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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章 九鼎之士(一)

  心痛的感覺,複雜的情感爆發,來的太過突然,去的那麽突兀。


  以至於唐玄尚未來得及仔細品味這種感覺,一切便都消散不見,如同幻覺。那種痛與戀,讓他深深沉浸,無法自拔。


  之後,便是好一陣的茫然,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到底為什麽。


  重新撿起江湖劍,仔細感應著這片如同手足一般熟悉的世界,唐玄嘴角現出淡淡的苦笑。笑得很苦,很無助。


  唐玄揮了揮手,五色唐花在其掌心中乍聚、乍散,光暈如漣漪一般擴散到整個柳林。


  蔡姚等人的眼前突然出現一條筆直的路,馱著鬼見愁的肥雁眼前也是如此。路的盡頭,一個黑衣飄飄,負手而立,黑白發絲發出迷人光澤的身影如標槍般挺立。


  九死一生,如山壓力,莫名的環境,無限的虛無·····一旦闖過,心境也變得坦然起來。


  好一陣擁抱,喜極而泣,歡呼雀躍之後,篝火燃起,蔡姚、溫笑、薑劍眉互相依偎著望著忙碌的唐玄;鬼見愁嗚嗚的站在唐玄肩頭,肥雁趴在唐玄的腳邊,它們又找回了久違的安全感。


  誰也沒急著離開柳林,各奔親人。篝火中,追憶裏,似乎回到了淨水之畔,柳林之間的平淡生活,更想到了老、中、青,夏海情,還有無邊綠霧,黃金小舟;還有那消失了的大椿神樹。


  生活的時候,似乎一切都是那麽平淡、枯燥,隻能苦中作樂。隻有在回憶裏,往事一幕幕,才是那麽的完美,才是那麽的值得留戀。


  小黑樹默默,被溫暖的篝火照亮,輕輕的舒服的扭動著笨拙的樹幹。


  蔡姚、溫笑、薑劍眉,慢慢閉上眼睛,同樣的夢境出現:都在昏迷中,可像是有第三隻眼睛能夠看世界一樣,透過漫天的落葉,看著唐玄在那裏,手腕飆血,流淌而下······花香、液體、透明、一一喂食。


  半夢半醒中,三人眼角大滴大滴的流著淚。


  “唐玄”,同時驚呼,同時驚醒,同時撲進唐玄的懷裏。夢境太過真實,那目光太過深情,那舉動太過讓人心弦顫抖。


  “你·····”,一向堅強內斂的薑劍眉泣不成聲,將夢,一一輕訴。聲音哽咽。


  蔡姚、溫笑同時瞪大了眼睛,剛剛三人竟做著同樣的夢。


  唐玄輕笑,緩緩搖頭道:“夢由心生,當不得真”。


  被扒拉到一邊的鬼見愁羨慕的望著這一幕,而肥雁則受驚似的望唐玄的身後縮了縮,探頭探腦的望著有些瘋狂的三個女人。


  蔡姚一把扯開唐玄的衣袖,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環繞手腕。


  唐玄縮了縮手,搖頭苦笑道:“不小心割的”。聲音低低,解釋的非常缺乏說服力

  現場哭聲陣陣。唐玄沒跟她們說過山盟海誓,誓死保護,但每一次默默的舉動,決然的行動,卻將“責任、守護”詮釋的明白而徹底。


  這樣的人,誰不動情?

  哭聲慘烈,越來越大。鬼見愁捂著大耳朵翻著白眼兒,一副要氣絕的慘象。


  哭完之後,抽噎漸止,諸人反而沉默了。


  三個女人,用一種絕決、依賴、無比珍視的目光,瞪視著唐玄。唐玄望著篝火,這樣情深如海的目光,一道已是難以承受,三道讓他如何自持?


  自己,真的有那麽好麽?我隻是在對的時間,做了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兒,很難得?很超凡脫俗?唐玄內心一陣的打鼓,上下翻騰著。


  不過心緒的淩亂,卻讓他從那陣令人迷醉的心痛中脫離出來,可卻沉浸在新的心亂如麻中。
……

   …… ……

  李元真望著稀薄暗淡的化外法圈笑了。曾經的瘮人的絕滅光線足有132道,如今隻剩百餘道,足有五分之一在迷失深淵的震蕩中消失。


  最清楚這個世界,萬事萬物隱藏在表麵下的親密關係的他,如今最愛幹的事兒便是在這裏張望化外法圈的慘狀,目中得意有之,讚賞有之,希望之火熊熊燃燒。


  唐思玄也笑了。鬼頭鬼腦的從小兜兜裏掏出一把金屬光澤迷人的金色沙粒。怕撒了,隻敢掏出一點,在小手兒上來回掂量著,一臉的迷醉。


  “嗯”?孔仙仙眼角一瞥,嗯了一聲。


  這一聲如同霹靂般,震的唐思玄渾身一抖,沙粒掉了幾顆。望了望娘親,又望了望地上晶瑩發光的沙粒,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撅起屁股,彎腰小心撿拾起來。


  “告訴太姥爺,哪來的”?孔希言蹲下身子,一臉諂媚的笑。這種笑,根深蒂固。自從唐思玄出生,麵對這個小娃,孔老聖人一直都是這麽的沒有底限的和顏悅色。


  感受到屁股後麵的輕風,唐思玄眼珠瞬間轉了幾十圈,驕傲道:“爸爸給的”。


  孔希言皺眉,對於柳林的內的事情,他沒有親身參與,也沒詳細問過孫女。


  “胡說”,孔仙仙落在唐思玄屁股上的腳尖,力量稍微大了一點點。


  “誒呦”,唐思玄將沙粒放進兜兜裏,瞬間向前翻滾了一下,趴在地上,一邊痛叫,一邊偷眼向後看,一臉的無辜。


  “這孩子隨手在沙灘上抓的”,孔仙仙對爺爺輕聲道。這麽點,張嘴就撒謊,趴地上就裝傻,眼睛一瞪就賣萌撒嬌,偏偏實力有些嚇人。搞不好就是靈異事件,沸沸揚揚。


  這以後,可怎麽管?孔仙仙一陣的頭疼。


  “看看,看看你,這麽點小娃,你說說也就是了,幹嘛踢她”,孔希言猛的一吹胡子,一邊朝孫女瞪眼睛,一邊趕緊把小思玄抱在懷裏,心肝肉兒的叫著。


  “你就慣著她她吧,早晚把天捅個窟窿”,孔仙仙沒好氣的望著明顯慈愛轉移,足夠偏心眼兒的爺爺。


  “還小嘛,說說就好。再說了,你小時候,尿床搗蛋、無惡不作,爺爺也沒舍得動你一個指頭呀?小思玄,把天捅破算啥?太姥爺給你頂著。現在就去”!孔希言抱著唐思玄十分大氣的道,說著,將束縛在唐思玄腰間的緞帶解開。


  唐思玄咯咯大笑,小小的身形直衝天際,四下縱橫飛舞。


  “你,你這個老糊塗呀。趕緊給老娘下來”,孔仙仙剁腳,抓起緞帶狂追唐思玄。


  “嘿嘿”,孔希言一樂,身形不疾不徐的向二人追去,一臉的老懷大慰。


  “從沙灘上抓的?抓的好,抓的好。不愧是我老孔家的後代。呃,咱家也出了一半的力不是麽”?孔老聖人大袖飄飄,意態瀟灑,悲情不再。
……

   …… ……

  篝火漸息,唐玄目光卻變得茫然。


  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如何麵對蕭紅顏以及蕭家?如何麵對薑劍眉還有她那不靠譜的爹、媽?如何麵對溫笑以及她背後站著的南北兩大擎洲?蔡姚倒是好說······頭疼······

  先要去見一下蕭紅顏了,不管怎說,過去的都是美好的回憶。感情無對錯,自己錯了,也要當麵說聲對不起。


  “玄兄,暫且告辭,我”,溫笑欲言又止,目光愛意如潮卻又說不出口。


  “嗚嗚”,鬼見愁血紅大眼瞪著,站在唐玄肩膀,鼓勵著。怪爪青筋暴突,真替這些人間男女捉急。這麽扭捏,這麽不幹脆,好急鬼呦。


  穿雲箭對此無感,也沒發表意見,它的人生裏:吃、睡、簡單的愛憎占據了全部小小的腦袋。它隻是有些不耐煩,想回到2997好好吃一頓,好好睡一覺,在這,扯什麽扯?


  “我懂”,唐玄指了指溫笑掌中的緊握的二玄劍,目光溫和。


  溫笑重重點頭。


  “此生,除君不嫁”,薑劍眉雙目全是堅定之色。綠海愛意升騰,直抒胸臆。如今成了擲地有聲的六個字。


  “給我點時間”,唐玄微笑。經曆了這麽多事情,血濃於水的關係,能讓他怎麽說?雖然五洲今日,娶許多個老婆,不再是憲章、公約所不許,但還是要權衡,起碼要取得蕭紅顏的同意才行。


  想到蕭紅顏,唐玄是笑著的;想到蕭家,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有些無奈。


  “走吧,走吧”,蔡姚挽著唐玄的胳膊,沒好氣的揮了揮手。對於這兩個女人,她想表現更暴力、更沒素質一些,卻發現硬不起心腸。


  熟悉了,了解了,共患難了,好感漸多,排斥感卻沒了。似乎一起過日子,也是挺好的一件事兒?最起碼搞不定唐玄,還有人幫著出個主意?

  “嗚嗚”~哭聲中,蔡姚、溫笑、薑劍眉抱在一起。所有的大難不死,所有的曆劫重生,所有的感動,都在哭聲中宣泄,攪成一鍋粥。


  唐玄反倒成了局外人,隻能傻傻的看著。鬼見愁也是一臉茫然,舌頭伸出老長,最期待的激情一幕,成了百合花開,它難以理解。


  溫笑走了,薑劍眉走了,沒有回頭。江湖兒女情重,但分別反而不那麽拖泥帶水。


  抱過,哭過,大步而去,順著唐玄開辟出來的林蔭小道,灑然而去。


  “唐玄?我就知道你會沒事兒”,安雨軒順著林蔭小道,鬼頭鬼腦的拎著個遠望鏡,急竄而來。


  “等你這麽久,話說,你還好吧”?安公子眉開眼笑,先是望了望溫笑、薑劍眉的背影,又望了望唐玄手中握著的槍與劍。安公子豎起了大拇指,嘴角笑意邪惡,滿是嫉妒之意。


  “安兄,一別數月,十分掛念”,唐玄目光溫暖,輕笑抱拳。槍與劍在起掌中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我嶽父找你,深淵···靜坐···消失···怎麽回事兒”?安雨軒思維有些錯亂,將唐玄消失自己的虔誠作為,以及龍呈均的問詢胡亂表達出來。


  “此事,說來話長”,唐玄拉著安雨軒坐在沙灘上。而那條通向外界的林蔭小道緩緩消失著,再無人進來。


  “噗通”,肥雁雙翅捂臉,仰身栽倒。這些人呐,真是抗餓,抗睡眠100%。它困了,隻能餓著肚子先睡一會兒了。


  鬼見愁嗚嗚著,對安雨軒意興闌珊。美女關乎夢想,總比一身白衣的小白臉來的順眼一些吧?


  篝火複燃,唐玄與安雨軒促膝長談。談的都是刀槍棍棒,分別經曆。


  到最後,更是上演了全武行。


  安公子手提長槍,仰天長笑。驀然槍尖前指:“唐兄,請賜教”。


  唐玄拎著那把小江湖劍哭笑不得,隻能淡淡道:”安兄,請出招“。


  霎那間,沙灘上,柳林間,響起悅耳的兵器碰撞聲。


  “極光劍的好處便是威力巨大;壞處便是無法導流元氣,有礙武道渾然流轉、自然而然的精神。遠不及這些鍛造武器來的趁手”,安雨軒喘息道。唐玄的表現,讓他眼前一亮。


  怪招少了,二玄劍式揮灑自如,賞心悅目。


  唐玄點頭。兵器的撞擊聲又起。


  良久之後,安公子收槍大笑:“痛快,痛快,可惜無酒”。


  “回2997”,唐玄摟著安雨軒的肩膀,二人大步行去。


  “嘎~”?2997是個帶有異常刺激的字眼兒。餓的半夢半醒的肥雁猛然跳起,狂奔中不忘將鬼見愁丟上後背。快樂的,大叫著追逐而去。


  黃金領地上,沙灘純淨,閃爍著黃金般的光澤;柳林搖曳,美絕。到處流淌著清新迷人的氣息。


  隻是這沙粒是否變成黃金不光唐玄不在乎,連安雨軒、鬼見愁、肥雁都沒當回事兒,甚至懶得去想。


  隻有真正的窮人,才會計較這些,才會把這掛在嘴邊,放在心頭。而精神富有的人,更在乎感情與靈魂上的共鳴。否則寧可獨處。所謂慎獨,不外如是。


  唐玄做夢時間太長,長到一夢數月。這段時間,不光在精神上獲得自由,更是在無覺中,沸騰的唐花,徹底穩固了下來。


  唐花本是元氣根,但深淵之下,虛無之地的一頓折騰,搞得這朵花成了近乎實質的存在。在丹田內成了外生物。不過此時,它與玄玄氣的結合,更加的深入。自身也不斷的生發出純淨的元氣,逐漸向原本唐花的本質轉化著。


  隻是這力量和從前卻是大不一樣,強悍十倍不止。


  雖然從醒來到諸人出去用時不多,可此時距離柳林浮現,也已過去數月。湊熱鬧的五洲人,也大都興趣缺缺,陸續散去。


  黃金領地周圍,安靜、寂靜。北擎邑逐漸恢複到正常重建中來。


  出了柳林,走下沙灘,緩步數裏,打開熟悉的院門,唐玄驀然愣住,半晌道:“二位也在”?

  公三麵無表情,緩緩點頭。


  房六哈哈大笑,起身迎接:“不請自來,實屬罪過。恭喜唐玄小友,晉級九鼎之士”。


  安雨軒猛然愣住,快速低頭,目光在唐玄胸前掃過:“九,九······鼎,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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