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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3|家

  端陽節晚上斗蟲兒的結果自然是許宜軒勝,六花知道自家裡能發財致富,全是靠著許宜軒,哪裡敢真去贏他。


  斗蟲兒本來是每隻鹹鴨蛋殼子裡頭放三五隻螢火蟲,然後再看誰的鴨蛋殼更亮些。許宜軒提議捉五隻放進去:「這樣才亮!」


  六花點了點頭:「五隻就五隻!」


  結果,她偷偷的放了一隻,只留了四隻在鹹鴨蛋殼裡邊,因而那光亮就顯得小多了。許宜軒洋洋得意的拿著鴨蛋絡子在她面前晃:「你瞧你瞧,我的更亮哪!」


  六花拿著鴨蛋絡子掛在脖子上,笑得很自然:「那可不是?三姐偏心,給你選了最薄的鹹鴨蛋,我肯定鬥不過你。」


  許宜軒連連點頭:「你三姐對我,比對你好!」一邊說著一邊往彥瑩身邊湊,舉著鴨蛋絡子給她瞧:「肖姑娘,你真會選鴨蛋,明年我還要你給我選。」


  明年?明年還不知道他在哪裡呢!聽別院的婆子說,他只是來這裡躲流年的,今年秋末的時候就該回京城去了,明年難道他還會來這豫州找她選鹹鴨蛋?彥瑩朝許宜軒笑了笑:「好的,明年我一定再給你選。」


  「就這樣說定了!」許宜軒拿著那個鴨蛋絡子,笑得眉毛都彎了起來,他一定要好好保存著這個鴨蛋絡子,等到明年,萬一肖姑娘給自己選的鹹鴨蛋不如六花,他就拿這個來騙六花,反正要贏了她!


  今日一早起來,許宜軒心裡頭記掛著彥瑩搬家的事情,到了演武場,才練了一套拳腳,就停了手腳不想動,簡亦非站在一旁沉著臉問道:「宜軒,如何歇手了?」


  「師父,今日肖姑娘家搬家呢。」許宜軒抬臉望著簡亦非:「你去不去幫忙?」


  簡亦非沒有吱聲,雖然他當然要去,可還是不能衝口而出,師父不就該有師父的樣子?應當在許宜軒提出要求以後才勉為其難的答應,這才是師父的做派。


  「師父,好師父,你就帶我早些去吧,肖姑娘家裡肯定要人幫忙,她們家裡全是女娃,怎麼能搬得動那麼多家什。」許宜軒見簡亦非不說話,在一旁著急得跳腳:「咱們好歹也可以去幫點忙,是不是?」


  「嗯,既然如此,咱們就過去瞧瞧。」簡亦非點了點頭:「趕緊去換衣裳。」


  「我就知道師父最好了。」許宜軒高興得一蹦三尺高,飛快的往演武場外邊跑:「師父,你也手腳麻利些!」


  簡亦非拿著掛在兵器架子上的帕子擦了擦臉,嘿嘿一笑,三花家裡頭的大件家什早就搬完了,那家什還是他陪著三花去買的呢。


  帶著許宜軒與一些親衛到了肖家村,正趕上肖老大家放鞭炮,村民們圍著肖家的院牆指指點點,肖家的大門口上垂下了一塊紅布,上邊寫著「大吉」兩個字。


  見著豫王世子過來,肖家村的村民趕緊給讓了路:「肖老大家裡頭搬家,咋這豫王世子也過來了?這肖老大怎麼就這樣有面子?」


  桃花與梅花站在人群裡頭笑得甜蜜蜜的,今日她們中午要在肖家幫忙打下手,又能額外掙幾十個銅板了。桃花聽著眾人議論,轉過臉道:「別管肖大叔為什麼有面子,反正那世子爺總是喜歡去他們家。」


  「可不是?」梅花也點著頭道:「肖大叔可不比以前了,不是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得了的呢。」


  周圍的人聽了都附和著:「那是那是。眼見著原來肖木根與肖王氏把肖老大踩到腳底下了,現在肖老大卻又翻身了!」


  「還不是要生個好女兒?」有人嘖嘖的嘆氣:「我瞧著肖家的幾個丫頭,個個精明能幹,不會比男娃差哩!」


  「再能幹也是別人家裡頭的人!別瞧著現在光鮮,等女兒們都嫁出去了看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了婆家誰還會惦記著娘家?哼,絕戶頭的日子總是難熬!」四斤老太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雖然上次吃了個教訓,她不敢再來肖家挑釁,可心底里還是有個疙瘩解不開,逮著機會就在後頭說幾句風涼話。


  「四斤老太你是皮癢了?那豫王世子還在院子門口吶!」有人推了推她,眼睛望了望不遠處的路上走過來的肖木根:「你就趕緊閉嘴吧,沒見肖王氏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肖王氏上次為著過繼的事情,跌了一跤,又氣血攻心,登時就偏癱了,肖家給她請了大夫開了葯,吃了差不多一個月,這病也沒見有多大氣色,肖王氏只能由兒子媳婦抬著放到院子裡頭的躺椅上坐著晒晒太陽,旁人和她去說話,她也說不出幾句完整的話來,口裡含含糊糊的,有時候還會流涎水。


  起先肖老二和他媳婦還耐煩熬藥擦洗,可久病床前無孝子,才過了十來天,這肖老二媳婦便忍不下去了,服侍得沒以前那麼勤快,肖木根與肖老大才開口說她幾句,她便揚著嗓子喊了起來:「這肖家又不只有我一個媳婦,為啥事情都是我干咧?那三個,是斷了手還是斷了腳?就會到家裡享福裝好人!」


  肖老三媳婦正巧路過肖老二家門口,聽著肖老二媳婦這般咒罵,實在氣不過,走到院子門口便拍著門板響:「這又怎麼了怎麼了?我們家每年要交糧食交銀子供養阿爹阿娘,那大米銀子都不進了你們家口袋?得了這麼多年的好處,你也該要出些力氣才是,哪有隻想得東西卻不想幹活的?」


  肖老二媳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聽著肖老三媳婦在院子門口罵,一個虎跳撲了出來,兩人又罵又打,扭在一處,瞬間看熱鬧的人將肖老二家的前坪堵了一地。有人嫌不夠熱鬧,推著肖老四媳婦要她上去:「沒聽你二嫂在罵你斷手斷腳吶!」


  肖老四媳婦只是笑:「她罵她的,我又沒真的斷手斷腳,她愛說就說去,管我啥事?」


  肖木根兩個媳婦打了一架,兩家人從此就沒有說過話,肖老三跑到肖木根面前放狠話:「爹,二哥二嫂接了我們這麼多年銀子和糧食了,中間昧下的不知道有多少哩!今年我們就不交了,免得年年做老實頭子,還要遭他們罵!」


  「老三,你!」肖木根氣得將旱煙杆子舉起來追著肖老三就打,肖老三哪裡會像肖老大那樣老實?早就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了。肖木根站在院子門口,扶著胸口呼哧呼哧直喘氣,望了望肖老三的背影,再看看不遠處一道高高的院牆,上頭琉璃瓦閃閃的發亮,心中忽然就懊悔了起來。


  今日肖老大搬家,肖木根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去瞅瞅,畢竟是大兒子家的大喜事。才走到院牆旁邊,又聽著四斤老太在罵絕戶頭,心裡也不高興,狠狠的瞪了四斤老太一眼,背著手走了進去。


  肖老大沒想到肖木根今日也會過來,激動得手腳沒地方放:「爹,你坐,你快些坐上頭來!」可轉臉見著屋子正中央那桌子的上頭已經被許宜軒與簡亦非坐了,又只能將肖木根扯到另外一張桌子那裡,和肖家村的鄉鄰們坐到一處。


  肖木根環視四顧,這堂屋修得實在氣派,砌得高,顯得空爽,這樣的屋子住著才會冬暖夏涼。身邊的一個人正拿手在摸桌面:「這可是上好的楠木,雖然比不得酸枝木黃花梨,可也算是不錯的料子了。」


  「咱們的家什,不都是樟木杉木做的?能有楠木,相當好了!」有人伸手去抓果盤裡的炒瓜子:「瞧瞧這果盤裡擺著的東西,好多都是咱們買不起,只能看著的哪。」


  「哎,肖木根,你家大兒子這樣掙氣,住上青磚大瓦屋,你也要跟著來享福了吧?」有人大把大把的往自己衣兜里塞零嘴兒,一邊朝肖木根擠眉弄眼:「你們家老二的屋子放在十年前還過得去,可現在跟老大的屋子一比,那可是一絲都比不上了。」


  「可不是?」旁邊有人慫恿的笑著:「要是我有個這樣掙錢的兒子,那我死活都要跟他住一塊。」


  「你們是不曉得哩。」坐在肖木根對面的屠戶擦了擦油亮亮的兩隻手,捏起一塊糕點就往最裡頭塞,兩隻腮幫子圓鼓鼓的,說話也含含糊糊:「肖老大家裡隔三差五的就要來我攤子上頭割肉回去,而且每次買一大塊肉!」


  「哎呀呀,這真是吃香喝辣呀!」旁邊的人嘖嘖驚嘆了起來:「聽說他們家三丫頭,還在豫州城的東大街開了鋪子,生意不錯吶!」


  肖木根只是聽著,並不開口說話,可一顆心卻有些浮躁起來,他轉臉看了看那邊忙活著跑來跑去的肖老大,嘴角扯了扯,腦子裡忽然浮現出剛才那人說的話來:「肖木根,你家大兒子這樣掙氣,住上青磚大瓦屋,你也要跟著來享福了吧?」


  兒子養老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肖木根伸出手去抓了一把蠶豆,丟了一顆在嘴裡,嘎巴嘎巴的咬了起來,暗暗下定了決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搬家


  日頭正在中天,肖老大家的地坪里擺滿了四方桌子,桌子旁邊全是人,瞧著黑壓壓的人頭攢動,十分熱鬧。


  鄉村裡邊吃酒席,流行的是流水席,吃了頭攤吃二攤,吃頭攤的要手腳快,要不是就占不到位置,所以經常能看到還在巳末時分,就有不少人坐在板凳上,嘴裡雖然在說說笑笑,眼睛卻盯著廚房方向不放。


  只要瞅見幫忙的端了托盤往外走,坐在凳子椅子上的人趕緊端著凳子椅子就往桌子旁邊湊,有些坐得遠的趕不上趟,被無情的擠到了外邊,只能羨艷的看著旁人坐在桌子旁邊大吃大喝,心裡埋怨自己為何要裝出斯文樣子來。


  有時候,一家人來得多,小孩子被擠到了外邊,很多就受在自家爹娘身邊,等著他們吃完就佔座位,還有些沒搶到頭攤的,索性也撇下臉面,站在吃飯的人身後和他們說說閑話,等吃飯的人起身,趕緊將屁股挪了過去坐得穩穩噹噹。


  肖老大家的流水席只開了三攤,因著他家現在有一塊很大的地坪,一次能擺上四十來桌,肖家村雖然有不少的人,可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會拖兒帶女的來吃酒席,所以做了三攤就足夠了。


  彥瑩帶著幾姐妹在灶台邊忙活,跟上回上樑一樣,她只請了兩個幫廚,請了桃花梅花幾個打下手,廚房裡頭十多個人,就將這四十來桌酒席搞定了。


  這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灶台旁邊更是熱得很,彥瑩一邊擦著汗,一邊炒菜,灶台那邊簡亦非許宜軒帶著五花六花燒火,紅紅的火光照著他的臉,閃閃發亮。


  肖老大不時到廚房裡頭來走走,總想將簡亦非與許宜軒勸出去,簡亦非連連擺手:「肖大叔,今日這樣忙,我來打打下手是應該的,反正這活也不難。」他早就把自己當成了肖家的一份子,搬家是大事,他怎麼能坐到外邊攏著手兒看熱鬧?肯定是要來幫忙的。


  見勸不動簡亦非,肖老大隻能彎腰陪著笑臉請許宜軒出去:「世子爺,你身份金貴,這廚房裡頭煙熏火燎的,別把你熏壞了。」


  許宜軒鼓著眼睛,很不滿意的望著肖老大:「肖大叔,你是說我身子弱不成?你瞧瞧,我師傅,肖姑娘全在廚房裡忙活!」他就想多跟彥瑩呆在一起,怎麼能捨得出去?見肖老大還在望著他,趕緊拿著柴火往灶膛裡頭塞。這邊六花斜眼望著許宜軒,正準備開口說話,許宜軒以為她嫌自己沒提到她,趕緊又添了一句:「就連五花六花都在幫忙燒火呢,我怎麼就會被熏壞了?你這分明是在小看我!」


  肖老大被許宜軒幾句話堵得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圍著自家廚房打了個轉,吭吭赫赫的就是說不出旁的話來。


  三花見他的緊張模樣,笑著朝肖老大搖頭:「阿爹,你快些出去哩,外邊客人多,你跟阿娘要到外頭打招呼。」


  今日人多,她沒敢讓大花出來,大花現在有六個月的身子了,肚子已經顯懷,挨著碰著可是了不得,再說人多空氣也不好,外頭還放了炮仗,就怕大花聞著那味兒不舒服,因此在外邊忙活的只有肖老大與肖大娘,另外加上二花。


  肖老大沒有法子,瞅了瞅許宜軒,見他拿著柴火不住往灶膛裡頭塞,旁邊六花幫他扯出幾根:「世子哥哥,燒火可不能貪多,要留出空心來火才會旺!」


  原來六花看自己是為了這事!許宜軒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拿著燒火棍子撥了撥:「這樣,好了不?」


  紅紅的火苗從灶膛里跳躍了出來,不住的舔著鍋底,六花瞧了瞧那灶膛里的火苗,點了點頭:「這就差不多了。世子哥哥,人不能著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做啥子事情都要慢慢的來!」


  旁邊五花聽著,抿著嘴微微笑,六花的口齒越發伶俐了。


  許宜軒佩服的望著六花,這小女娃子知道得還蠻多,真不像個六歲的孩子!那邊彥瑩笑眯眯的望著他道:「我們六花,可是最最能幹的,她一直鬧著要學炒菜,說我們出去了她就可以做飯菜給阿爹阿娘吃了哩。」


  六花吵了好幾次,可彥瑩沒答應,六花長得小巧,身量才過了灶台,要是學炒菜,只怕是要放個凳子才行。這可開不得玩笑,六花自己不怕,她還怕六花到時候一個倒插會滾到果子裡頭去呢。


  許宜軒驚嘆了一聲,朝六花豎起大拇指來:「不錯,小爺等著以後吃你做的飯菜!」


  六花朝許宜軒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晶瑩的牙齒,只不過中間缺了兩顆,但卻顯得很可愛。許宜軒一愣,這肖家六丫頭,笑起來咋也這麼好看吶。


  酒席一直到未正時分才散,最後辦了三桌家,肖老大一家和幫工們這才歇了手,坐到桌子旁邊好好的吃了一頓。許宜軒很少這麼晚的時候吃飯,肚子裡頭早就餓得嘰里咕嚕響,坐到桌子旁邊聞著那香味兒就覺得食指大動:「這麼多菜!這麼香!」


  許宜軒的臉上有些煙火色,彥瑩瞅著他笑了下:「許世子,趕緊嘗嘗你自己炒的菜。」


  聽說六花都要學炒菜,許宜軒便不幹了,一定要彥瑩教他炒菜,彥瑩無奈,只能指點著他炒了最後一道青菜。許宜軒一隻手揪著衣袖,興緻勃勃的伸出筷子去夾青菜,放到嘴裡嚼了兩下,眉頭就皺了起來:「怎麼這樣咸……」


  六花張嘴哈哈笑:「世子哥哥,你是放了兩次鹽吧?幸虧三姐多炒了一盤青菜,要不是咱們就沒得青菜吃了!」


  「原來炒菜也是這麼有講究!」許宜軒摸了摸腦袋:「我倒是小看了!」


  正是歡聲笑語一片,院子那邊出現了一個人影,站在院門口,似乎猶豫著要進來,又不敢進來。肖老大轉臉瞅了下,趕緊扔了飯碗就迎了過去:「村長,還沒吃飯?趕緊過來一塊吃!」


  肖文華咧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吃過了咧!不過是想找你們家三花有點事。」


  「找三花?」肖老大看了看那邊,彥瑩還正在吃飯:「村長,你先去堂屋裡頭坐著,等我家三丫頭吃了飯就過來。」


  「好好好。」肖文華笑得眯了眼睛,撇著身子往堂屋裡頭去了。


  彥瑩聽說肖文華找自己,不由一愣,好久都沒跟這位村長大人打交道了,今兒怎麼自己找上門來了?她抬臉一望,正對上了二花的眼睛,瞬間二花便紅了臉。


  莫非是發現了肖經緯與二花的事情?那也該是找肖老大與肖大娘,找她作甚?彥瑩心中有疑,趕緊扒了一碗飯,匆匆的走去了堂屋。


  「三花,我有一件要緊事情要告訴你咧!」肖文華見著彥瑩走了進來,涎著臉站了起來,心中還是有些放不開,他堂堂的一個村長,現在竟然要來向這小丫頭片子示好了——若不是為了他的孫子,他才犯不著這樣低三下四哩。


  「村長,你坐,別這麼站著,三花承不起吶。」彥瑩指了指椅子讓肖文華坐了下來:「究竟是啥事情?」


  「你爺爺,剛剛找到我……」肖文華眯著眼睛看了看彥瑩,揣摩著他要說的這件事情會不會讓這肖家三丫頭感興趣,見彥瑩臉色如常,他有幾分沮喪,伸手在果盤裡抓了一把瓜子,手指不住的撮弄著:「他說要重新分家哩。」


  「啥?啥叫重新分家?」彥瑩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十多年前不是已經分家了?」


  「你爺爺說,因為把祖屋分給了你們家,風水好,所以你們家發達了,你那三個叔叔的日子越過越不好,他覺得不公平,準備重新分家。」肖文華見著彥瑩有幾分重視了,心中得意,趕緊添了句:「他來找我,我也只能來跟你們家商量,現在你們家是你當家,自然只能找你了。」


  這肖木根也真是夠厚顏無恥的,重新分家,未必要將自己家的青磚大瓦屋也算進去?他這做爺爺的,心咋就這樣偏得厲害?彥瑩忽然間有幾分焦躁,喘氣的聲音都重了些:「村長,我們家十幾年前被趕出來的時候寫了一張條子,上頭寫得清清楚楚,我們家每年該交多少糧食多少銀子,一分都沒少交,咋現在又提起分家的事情來了?你去告訴我爺爺,他想要重新分家,做夢!」


  「三花,火氣可別這麼大!」肖文華笑著湊了過來:「村裡人現在都知道你們家是由你帶著發了財的,你爺爺就算是想要佔點便宜,好歹也要過了你這一關不是?我心裡頭琢磨著不如這樣……」


  彥瑩望了肖文華一眼,這村長大人現在心裡頭究竟打著什麼主意?是不是真知道了二花與肖經緯的事情?「村長,你怎麼就忽然這樣好心了?說說看,你到底想要拿些什麼好處?別藏著掖著,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頭的小九九!」彥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著急什麼,焦躁什麼,條子在自家爹娘手裡頭攥著,還怕那肖木根鬧騰到天上去?

  「三花,我是有一件事情求你。」肖文華伸手指了指堂屋外頭:「你跟那許世子,交情不是一般,能不能讓他去和那知州大人說說,將我那孫子肖經緯弄去做文書咧?」


  上回拜託四斤老太去找高主簿,白白的花了二十兩銀子,想了好幾次要去找高主簿要回來,可就沒那個膽子,最後肖文華只能把念頭轉到了肖老大家,肖家三丫頭,認識的是豫王世子,可比那狗屁高主簿要高貴到哪裡去了!只要世子爺一句話,自家二孫子肯定會順順噹噹的進了知州衙門!


  第一百一十四章巴結


  堂屋裡很敞亮,午後的陽光照在肖文華的臉上,皺巴巴的一團,好像一隻老狐狸在眯著眼睛打盹一般。他的心情很緊張,帶著些盼望的心思,可又有些害怕,生怕彥瑩拒絕了他。雖說他當肖家村的村長有十來年了,可究竟還是土包子一個,根本與衙門攀不上親戚,現在也只能指望彥瑩這根線了。


  「三花,以前是我做得不好,你千萬別放在心裡頭。」肖文華瞧著彥瑩臉上又恢復了常態,有些心上心下,索性腆著老臉來賠不是:「那時候,還不是被四斤老太給糊弄了……」


  「她哪裡是糊弄你?你敢說你沒私心?」彥瑩瞅著肖文華微微的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咧?還不是為了你那孫子肖經緯打算?」


  「是咧,是咧。」肖文華尷尬的笑著:「那是我鬼迷心竅,不該幫著她來你們家鬧,也不該伸手去推你娘……」他伸手從衣兜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個銀錠子來,這是四斤老太從城裡回來時,讓他再準備十兩銀子,說高主簿得了銀子就會給他辦事,現兒高主簿那邊是用不上了,只怕肖家三丫頭會嫌這銀子少。


  換著放在半年前,肖家人見了十兩銀子,只怕是眼睛都睜不開,可如今!瞧瞧人家這屋子,氣派得很,莊戶人家裡頭只怕周圍團轉再也找不出第二家!

  肖文華嘿嘿的笑著,將銀錠子放到了桌子上:「三花,我上次推了你娘,還得她提前生了娃娃,心中一直過意不去,這點銀子,讓你娘拿了去買些好吃的補補身子。」


  賠償銀子?彥瑩撇了撇嘴,要肖文華是真心實意,早就該送銀子過了,現在才送過來,還不是瞧著她們家的日子慢慢過好了,又找了一座大靠山?


  彥瑩似笑非笑的神色讓肖文華有些緊張:「三花,怎麼了?中不中?」


  「{村長,你推了我阿娘,自然是要向她去賠禮道歉,跟我說有啥用?」彥瑩伸手指了指門外:「我阿娘她們正在吃飯哩,你過去和她說。」


  肖文華是村長,雖然做的事情不怎麼地道,但自己一家還是在他的管轄里,現在許宜軒還在,自己可以神氣,可許宜軒一走,誰又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不能一味的伸拳頭打人,該籠絡的還是要籠絡,如果一味我行我素,肖家村這麼多人,大家一起合力使些什麼絆子,肖家也不好過日子。


  錢不是萬能,除了錢,還有別的東西要追求。彥瑩知道肖老大與肖大娘對鄰里關係看得很重要,並且這肖家村,大部分大家都姓肖,雖然自古有同姓不相婚的說法,可若是扯起來,往上邊輪幾輩,盤根錯節的很多都是親戚。


  彥瑩決定,該謙和的時候就該做出和解的姿勢,既然肖文華都帶著銀子上門了,自然也不能再僵持著將他當仇人看,更何況肖經緯跟二花兩人正打得火熱,到時候若是兩家要商量親事,可還是這樣的關係,只怕這親事也難成。


  「要我向你娘賠不是?」肖文華覺得有些詫異:「這家裡不是你做主?」


  「是我做主不假,可你推的人不是我,是我娘,自然要和她去說。」彥瑩站了起來,笑嘻嘻的望著肖文華:「村長,你不是誠心來道歉的吧?」


  肖文華望了望外邊三桌子人,有些不高興,他堂堂一個村長,給一個婦道人家賠禮道歉,這傳出去讓人怎麼想吶!可畢竟自己孫子的前程要緊,肖文華躊躇了一下,站起身來就往外邊挪:「去就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肖大娘吃了一驚,沒想到高高在上的肖文華竟然來給自己道歉了,她紅著臉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村長,不用賠不是了!上回你也不是故意的,我現在也好好的,銀子你趕緊收起來,不用你送銀子了!」


  許宜軒瞪著眼睛望了肖文華一下,用沾著油的筷子指了指他:「哎,你竟然伸手推人?都五六十歲的人了,怎麼這樣不厚道?」


  肖文華被許宜軒教訓了一趟,只是低著頭唯唯諾諾:「世子爺說的是。」


  「以後,」許宜軒叼著筷子哼了一聲:「村裡要是有人敢欺負肖大叔家,你得要幫忙,要掄著桌子板凳上,知道不?」


  肖文華的腦袋點得跟雞啄米一樣:「是是是,是該這樣。」


  許宜軒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肖老大與肖大娘等著許宜軒教訓完了,趕緊站起身來將肖文華又請回堂屋去:「村長,都是小事吶,虧你還記得。」


  肖文華這才放下心來:「唉,我那時候也是一時糊塗,你們可別放到心裡。」


  彥瑩見肖老大與肖大娘馬上就將肖文華放過了,也很無奈,只不過肖文華主動拿了肖木根的打算向自家來求和,也算是有些誠意。她朝肖老大伸出手:「阿爹,上回分家,該寫了字據,你給我瞧瞧?」


  「分家的字據?」肖老大走到了裡間,摸索了一陣,拿出了一張發黃的紙:「咋啦?怎麼三花你想著要字據了?」


  「還不是我們那個不歇氣的爺爺!」彥瑩低頭看了下字據,跟肖大娘說的差不多,老屋折算了五十兩銀子,每年交五百斤米,十斤油,還有十二兩銀子做供養,過年過節的時候還要給節禮。


  「爺爺?怎麼了?」肖老大的臉色一變,心慌慌。


  肖王氏病倒了,自家只給了五百個大錢,自家幾個弟媳婦一直在村子里上躥下跳的說自家的不是,特別是那個老二家的,因著肖王氏養在她家,她叫得格外凶:「每日大魚大肉,卻只肯出五百文錢給看病,這都是什麼兒孫?老天爺有眼,遲早天打雷劈!」


  二花聽著氣得跳腳,實在想衝出去和她對著罵,卻被彥瑩拉了回來:「她罵她的,咱過咱的,讓她去浪費口水!」


  「就是,咱們多做些罐頭,好掙錢!」四花倒也想得通:「她站在外邊罵,咱們也不會少一塊肉,你跟她對著罵,還要浪費神思,心裡還要不舒服。」


  肖家姐妹不把肖王氏的事情放在心裡,可肖老大卻總有些惴惴不安,畢竟肖王氏是被自家幾個丫頭給氣出病來的,自己家只扔了五百文錢就對她不聞不問,實在過意不去,隔幾晚上就要跟肖大娘商量:「咱們要不要再送點銀子過去?我看娘不大好哩。」


  肖大娘只是閉嘴不說話,娃兒掙錢也辛苦,她實在不想把錢白白的扔給她那個婆婆,只是肖老大心裡不安她也明白,村裡頭的人最喜歡就是說三道四流言蜚語,她可怕著被人指著背皮說他們不孝順。


  「咱們跟三花商量商量?」肖老大撓著腦袋,吞吞吐吐。


  還來不及商量,他爹卻鬧騰過來了。


  肖王氏只是他的繼母,他還能狠得下心,可肖木根一來,肖老大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他伸著脖子看了看那張字據,啞著嗓子問道:「村長,我爹,他想怎麼重新分家吶?」


  肖文華眨巴眨巴眼睛:「我估摸著,他是想到你這邊來住哪。」


  「什麼?爺爺要住我們這邊?」二花連連搖頭:「真是想得美!」


  肖老大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肖大娘瞅著他那模樣,也不吱聲,畢竟肖木根是肖老大的親爹,他想住過來,自己還能說不?只是肖木根要住過來,那肖王氏也會要住過來了,以後這看病吃藥的銀子,可不就全攤到自己家了?


  屋子裡頃刻間沒了聲音,大家都往彥瑩身上看,四花拉住了彥瑩的胳膊:「三姐,你快想個法子。」


  彥瑩沉吟了一陣子,抬起頭來,望著肖老大:「爹,你怕不怕丟臉?」


  「丟臉?」肖老大望著彥瑩,不理解她話裡頭的意思:「什麼丟臉?」


  「我的意思是,爺爺要是一個人住過來,咱們還是歡迎他。」肖木根跟肖老大的血緣關係是怎麼樣也斷不了的,若是肖木根想要來住,肖老大就不能接他過來。多一個人,不過是多一雙筷子,況且肖木根現在身子健旺,瞧著跟牛一樣,最近這十多年只怕是還不會讓人來服侍。


  可肖王氏要是想跟著過來,那就是……做夢!

  且不說她現在身子有病,就說她以前對肖老大一家的所作所為,怎麼樣也不可能愉快的住在一個屋檐下邊。彥瑩沖著肖老大揚了揚這張紙:「咱們可是有字據的,當年這字據寫得清清楚楚,他們想要反悔,可是不成!」


  「那……」肖老大有些猶豫:「三丫頭,你打算怎麼做?」


  「合情合理的,我倒也可以容他,要是提些不合理的要求,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咱們公堂上邊見!」彥瑩將字據小心翼翼的折了起來:「有這字據在手裡,我還怕他?」


  許宜軒這時候剛剛吃完飯,抹著嘴巴進來,聽到了彥瑩最後一句話,趕著沖了過來:「肖姑娘,誰又欺負你了?別怕別怕,有小爺在,看誰敢動你?」


  肖文華見著許宜軒,趕緊添油加醋的把當年肖家分家、現在肖木根想要帶著肖王氏住回來的事情說了一遍:「世子爺,你不知道哇,這個孝字壓著,怎麼也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許宜軒瞪了肖文華一眼:「你是村長,就不知道按理來斷?我跟你說清楚,你先去找了里正,要是里正敢不站在肖姑娘這邊,那我就去找林應平,讓他親自來肖家村斷案,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本事!」


  「這樣好,世子爺說的是。」肖文華彎著腰站在許宜軒面前,腦袋都不敢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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