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不許入京
泰平的話音落下,賀長影便愈發覺著忐忑。
倘若那人真的是邕王軍營裏的人,他們的作戰計劃豈不是有全盤泄露的風險?
況且他更不知道這細作到底在營中埋伏了多久,他們增援之前邕王將士們屢占下風,怕也是這人暗中搗鬼吧。
“幸而有你那一箭,那賊人若真是軍營裏的,身上有傷卻不在傷兵營中,明日天亮眾人見麵時他必然露出馬腳。”
賀長影轉身拿了自己屋內備的金瘡藥示意泰平敷在傷口上,一邊說一邊輕歎了口氣,隻道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主仆二人心裏裝著這事兒,雖是才見麵,旁的也沒多說幾句。
再加上賀長影惦記泰平身上的傷口,又想著他風塵仆仆不曾歇息好,方才那幾句話說完就催著他睡覺。
泰平便也還像幼時在府中那樣,管門口值守的士兵要了張席子被褥,往賀長影床前一鋪,就算安寢了。
說起來他也是許多年不曾這樣睡在主子床邊了,乍一如此,倒仿佛還像兩人小時候那般親昵隨意。
隻是夜半時分,兩人都歇下之後,賀長影悶悶的一句“還好那人不曾傷了你的要害”,直教泰平心中暖流湧動,亦是紅了眼眶。
翌日清晨,邕州城中的一間客棧裏,泛著微金色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紗幔映到房間,陳予懷身上仿佛籠罩上了一層金黃的輕霧。
采瑛已經起來梳洗完了,又替她去樓下端了早飯上來。見她還未醒,便想著到窗戶前去將那紗幔攏一攏,唯恐陽光太過刺眼驚醒了她。
可饒是她這樣輕手輕腳,原本就沒怎麽睡踏實的陳予懷還是很快醒了過來,躺在床上緩了半晌才微啞著嗓子問道:
“采瑛,你早早的做什麽呢?”
正拉扯著紗幔的采瑛聞言回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吵著姐姐了?我原是下去送二公子和潤平的,回來見掌櫃的預備的早點也清淡,便順手給你端了上來,不曾想擾了你好夢呢。”
陳予懷打了個哈欠,躺著伸長胳膊活動了活動,笑道:“既醒了就起身吧,也免得一會兒早點涼了,倒讓你一番心意白費了。”
“也好也好,不過這兒也到底是沒有咱們在京城吃的好,姐姐還是別嫌棄才是。”
采瑛說著離了那窗前,回過身去走至桌邊拿勺子攪了攪碗裏的白粥,又將食盒裏的一碟子雞油青筍和兩粒裹了糯米的紅苕丸子端出來整齊地碼在桌麵上,這才過去安頓她的衣裳。
陳予懷聞言擺手:“聽說這邕州原也是富庶之地,隻是叫連年的不太平攪得一窮二白、生靈塗炭。如今咱們還能住得起這客棧、吃得上這些幹淨東西,可也不知有多少咱們瞧不見的百姓正受著苦,我還如何敢嫌棄這些?”
“這倒是了,不過小侯爺與安國公此行也正是為了這方百姓,我想著,百姓的苦日子也算是快要到頭了。”
聽過采瑛這一句之後,陳予懷低下頭拿筷子去扒拉那一碟子青筍,半晌無言。
許久才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隨口問了一句:“長風今兒早上走了?”
“是,才走了不大一會兒。”采瑛點頭,“我去送的他們二人,原想叫姐姐起來的,二公子非是不讓,說你勞心勞神的,能好好兒睡一覺是難得的,別吵醒了你。”
“難為他細心了。”
陳予懷隻覺得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感,自個兒現如今就在這客棧裏住著,也不知是度假還是玩樂來了,一麵是放著京城的生意不做,想明白了也覺著有些愧對賀長風出的那白花花的銀子。
另一麵,雖說是來尋賀長影的,可他帶兵去了前線,她卻縮在這城中,別說見一麵了,就是想打聽他一丁點兒消息也是難的,幾日下來真不知道自己能做成什麽事兒。
采瑛機靈,似是看穿了陳予懷的想法,忙不迭寬慰。
“姐姐,二公子走前說了,叫咱們踏實住著。小侯爺那邊也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遲早有一日會傳了捷報回來,到時候城外的官兵一撤,咱們就能一塊兒回京城去。”
陳予懷仰頭淺笑:“這話若真是長風說的,倒是他的長進了。也罷也罷,他平平安安回了京城,便也是好事一樁了。”
可有些事它就是這麽不禁念叨。
賀長風和潤平星夜兼程,翌日黃昏抵達京城之後,正掏了令牌預備進城回府,卻被城門口的衛兵給攔下了。
“公子,實在對不住,京中有令,邊境戰事吃緊,我北靖國內細作層出不窮。京城乃一國命脈,為護佑京中周全,即日起城外人員一律不得入京。”
賀長風遞出令牌的手僵在半空,與潤平對視一眼,旋即皺緊了眉頭:“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堂堂賀家二公子,難不成還是他國的細作不成?”
“二公子息怒。”那守門的人對賀家的名號是不陌生的,可上頭有令如此,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將人攔住,“這些事兒小的們也實在是說不清楚,況且也並非針對您,隻是凡出了京城的人,近日就都不好再回來了。”
“荒唐!”賀長風把令牌往潤平手中一塞,瞧著那衛兵更是橫眉冷對,
“這是誰的命令?你若是信不過我,帶我去見皇上也行!我家父兄在沙場上為國拚命,我回京照料家人,卻連城門都進不得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衛兵此時也已經是滿頭大汗,可饒是賀家再強,這下命令的人也更是他惹不起的。
橫豎是惹不起,那倒不如揀一根高枝兒攀,也省得心力交瘁。
於是他思索了片刻,竭力讓自己在賀長風怒目逼視的眼神下挺起胸膛來。
“回二公子的話,您今兒就算是見皇上也沒用。如今皇上病重,昭王殿下監國。這不許人入京的命令也是昭王殿下頒布的,您若有異議,不如著人去請一請昭王殿下再說。”
他自是故意這樣說的,畢竟賀長風一個連京城都進不去的人,哪能找著什麽門路去請昭王殿下呢?
退一萬步講,縱是有門路,隻要他們主仆現下進不去,也都是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