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地頭之蛇
日上三竿，雲消雪霽。
興安橋外，陸軍病院病房樓前，白雪皚皚。
兩輛黑色轎車疾馳而入。
從前車後門閃出了病院院長祝雲鵬，而後是一名戴著高頂貂皮帽的“小胡子”男人，麵色凝重，摘下皮手套向後車裏下來的盧世堃點了點頭。
三人魚貫而入，上得樓來，幾名隨從分立樓前，隻有兩人隨同上樓。
到了特護病房門前，菊機關的兩名衛兵攔住了盧世堃幾人。
祝雲鵬他們認識，倒是麵色較為溫和了一些：“祝院長，將軍在休息，請不要打擾。”
“啪——啪——”祝雲鵬兩巴掌打了過去，“這位是植田大將的高參中川將軍，特來探望豐臣將軍，你不進？腦袋不要了？”
“哈伊——哈伊——”兩個衛兵連連點點打立正，“我們要看證件”。
那小被稱作中川的向身後的兩個西裝隨從揚了揚皮手套。
其中一個將一個淡綠色證件交給了一個衛兵，那個衛兵正看的時候，就聽見了一個女人用歡喜的笑聲打破了這個嚴肅的局麵。
“中川老師，您怎麽來了呀？快請進。”豐臣加奈子從走廊盡頭跑了過來，手中拿著洗好的水果。
“哦，加奈子，我奉植田大將的命令來探望你哥哥。怎麽還要查看我不成？難道我會害他麽？”中川細小的眼睛裏透射出幾絲輕蔑的神色。
“不不不，哪裏的話。快——快——請進。”
“這是吉長總商會的盧會長，你不認識？”中川以長者的語氣質問道。
“聽過，我還以為是什麽地頭蛇一樣的人呢，原來和您一樣，也是個老頭兒。”加奈子虛假的笑聲掩蓋不住她心底的高傲，“您好，盧大會長，感謝您也來探望我哥哥。”
幾個人在加奈子的引領下進了病房。
豐臣久木的病還沒有好，形容枯槁，身上中了彈片已取出，但加上冷水衝澡，連續高燒了幾天，得知自己的女人藤田環子又被神秘人殺了，羞惱交加，精神有些恍惚，連夜睡不著，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祝雲鵬多次叮囑他要保證休息，可是他心中卻是牽掛和想得太多，身體得不到休息，此時他正在半夢半醒之間，他沒有聽到病房外麵的對話，卻是聽到了外麵的祝雲鵬的兩聲巴掌。他正待要問下外麵什麽人這麽囂張，就見中川、盧世堃、祝雲鵬隨著加奈子進來了，他強振體力，睜開了眼睛要下床。
“豐臣將軍，豐臣將軍，不要動不要動。今天受植田大將的委托，我陪著中川將軍來探望你呀。”盧世堃和藹地說，他攔住了豐臣。
豐臣重又在坐下，腿半落在床邊，語氣驚喜又有些不解問道：“中川老師？您怎麽到了滿洲？”
中川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他又示意盧世堃也坐下，語氣平和地說：“軍部對滿洲的情況異常重視，皇帝陛下也是不放心啊，因此我也就奉調來了這裏。前些日子發生的事，你的呈報植田大將也都知曉了，而且前日又有三名高級軍官被殺，現場明顯又留下那個什麽郎太白的絹帕，經多個專家研究，這事與那個太白居的女老板是構不起聯係的，她人在你那裏關著，我讓人鑒定過後來出現的絹帕與中野被刺殺的現場的都是出自一個人之手，顯然凶手是另有其人，而且這人還是武功高強，神秘莫測，以你菊機關和協和會的力量這些天都沒有理出個頭緒來，連個人影都沒有找到，植田大將是不滿意的，你讓我怎麽說？植田大將反複說，單獨靠我們關東軍的力量是治理不了滿洲地區的，這裏地大物博，資源豐富，有很多事情要我們做，而且眼下軍部已向中國關內推進，戰線的延長，不僅需要兵源，更需要資源，把滿洲的百姓都殺光能行麽？中國有句說辭，得民心者得天下，人是殺不完的，精神控製與武力威懾並用才得妙處呀。我直話直說，那個郎鶴蘭雖是一個酒樓的老板，但她那裏來往的人都是滿洲的各色人等，換句話可以是滿洲發展成日滿親善、王道樂土的模範，既然她與中野被刺殺無關，就要放了她，顯示我關東軍的寬容與大度，再關著她，她的生意荒廢了，這事卻成了人們眼中的大事件，何況眼下的反滿抗日分子活動猖獗，外有各路抗聯隊伍在山林中出沒，奉天、旅大、哈爾濱、新京、錦州有太多的地下分子時不時就搞破壞，我們要放大眼界，以非常之手段強化管控，不是抓人冒功或者什麽，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植田大將的話，讓我轉達給你。而且，有盧會長作保，你得放人了，要不然影響不小啊。”
“這……這好吧……”豐臣說話雖有氣無力，他知道也是無可推卻了。
“你要知道，軍部山本的派係崛起，對你父親已形成威脅了。此時你不能樹敵太多呀，好在我來到了滿洲，遇到了這些事，不然，植田大將有意讓你回國休養，菊機關要換主人了，這事盧會長也為你說了很多好話，你是知道的，盧會長一個商人怎麽過問得上咱們關東軍的事呢？因為他向植田大將說，為軍部製作冬衣特意成立被服廠是你的主意；麵且，眼下那個凶手還逍遙得很，把郎鶴蘭放了，才是你能力掌控局麵、解決問題的體現，不要靠衝動解決問題，你明白麽？”中川摘下了帽子，用手撫摸著閃著光亮的貂毛，語重心長地念叨著，“我與你們豐臣家相交多年，我不能看你一無所成呀，你的位置得已保存，除了我的力保，再就是盧會長的仗義相助，何去何從，你還要我教你麽？”
“老師，我明白。這就安排放人。”豐臣聽明白了，這就是一個交易，我放了郎鶴蘭，我的機關長位置就能保住，不然我就隻能回國了，盧世堃你可夠狠的呀，我放人了，還得領你的情，認了，你這個家夥真是有些手段。
“老師，那個女人根本也不是老實人，她被我們打得遍體鱗傷，就是不招認。”加奈子拿起一個蘋果塞在了中川的手中。
“你呀，要知道中國的女人，節烈是有名的，她沒做過，她怎麽承認？是不是盧桑？”中川狡黠地笑了。
“要說這個郎老板呢，早年生長在東滿土匪之家，性子是很烈的，從她作生意，大家是有目共堵的，為人好交好為，與關東軍和滿洲各界人物都有來往，她的全部身家都賴著新京在關東軍的治理下才能興旺發達呢，再說了就是放了她，她一女人能做什麽日滿大業的事？機關長將軍，做事不能鑽牛角尖，也不能不給自己留後路呀。”盧世堃站了起了身子，給豐臣蓋了蓋被子，“有我老盧的商會在，你們豐臣家在滿洲的生意隻會越來越好，上個月要不是我出手，估計你運往本土的那半列煤炭就被滿鐵給扣下了，我的豐臣將軍。”
“哎，有勞你了盧會長，這事我是知道的，感謝您和老師來探望我。”豐臣心中想，看來不放了姓郎的是不行了。
“客氣話不需多說，我隻想在大日本的王道樂土上多給我的兒孫們積累些財富，然後我就養老了，其他不需客氣，隻要你在機關長的位子上，我們共同為豐臣家的興盛做些努力多好？在軍部，豐臣家族隻有控製住日本帝國的經濟命脈才是世代發達的根本呀。”盧世堃的說教仿佛是他的父親一樣。
“加奈子，你立刻回菊機關，釋放郎鶴蘭，另外讓陳驄、孔雲安、範道岐全力緝捕殺手郎太白。”豐臣知道這事必須得辦了，他的腦際又閃過了郎鶴蘭那風韻萬千又冷豔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