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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許一山突然請求羅舟幫忙,羅舟遲疑了片刻問他。


  “你說,什麽事?”


  “我想與陳曉琪離婚。”許一山故作輕鬆道:“麻煩羅組長去找一下陳曉琪,讓她寫好離婚協議書,你帶來,我簽字。”


  “為什麽要離婚?”羅舟狐疑地問。


  “不為什麽。”許一山微笑道:“世界上離婚的人多了去了,不會因為我許一山要離婚,羅組長你就感到特別奇怪吧?”


  羅舟笑了笑道:“我還真奇怪。就算你許一山有問題,這問題與離婚又有什麽聯係?人家陳曉琪都沒放棄你們的婚姻,沒提出離婚,你倒先提出來了。許一山,你腦瓜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許一山不再說話,而是垂下去眼簾,裝作假寐。


  羅舟見談話進行不下去了,他也沒嗬斥他,而是起身道:“你再考慮一下。”


  羅舟再次離開,小樓裏又恢複了平靜。


  許一山突然想起隔壁喊冤的人,不由好奇心起。


  他湊到鐵柵欄門邊,敲了敲柵欄喊道:“隔壁的兄弟,你在嗎?”


  喊了幾聲,隔壁果真有了動靜,試探著問:“你叫我?”


  聽到人聲,許一山突然感覺到莫名其妙的高興。


  他趕緊自我介紹,“我叫許一山,洪山鎮的。你是哪的?”


  隔壁沉默了好一會,答道:“我是縣文化館的,我叫胡丹陽。”


  許一山一聽這名字,似曾相識。於是試探著問:“是不是全縣最會寫賦的胡老師?”


  茅山縣文化館是個清水衙門,每年就靠著財政維持運轉。


  文化館的人,都是文化人。他們平常自命清高,可惜命比紙薄。


  最有名的,就是一個胡丹陽的中年人。這人過去是個中學語文老師,對古詩詞歌賦頗有研究,會寫一手漂亮的賦。


  過去,全縣隻要有喜慶大事發生,他必定會拿出一首精美的詞賦獻出來助興。


  隔壁沒聲音,過一會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道:“什麽胡老師,我現在連條狗都不如了。”


  許一山好奇地問:“胡老師因為什麽事來的?”


  隔壁的胡丹陽又沉默了一會,低聲道:“因為無修廟裏的鍾鼓進來的。”


  許一山心裏一動,小聲問:“無修廟裏的鍾鼓是胡老師拿走的?”


  胡丹陽激動地喊,“我是冤枉的啊,我沒拿啊。”


  許一山與爹許赤腳去過無修山,發現無修廟門前的樹都被鏟了,廟裏的鍾鼓全部消失不見。


  他當時還問過水庫管理員,水庫管理員神色慌張,閃爍其詞推說不清楚時,他的心裏就起了疑。


  按理說,能將無修廟的鍾鼓搬走,是一個大工程。


  畢竟,通往無修山沒有一條可供行走的路。盡管無修水庫已經潰壩,庫裏再無水,但幾十年淤積下來的淤泥,能阻擋所有大型機械通往無修山上。


  現實情況是無修山上確實上過大型機械,挖機的痕跡至今都在。


  這麽大的動靜,水庫管理員不可能不知道。他隻是不敢說,是誰拿走了鍾鼓而已。


  許一山嘿嘿笑道:“胡老師,你沒拿,當你知道是誰拿走了不是?”


  胡丹陽急道:“我不敢說啊,我說出來,這條小命就沒有了。”


  “可是你不說,你就得繼續留在這裏。我聽說,你來了有30多天了哦。”


  胡丹陽道:“是啊,我很久沒看到太陽了。我這輩子還能不能看到太陽啊?”


  他說著說著,嗚嗚哭了起來。


  他一哭,許一山便再沒問他了。


  能在這座小樓裏相逢,大家都是因為緣分。


  許一山想到此,不禁苦笑起來。


  他在心裏吟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中午,送了飯進來。


  許一山看著沒半點油星子的白蘿卜問送飯的人,“這是給我們吃的嗎?”


  看守輕蔑地笑,道:“你說給誰吃的?難道是給我吃的?”


  許一山鄭重其事道:“我記得,紀委的夥食不錯啊。這樣的飯菜,我怎麽感覺與看守所不相上下呢?你們是不是把我們當犯人在看待啊?”


  看守愈發笑得熱烈,他將飯菜往桌子上一扔說道:“你可以不吃。不過我提醒你,在我們這裏,有錢你也沒地方花。而且,一天兩頓,過了點就沒得吃了。”


  許一山想起羅舟帶他來時說過,這裏還專門請了廚師做菜,怎麽會是這樣的水平?

  而且羅舟還特地提醒過他,特殊情況可以開小灶。


  等他將疑惑說出來之後,看守盯著他的臉看,似笑非笑的說道:“首先你得有錢。聽說你來時,身上就一百多塊錢。這點錢還不夠給你添置洗漱用具。”


  “難道這些不都是你們該準備的嗎?”


  看守搖搖頭道:“我們辦案經費有限,對不起了。”


  看守鎖了門出去,告訴許一山,十分鍾後他來收拾餐具。


  許一山看著半碗白蘿卜,哪裏還有食欲?

  雖然他不挑食,而且在鄉下長大。鄉下孩子誰沒少吃過蘿卜白菜啊?可是麵對著這樣半碗東西,他怎麽也咽不下去。


  紀委辦案,先查違紀,再查違法。


  若是觸犯紀律,尚有可救餘地。若是違了法,紀委是不幹預的,而是會將案子移送給司法機關繼續辦理。


  通常進了紀委這道門的,最後都會被移送。


  許一山前次進紀委,因為外商嚴華點名要見他而讓他逃過一劫了。


  這次,又因為嚴華沒確定將項目落地茅山縣,而被長寧縣截了胡進來了。


  他感覺,這次與上次不一樣了。上次紀委似乎還有保留,這次卻真刀真槍的上陣的架勢。


  從羅舟將他帶來小樓,許一山就預感到這次的後果非常嚴重。


  不過,他心裏很坦然。


  無論他們怎麽查,他一無經濟問題,二無生活作風問題。


  如果說他工作上存在嚴重問題,無非就是撤職。再嚴重一點,就是瀆職了。


  十分鍾後,看守果真過來收拾餐具。


  看到許一山沒動飯菜,他揶揄著他道:“許鎮長,平常山鮮海味吃慣了,吃不了我們這裏的飯了吧?”


  他湊到許一山跟前,壓低聲道:“要想生活過得好,還得腰包裏有錢啊。”


  許一山沒理他,往床上一躺說道:“我不餓而已。”


  看守笑笑,提著飯菜出去。鎖門的時候丟下一句話,“會有你饑不擇食的時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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