過他心裏矛盾,又想暴露身份,又想隱瞞,故沒有過度的反應。
孫暉咬牙道:“錢兄與我乃知己,拖我替你招一壇好酒,今個人我才找到了這壇好酒,當時愧對了知己二字。錢兄,你若不收了這壇好酒,我一定,一定.……”
又是板臉,又是歎氣,又是悔恨,已經將後麵的話說了出來。
至此明動徹底反應過來,孫當家定是有事要說,便道:“倒忘了此事,孫當家就把那壇酒拿來。”頓了頓:“沒想到錢某無疑間提起,孫當家竟記在了心上,倒是錢某有愧。”
孫暉喜笑顏開,不再多說,轉身拿酒去。
齊眉見此,也不再催促。
很快孫暉樂嗬嗬的抱了一壇酒回來,徑直往懷裏塞去,跟著拉起明動的手,道:“錢兄,這可是好東西。”
明動感覺孫暉塞了一團紙過來,不動聲色道:“勞煩孫當家,費心了。”言罷在一手行禮,一手抱拳的同時不著痕跡將紙團塞入胸口:“孫當家,告辭。”
“告辭。”孫暉抱拳,目送明動離去。熟不知冷汗已經打濕了內衫,好在事情辦妥了。
回去的路上,齊眉並未走的很快,似有話有問。
明動裝模作樣的抱著酒壇愛不釋手。
臨近麒麟族地,齊眉終是開口:“你到底姓明,還是姓錢。”
“齊小姐,說呢?”明動猶豫著是否拆開酒壇:“齊小姐,喝酒嗎?你要喝,我現在就把他開了。”
齊眉答非所問:“你是明動,為何要自稱錢某嗎?”
明動識趣收手,道:“仇家太多了,迫不得已。而且我可不敢在世間人麵前稱明動。”這是實話,明動說的心安理得。
齊眉隨口問道:“有好多?”
明動笑道:“我在荒漠外,振臂一呼,明動在此。你信不信,不到一炷香,外麵就會打得天翻地覆。”
齊眉微微皺眉:“你是想說,想殺你的太多。這些人反而會為了你大打出手。”
“齊小姐,聰明哩。”千斷萬斷,馬屁不斷,明動側頭含笑。
齊眉眉頭在緊幾分:“你讓孫當家找的仇家是誰?”
明動反問:“齊小姐認識孫當家?”
齊眉道:“麒麟一族也會買東西。”
明動猶豫心想,不管她會不會說,對我多沒有壞處。便跳過此話:“一位劍客。”說著明動靈光一閃,開始詳細描述樓石的相貌。
聽完,齊眉脫口道:“是他?”
“看來齊小姐認識他哩。”明動笑意連連:“這下齊小姐應該相信我仇家很多了。”
齊眉道:“你與他有何仇?”
明動知道用應付孫暉那套說辭定瞞不住齊眉,便改口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當時他沒入荒漠。說來話長?齊小姐想聽嗎?”
齊眉見明動一副非要把此事說明白的神色,趕忙道:“不想聽。”
“這可是拉近關係的好機會,有酒有故事。”明動厚著臉皮道。
齊眉有了不耐煩:“你會死。”
明動自若道:“說幾話就會死。這種死法倒是獨特,不枉此生。”
你不會如此死,但你終究會死。齊眉沒有說出此話:“待會先歇息,還是隨我去拿功法。”
明動想到自己還沒準備說辭,便決定先拿功法。
本以為麒麟一族把寶貴的功夫藏在隱秘的地方,豈想就在齊眉屋子的書架上。
看著淋漓滿目的書本,明動一臉不信,道:“齊小姐,你是不是把好功法都藏起來了,故意擺了幾本不好的讓我拿。”
齊眉道:“收錄的功法都在裏麵。若你不滿意,我可以將還沒收錄的給你寫下來。”
明動瞪大眼睛,道:“意思說,這些功法都齊小姐寫的?”
齊眉道:“在荒漠功法都是代代相傳,我隻是閑著沒事,才將他們記下來。”
明動琢磨著此話,道:“你知道很多功法?”
齊眉道:“算是。”
明動挑眉道:“齊小姐是知道的都記,還是?”
齊眉知道這年輕人想說什麽:“記得你們世間,有一個詞語,流芳千古。”
明動雙眼驟亮:“我都能看一遍嗎?”
齊眉想了想,輕輕點頭。
明動猶豫了下,還是將懷中的酒壇放在地上。
齊眉見此留了一句,你先看著,我待會回來。便出了門。
明動側耳細聽一會兒,見其走遠,趕忙拿出孫暉給他的紙團,打開後,是一張四四方方的紙,僅有手掌大小。
紙上有一分縮到極致的地圖,而其痕跡有些暗沉,顯然已經畫了很久。
明動仔細看完地圖後,與軍府內看到的地圖一對比,心下一動,這張地圖上是麒麟一族。紙上地圖不及軍府地圖詳細,但也能窺其全貌。而地圖上有一個明顯的標記,其旁有一行字跡未幹的小字,應是孫暉才寫的。
錢兄,你替調查這個地方,我替你找仇家。
我會來救你。
明動心想:應是池家要調查這個地方,既然牽扯到池家,這個地方定不尋常。我與池家的恩怨算是抹不去了,不如就把這水攪渾。
隻是在地上雖是一個標記,放在現實中便是幾座大山,範圍太大。而且眼下還不能在麒麟一族隨意走動。
明動決定一定要攪局,但得在保住小命前。
之後他心呼生死二氣,幸好此時兩氣沒有打鬥,不然就錯過了齊眉離去這個大好時機。明動先查探了神庭穴,不由泛苦,僅僅百來絲意魂,連意境都不如。跟著又查探了丹田,元力也不多,一次出手可能就消失殆盡。
看來小鬼說的沒錯,都忙著打架去了,那顧得了他主子的修為。
安倀鬼說風月草能調和兩氣,也隻有如此期望了。不然照這個架勢,可能壽命終了,都還是意境。
而眼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能同時動用元氣和元力。
而後明動嚐試用十六訣使用生氣,令他頹然的是,並未符陣出現。
莫非六十個符陣隨棋盤一起消失?明動搖搖頭,不太可能。古柔說過,與其說六十枚棋子刻在棋盤上,不如說刻在與棋盤關聯的生氣內。
生氣在的話,符陣便不會消失。
明動思索片刻,終得不到答案,決定先放著,待二氣調和之後再說,之後便翻閱起架子上的書籍。
說實話,他對功法沒有多大興趣,畢竟一個刀法,一個判陰陽,夠他修煉很久了,貪多嚼不爛。
不過隨著翻閱,他眼裏有了亮色。齊眉說的沒錯,書架上的功法沒有凡物。而且他還看到練氣的功法。
隻是他嚐試了一下,發現好不容易沉入丹田的氣瞬間便被二氣攪散。最終明動拿起了一本名叫蠻荒拳的煉體外功放在了案桌上,就要這本了。
書架上除了功法,還有許多類似史書的書籍。不過大部分是講荒漠各族蠻獸。直到明動翻到一本名叫《隱事》的書籍。
開篇即是萬年前,漢帝征戰天下。
漢帝,明動從未聽過聽過此人,不過能被齊眉記下來應該很特殊。隻是沒看幾句,齊眉便提了一壇酒回來。
她看著明動拿的書,明顯一怔,不知為何,脫口道:“你對曆史也感興趣?”
明動那是感興趣,隻是好奇罷了,笑道:“這本書,我能看看嗎?”
齊眉又看了眼案桌上的蠻荒拳,點點頭。
而明動則看向她手中的酒,道:“怎麽,齊小姐也要喝酒?還是準備把我灌醉了,還問話?”
齊眉搖搖頭,道:“我不知孫當家給你了什麽酒,但我覺得沒有什麽酒可以比的上麒麟一族的獨釀,便拿過來給你嚐一下,算是為你送行。”
明動輕笑道:“送行?意思說,不久後我可以離開?”
齊眉平靜道:“不久後,你會死。”
明動苦笑:“齊小姐,你別把死天天掛在嘴巴,莫非是先給我足夠多的暗示,讓我死的時候,走的輕輕鬆鬆?”
齊眉垂眉不言,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齊小姐倒好心。不過我不喜歡這這種……”明動支吾半天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詞形容此時忐忑的心境,隻能歎道:“不如一刀斬來的痛快。”
齊眉正色道:“你若是不喜,我便不說了。”
明動抬頭,道:“我會死,是因為我會那個功法吧。”
“是。”齊眉仿佛著了幻陣的道兒,回答得幹脆利落。
“若我說,我的這門功法已經被你們毀了,你會相信嗎?”明動坐在了案桌後,微微抬頭。
“不會相信。”齊眉走到了案桌前與之對望:“那門功法與修為無關。”
明動凝視:“齊小姐似乎很清楚這門功法。”
齊眉注目:“我並不了解。但我知道他與修為無關。”
明動輕笑:“她到底與你們有何仇怨,一定要牽扯到我這個無辜的人?”
齊眉回笑:“不是人,而是功法。你手中的書籍就有記載此事,你可以看看。”
明動一怔。
齊眉放下酒壇:“你若不想看,可以聽說。”
明動將《隱事》方在案桌上:“那你就說說看。”
齊眉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甚是好看的酒杯,便要斟酒。
明動擺擺手:“我不喜歡這種俗氣的東西。”
齊眉想了下,便把整個酒壇推了過去。
明動也不客氣,拿起酒壇:“意思說,我喝完這壇酒,你便要開始問話。然後距離我的死期就不遠了?”
“是。”此時的齊眉像極刑場上的劊子手,隻會落下那致命的一刀。
明動悶聲喝了一口酒,覺得味道有些熟悉,再喝一口,目露訝然,這酒曾在劍一那裏喝過。
齊眉見此,隻當明動品出酒的濃鬱,會心一笑:“好喝嗎?”
“讓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明動抬眼:“其實齊小姐,你不想說,就不必說。我不需要這種,說難聽點無意義的憐憫。你的好心腸,我心領了。”
齊眉默然,她突然覺得眼前的年輕人不像是一味的滑頭。
明動咋巴著嘴道:“若我沒猜錯,你們應該是用我將安倀鬼引來,然後在報曾經的仇。”
“是。”此番齊眉又像刑場上那罪不可恕之人的至親,別離憤恨卻無可奈何。
明動道:“多久來。”
齊眉道:“不久之後。”
“還有時間?”
“還有時間。”
明動笑道:“齊小姐站著說話,我不習慣。”
齊眉亦笑道:“隻有一把椅子。”
“我們出去逛逛。”明動起身,抱起了酒壇,看了眼蠻荒拳:“拿你們讓我修煉他有何意義。去跟閻王老子切磋嗎?”
齊眉牽動了下唇角,道:“這是我給你的。”
明動怔了下:“齊小姐似乎還藏著心事。”
“是。”齊眉提明動拉開了門。
“多謝了。”明動大方與齊眉擦身而過,跟著回頭:“對了,我很好奇,蠻獸不能離開荒漠,你們怎麽把消息帶給她的,靠商人?似乎不是。蠻獸本不相信世間人,這種事也該自己去做。”
齊眉掩上房門,平靜道:“定下尊者不能離開荒漠的人,便是她。”
明動驚容:“她有如此厲害?”
齊眉平容:“她有如此厲害。”
明動心想,安倀鬼既然管荒漠的事兒,是不是意味著荒漠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起了池家要求他幫的事,不覺便往孫暉地圖上的標記走去:“這是多久前的事兒。”
齊眉信步跟著:“千年之前。”
明動疑惑道:“過了千年,她實力大有長進,你們麒麟一族確定能鬥得過她。”
齊眉解釋道:“不止一族。”
明動咧著嘴,毫不避諱道:“荒漠各族老老實實聽了千年話,我看懸。”
齊眉挑著眉,毫不隱瞞道:“我也覺得懸。”
明動挑眉:“那還做?”
齊眉彎唇,沒有回答。
“我覺得她沒這麽厲害,會不會認錯人了,你把她的樣子說下。”明動真不認為安倀鬼能以一己之力讓荒漠安靜千年,興許還有另一人也會惡鬼之術。
而聽完齊眉的描述,明動虎軀一震,當時來的不是安倀鬼,而是安凝思。
盡管兩個名字皆指一個人,但一個是散人,一個是大將。
安倀鬼以大將身份來的荒漠。明動想起了隱世書裏的二字“漢帝”,他書的讀的不多,但也知道帝國二字,加之齊眉也說,安倀鬼也在書中。
莫非漢帝與四國有關?
明動笑問道:“漢帝何人?”
齊眉回道:“第一位平定天下的人。”
明動皺眉:“平定天下,此話怎講。莫非曾有人一統過天啟大陸。”
齊眉道:“的確,萬年前天下比如今還亂。”
明動震驚:“我記得當時可沒修者一說。”
齊眉道:“但當時就有尊者。”
明動不覺側頭,看向平靜的齊眉:“意思說,漢帝平定天下,你們蠻獸也參與其中,而且是幫,不是敵人。”
齊眉亦是側頭,道:“的確。倘若你見過蠻獸本來的樣子,就不會奇怪。為何尊者能幫漢帝平定天下。”
明動暗暗稱奇,同時疑惑道:“為何天下又成了這樣的格局。還是說,漢帝平地天下,就是這樣的格局。”
齊眉道:“當時伴隨漢帝征戰天下的,到如今隻剩了三地一州,蠻荒祖地,白水湖,秋水嶺,以及燕州。天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五神獸臨世。”
明動心一跳,這次第二次聽到五神獸,第一次是從趙墨口中。至此,他有些了然趙墨說的話,十八前與五千年前息息相關。
“五神獸是那五獸,可是蠻獸?”明動一連兩問。
齊眉緩緩說道:“玄武地龜,白水神獸,青木獸,赤金劍獸,以及火鳳。而他們不是蠻獸,不屬於這世間。”
明動嗤笑:“不屬於這個世間?還有這個說法,莫非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齊眉道:“他們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天啟大陸本是一座符陣,也可認為他們是從另一個符陣來的。”
明動點點頭:“齊小姐這麽說,倒可以理解。”
齊眉繼續上麵的話,道:“自五神獸臨世,天下便開始亂。首當其衝便是尊者。”
明動補充著後麵的話:“意思說你們沒打過五神獸,便偏居一隅。”
齊眉點頭:“之後便是修者如雨後春筍冒出,開始分割天下。至此,白水湖,蠻荒祖地,秋水嶺不能按照漢帝的遺誌繼續守護天下,便漸漸隱世。”
明動想起了一事兒道:“你提及了修者。那齊遠俠觀花悟道在前,還是五獸臨世在前。我記得齊遠俠冠華悟道,就有修者一說。”
齊眉道:“齊前輩觀花悟道在前,但那是天地元氣稀薄,前輩隻是打破了修者的桎梏。修者多了起來還是因為五獸降世,五獸打破了天地,令元氣充盈。而這兩者沒有直接關係,但機緣巧合成就了當世。”
“那這與五千年三神鬼亂世有何關係。”明動回憶著趙墨的話問道。
齊眉搖頭:“自蠻獸被趕至荒漠,後麵世間的事就不清楚。”
明動愕然:“還以為齊小姐,無所不知呢。”
齊眉亦是愕然:“世間知道所有事,僅有幾人。”
明動笑道:“可有古家的老前輩?”
齊眉不語。
明動瞥嘴:“那齊小姐就說說《隱事》裏麵的事兒。”跟著喝了口酒。
一人好奇,一獸憐憫,不知不覺,便走到孫暉地圖上標記的地方。
明動懷著忐忑的心偷偷看了眼齊眉,見其沒異狀,稍事鬆了口氣,而後卻是心疑,莫非來的地兒沒有任何特殊。
此時酒壇已空,明動有了醉意,索性借勢往地下一趟,甩著賴皮道:“齊小姐,走不動了。先歇息一會兒。”同時默默等著生死二氣打完,利用生氣查看。
齊眉也順著他,覺得站著看著躺起的明動不妥,便坐在其旁邊。
而明動未等到二氣打完,卻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那熟悉的笑聲,令他驚坐起。
“明公子,你果然落在麒麟一族手裏。我來看下你是不是需要幫助。”
來人,伶倌。
……
沂州,安倀鬼和明風站著城牆上,吹著從遠處吹來的海風。安倀鬼手中有一塊石板,石板上刻著張牙舞爪的麒麟,以及一行字;明動在我們手裏。
如此堅硬的信,隻有荒漠才有。
“沒想到小動挺會惹事,竟惹到了麒麟一族頭上。”安倀鬼將石板放在了兩人皆可見的牆垛上:“不過倒也知道他入了荒漠。”
明風摸了摸有些頭疼的額頭,道:“你說樓石已經找到他了?為何還會落在麒麟一族手裏。”
安倀鬼笑道:“這事你得去問他。不該問我。”
“我不會去。”明風趕緊搖頭,頓了頓諂笑道:“你去。”
安倀鬼溫和一笑:“我也不會去。”
明風瞪眼:“不好奇。”
安倀鬼靠向牆頭,目視西北方:“好奇。好奇小動怎麽會落在了麒麟手中,好奇麒麟為何會拿小動逼我入荒漠,更好奇我入了荒漠齊遠俠會怎麽做。”
“你一點頭緒都沒有?”明風往安倀鬼身邊靠了靠,跟著熟練的拉起後者的小手。
安倀鬼道:“有,但是不多。”
“說來聽聽?”明風偷偷捏了下小手,見安倀鬼沒有拒絕,更是樂此不疲。
安倀鬼平靜道:“我與小動能被麒麟摸清楚的隻有惡鬼之術。應該是小動無意間展露了惡鬼之術,又恰好被麒麟一族看到了。”
見安倀鬼瞪來,明風無辜道:“你都沒去,那意味著小動沒事。”
安倀鬼反手抓住明風的大手,正色道:“我去了他才有事。”
明風眼觀鼻觀心道:“此話怎講?”
安倀鬼在明風耳邊吹了口氣:“我若不去,他們就會一直留著明動的命,以此來要挾我。”
明風疑道:“萬一一怒之下下了狠手呢?這樣不就將你激去了嗎?”
安倀鬼會心一笑:“為何不早點殺。蠻獸的性子,都是先殺為快。何必留著。我猜啊,小動又說了什麽鬼話,把它們騙住了。明動在我們手裏。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興許換個說法,我就會去了。況且也不用去,小動可能會死,但不會死的那麽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