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家裏
天南杏僅敲了一下，便又期待又害怕的收回小手，那婀娜的身子因此別扭的煞是古怪。
吱呀一聲。長滿青苔的房門後，探出一章似老非老，十分和藹的臉龐。
天南杏鼓起湧起，快速琢磨了門後之人的年歲，小心問道：“古羽先生？”
然而話未說出口，那張臉就張開了雙唇，似扯著嗓子喊道：“原來是天南杏姑娘。小柔，你有客來了。爺爺我也出去接接客。”
話落，屋門大開，門後之人一溜煙的便出門遠去了。
而一連三句，句句天南杏都沒聽懂，正驚神間，古柔便站在了門前，笑道：“杏小姐，進來說話。”
不知為何，這沒有任何寒暄的話，讓天南杏的緊張淡了一些。也僅是一些，那砰砰直跳的小心髒直衝雙耳，讓她根本沒注意古柔下一句話，更別說欣賞宅子內怡人的景致，隻是埋頭看著東搖西晃的腳尖，以至於古柔停身，她都沒注意。
若非古柔心思一直在她身上，定要撞個滿懷。
這時一位兩鬢有些許銀白的美婦端茶走來。
古柔鬆開天南杏，趕忙去接：“姑姑，柔兒來。”
美婦溫柔一笑，將茶遞了過去。眼角的魚尾紋泛著慈愛，好似又藏著無盡的風霜。
古柔將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再次拉起天南杏的小手：“杏小姐，請坐。”
“好。”天南杏木訥的應了聲，莫名巧妙的坐了下去，隨後猛然發現古柔和那美婦都還站著，俏臉一紅，方欲起身便被古柔按住，見古柔跟著落座，屁股才不覺那麽燙，跟著怔怔看向美婦，當接觸到美婦那柔軟的眸光，一時間呆了，不由心想：她年輕時一定很美。
美婦笑著走到天南杏身旁，微微躬身，輕輕捏住天南杏的小手，輕聲細語道：“杏姑娘，我會妨礙你嗎？”
美婦的手好似有魔力一般，天南杏的呼吸漸漸平常，半晌搖搖頭，回答了她根本不知道什麽意思的問語。
“那好，我就坐下了，聽你和柔兒說說話。”美婦緩緩落座。
天南杏本想答好，但想到這是古家，便硬生生將話咽回肚皮。
古柔倒了一杯茶，朝天南杏遞去：“杏小姐，怎麽來了？”
天南杏猶豫片刻，跟著一飲而盡，因太急便有些嗆，而覺得不雅，便透過茶杯悄悄瞄去，見古柔和美婦皆是含笑不語，才徹底鬆下氣了。
而古柔的問話，比起那些家長家短的寒暄好多了，定了定神，天南杏輕快道：“師，明動叫我來的。據我猜測，他是讓古姐姐去救他的。”
“此話怎講？”古柔往前傾了半寸，溫和續道：“不著急，杏小姐你慢慢講。”
天南杏那說來話長再次咽了回去，想了想道：“明動讓樓石跟我說，如果到時候要用到我，就說明陷入了很難很難的困境。然後就讓我來找你。”
跟著將明動與樓石分開後，與樓石找尊者，套話，與那撥來自七州的修者交手，最後宮殿埋伏但無果的事兒，詳細道出。
說話的過程，天南杏一直盯著美婦和古柔的眼睛看，不但沒看到任何著急，反而從美婦看到了慈愛，尤其是提到明動二字。美婦整個人都是藏不住的憐愛。這讓她又是心暖，又是疑惑不解。
古柔沉思了片息，道：“明動可能有事。但不是讓我去救他。”
天南杏秀眉衝天。
古柔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以杏小姐的腳力兩日就可抵達這裏，中途莫非出了什麽事兒？”
天南杏心急道：“沒出事。隻是事後我在荒漠多逗留了四日，才來的晚一些。”
古柔笑道：“如果沒猜錯，杏小姐應該是查看明動是否離去，或者有那些人在打明動的注意。”
天南杏氣緩臉紅道：“古姐姐真聰明。可……”
古柔道：“杏小姐，你有所不知。那些人最喜歡從與明動，那怕僅有一點關係的人下手。方才爺爺出去，就是他們跟你來了古家。同理，如果我去救明動，反而會暴露明動的行蹤，畢竟我沒有隱藏行蹤的本事。”
天南杏的小臉突然一陣一紅白，稍事又想到了什麽：“那我來找古姐姐，豈不是？”
古柔搭在天南杏的小手上，安穩道：“沒事。以那些人的本事遲早會查到，隻是早晚的問題。而早一些比晚一些好，至少杏小姐知道了身後有狼，不是嗎？”
“是。”天南杏垂頭低聲：“都怪我……”
古柔道：“明動讓杏小姐來就是提醒我。他很好，不讓我魯莽行事。這事兒還得謝謝你。”說完心下暗啐了一口。
“當真？”天南杏抬起小臉，隨後想到了什麽，愁容僅去，咯咯直笑。
似受天南杏感染，美婦掩起了嘴。
古柔眼觀鼻，鼻觀心：“但他又讓你來了，肯定不止這麽一件事。”
天南杏聽不懂，停笑露出疑惑，這小臉說變就變。
古柔忍俊不禁，但不忍打趣，便繼續說著正事：“除了上述那些事，杏小姐還知道什麽事情。就說你在荒漠逗留了的四日，都看到了什麽？”
天南杏身子一顫，跟著若有所思道：“看到幾個奇怪的人。”
古柔道：“怎麽怪了？”
“不是我一人看到的。此次天南家加上我去了十人。是我們十人看到的。”天南杏先解釋了一番，跟著續道：“有四位頭戴蓑笠的黑袍人，起初我們以為他們也是來調查的，但他們會偶爾殺蠻獸，而奇怪的是，他們好像又對蠻獸不是很傷心，好像就是隨手而為。而且蠻獸看到他們毫無戀戰的意思，掉頭就跑。不像我們拚死拚活。”
古柔莞爾：“杏小姐繼續說。”
天南杏微微皺眉：“古姐姐難道不覺得奇怪？恰逢在軍府與蠻獸廝殺之際來荒漠。”
古柔拍了拍天南杏，道：“很奇怪，但是沒頭緒。”
天南杏鬆口氣，心想：看來自己沒眼花。於是聲音都大了一些：“還有就是兩男一女。這三人就在荒漠裏站了四日，一動都不動。而蠻獸就好像沒看到他一樣。”頓了頓：“唔，他們長這樣。”
“軒轅長歌。”
“晏心夢。”
“晏心語。”
每當天南杏描述一人，古柔就道出一個名字。
天南杏睜大眼：“古姐姐認識他們？”
“知道他們，談不上認識。”古柔若有所思。
“除了他們就沒了，其他可疑的都是捕風捉影。”天南杏臉紅道：“我們沒本事看清楚。”
“杏小姐費心了。”頓了頓，古柔麵色凝重問道：“你有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女子。”當即把齊眉的樣子描繪出來。
天南杏想了想，肯定搖頭道：“沒有。她難道是古姐姐的朋友？”
若是以往，古柔會回答是，如今猶豫起來，陷入深深的沉思，一時間沒回答天南杏。
天南杏也沒著急，又偷偷看向美婦。
恰好美婦開口：“他可能是讓你調查一些事情。”
天南杏眯眼，心想：聲音真好聽。倒沒注意話的內容。
古柔側頭：“姑姑.……”
“姑姑什麽事都不知道，隻是直覺。柔兒你很聰明，明動他.……”美婦欲言又止。
古柔輕笑：“姑姑是想說，明動他隻可能讓我替他調查事情，是嗎？”
美婦含笑不語。
古柔端茶輕抿一口，似覺得燙，輕輕吐了下舌頭便放下茶杯，正欲說話，那天南杏猛然驚道：“古姐姐，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僅古柔，連美婦都目露驚詫。
“有一個修者。我之所以說修者，是因為分不清他是蠻獸，還是人。他來找過我們天南家的人，說是明動的朋友，讓我們給明動帶一句話，說謝謝明動。”
古柔呼吸不再平緩：“他長什麽樣子？”
當天南杏描述後，古柔皺眉：“千蟲族尊者。”
天南杏驚道：“他是尊者，且感謝明動？”
古柔答非所問：“他讓你們給明動帶一句話，他似乎知道明動要離開荒漠。但他又沒親自去找明動，他還感謝明動，他來找你們，很奇怪。杏小姐，你之前見過他嗎？”
天南杏皺眉苦思，稍事眼眸驟亮：“說起來，我倒想起了一個背影。當初明動與師兄，呸，樓石來找我時。我看到一個背影與他們分開。現在仔細想想，倒與古姐姐說的千蟲族尊者很像。”
“看來得回一趟荒漠了。”古柔端茶一飲而盡。
天南杏若有所思道：“如果千蟲尊與明動有關係，是不是可以從他入手，從而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古柔點頭：“運氣好，可能還會知道明動去了哪裏。”
天南杏嘟嘴：“知道了，又不能去找他。”
古柔起身笑道：“但我們可以往相反的方向去哩。”言罷匆匆離去。
天南杏靈動的雙眸蕩起神光，隨後突然覺得氣氛尷尬，便撓頭問道美婦：“姑姑，杏兒該怎麽稱呼你。”
美婦善解人意道：“我叫古靈。”
“古靈，好好聽聽的名字。”天南杏下意識低頭拍著馬屁，緊跟著猛然抬頭：“姑姑你是君未眠前輩的.……”
美婦輕輕點頭。
天南杏再次尷尬，嗬嗬傻笑著轉移話題道：“古姐姐，好像什麽事都還不知道，有點意外，有點費解。”越說越亂，索性閉口，低頭玩著手指。
美婦莞爾：“她啊.……”
這時古柔拿著一把雪白與翠綠相間，僅有三寸的刀走了過來。
“她就是死鴨子嘴硬，裝什麽都知道。”美婦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何事，便不打擾，起身離去。
天南杏全然被刀奪走了心魂。
“杏小姐，給你的。”古柔至天南杏身旁，將刀遞了過去。
天南杏知道古家有個打鐵匠，從古家拿出的兵器皆非凡物，但大家閨秀，讓她清楚不能要，便連連擺手拒絕：“古姐姐，我隻是帶了幾句話，這刀小杏受不起。”
“杏小姐你會錯意了。”古柔的臉漲得通紅，在天南杏的驚詫中，擠出幾字：“這是師傅給徒兒的見麵禮。”
天南杏再驚。
“如果杏小姐你不嫌棄。”古柔長舒濁氣：“方才你叫樓兄師兄，談及明動雖隻說一個師字，但.……”
天南杏俏臉一紅，心想：我還以為古姐姐沒聽到哩。隨後又疑惑，為何這麽突然。
古柔知道天南生的事兒，便明動讓天南杏的第三層意思。隻不過她是真誤會了。因為天南杏叫明動師傅乃擅自作戰，明動壓根兒不知此事。
而明動的確有讓天南杏來學習的意思，但絕對沒有拜師一說。
古柔趁天南杏不注意，將刀塞進後者手中，待天南杏回神欲將刀還回去時，古柔隻留下了一道倩影，以及一句細語：“如果杏小姐不願意，可將刀隨時歸還。”
這話讓天南杏陷入左右為難，猶豫片刻，便匆匆追去，而心下由衷拍起馬屁，古家不愧是古家，連收個徒都清新脫俗。
美婦倚在門口看著兩道背影，笑盈盈的低語。
“她啊，她當然什麽都不知道。荒漠一出事，便回家等著來信，一個足不出戶的姑娘那會知道世間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