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嫂嫂一點都不偏心
衛靜姝那是喜的,蹭的一下坐起身來,又怕傷著肚裡的孩子,叫得一聲,又躺了下去。
薄被拉到頸脖下,望著頭頂上掛的綃紗帳,眯著眼兒直偷笑。
上一世,她到死還是個未開苞的老姑娘,別說生子,就連懷孕是甚個感覺都不曉得。
這一世,父母健在,心中所愛常伴身邊,又有了生命的延續。
只要日後依舊如此,便也再滿足不過了。
衛靜姝自個偷偷歡喜了會子,睡也睡不著了,便喚了款冬送了吃食來。
燕窩粥是早就熬著的,生怕她沒得胃口,便又取了幾碟醬菜來。
衛靜姝縱然吃不下,卻也忍著吃了些,復又就著晚霞夕陽坐在廊下乘涼,等李君澈歸來。
李君澈曉得衛仁同餘氏都極是疼愛衛靜姝,特特往國公府去得一趟,將喜事說得一回。
余氏一聽說衛靜姝有了身孕,喜得眼兒都眯成縫了,就連瞧李君澈也順眼不少。
衛仁也高興,留了李君澈喝了兩盞,又遣了余氏將家裡吃的用的都稍些給衛靜姝。
李君澈走的時候,國公府還派了輛馬車跟在後頭。
他踏著夕陽歸來,周身都帶著說不出的喜悅,一進寶山居,瞧見衛靜姝挨在躺椅上便忍不住勾了笑。
眉眼間星光閃爍,仿似這世間再沒這般高興的事兒了。
衛靜姝瞧見他也笑,面上燒得通紅,咬著帕子還有幾分不好意思。
四冬幾個都在院子里伺候著,見著這麼個情形也是偷偷笑。
「還有沒哪兒不舒坦的?」李君澈行至近前,蹲在躺椅邊拉著衛靜姝的手問道。
今兒這一遭,可謂是刺激過頭,相當考驗人的心臟承受能力。
起初先是嚇得要死,後頭卻是高興得要死。
衛靜姝咬著唇咯咯笑,搖了搖頭,又想起一事來,小聲的問道:「聽說你今兒都哭了?」
「沒有的事。」李君澈輕咳一聲,面上有些不自在,眼風一掃就見款冬同忍冬兩個憋笑憋得身子都微微顫抖。
「男兒有淚不輕彈,莫要聽那些小蹄子瞎扯。」
曉得他不甚好意思,衛靜姝又笑得一回,卻並未繼續同他掰扯,只噘著嘴兒有些不開心道:「還說回來用晚膳呢,這會都滿身酒氣了。」
李君澈是不曾打算在國公府多待的,不過衛仁心裡頭高興,非拉著他要喝兩杯,他便不好拒絕。
這會見衛靜姝小脾氣又上來了,清淺一笑,給她順了順毛:「爹心裡頭高興,為夫便陪著喝了兩杯,特意留了個肚回來陪你用膳的。」
又問她:「你想吃點甚個?方才娘特意讓廚娘做了只酸梅鴨給為夫帶回來,要不要試下。」
有了身孕的人,性子總是起伏不定,方才還有些小脾氣,叫李君澈兩句話,便又哄沒了,眉眼彎彎的點點頭:「好啊。」
李君澈陪著衛仁喝兩杯的時候,的確沒用甚個,一來是心裡惦記著衛靜姝吃不下,二來是太高興了。
這頭麥冬才往廚下報了一回菜,不過兩刻鐘,便都做好了用食盒抬過來,擺上滿滿一桌。
早先王映芝便交代下去,府中上下皆緊著寶山居這頭的主子先,她那兒倒無所謂。
便是她不必說,各處人事也曉得該如何做,畢竟衛靜姝懷的可是李君澈的第一個孩子。
衛靜姝才用了小半碗燕窩粥,可這會子也覺得有些飢餓,瞧著滿目玲琅的吃食,也少見的胃口大開。
近來她總是胃口不好,原先還當她是苦夏,不曾竟是因著害喜。
這會子李君澈也極有眼色,她目光落在哪兒,他便替她夾了去。
衛靜姝吃得歡喜,可不多時又覺得胃裡一陣翻騰,還未咽下去便又全吐了出來。
幾個小丫鬟忙又手忙腳亂的收拾起來。
這吃一頓飯可比往日難得多了。
寶山居這頭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東院那頭卻極是清冷。
王映芝比衛靜姝還沒食慾,不過叫廚下煮的一碗面,草草吃了便坐在燈下拿著賬本發獃。
李君澈不喜她,衛靜姝也不甚待見她,可這兩人卻沒得一個將這府中的管家權要去。
王映芝本就心思細膩,閑下來想的東西自也多,若非管著世子府的事兒,分了不少心思去,只怕早叫自個給逼瘋了。
綠顎捧了盅剛燉好的雞湯來,見她魂不守舍的,便替她將賬本接了過來,輕聲道:「夜裡頭光線不好,姑娘老坐在燈下看賬本會傷了眼睛。」
「您今兒也未用甚個,奴婢剛燉了雞湯,您好歹喝一點。」
王映芝眼帘一垂,點了點頭,復又將綠顎手上的賬本抽過來:「姐姐有了身孕,自是府中大事,寶山居那兒我插不上手,可好歹也要打賞下去,好叫府裡頭的下人一道沾沾喜氣。」
綠顎秀眉微蹙,輕嘆一聲,取了頭上的發簪將油燈撥亮些,又盛了碗雞湯出來,有些替她不值:「世子爺自來不看姑娘一眼,卻將這府里的管家權都教給姑娘,豈不是將您當個管家看待。」
說得這一句,再想想往昔在江南王家時的景象,又忍不住一嘆:「還當姑娘嫁了人必定離了火坑,可如今這世子府怕也是另外一個火坑罷。」
王映芝沒說話,只捧了碗喝了半碗雞湯,這才又看起賬本來。
王家必然是個火坑的,原先她當這世子府是根救命稻草,可如今是她自個將這救命稻草點燃,成了個火坑。
她不懂朝政之事,也沒得衛靜姝那般承著上一世的記憶,也不曉得衛靜姝口中所說的安排究竟是甚個安排。
可她卻也明白,若是能不忘初心,守著這一方院子,既有自由亦不會被其他人所累,是再好不過的事兒,只可惜,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守住初心。
「取文房四寶來。」念及這些,王映芝自個也嘆口氣,喚得綠顎一聲,便又壓下心頭那些鬱氣。
今兒個國公府送了好些東西來,雖說是給衛靜姝的,可按著規矩也要回禮過去。
依著衛家三老爺同三夫人疼孩子那股勁,少不得明兒還得過來探望探望。
府中下人也要打賞下去,喜糖喜錢都少不得,還得賞套新衣裳,多一個月的月錢。
一樁樁,一件件的,都是事,她既管了家,自也不能失禮。
忙起這些個事兒來,那些個傷春悲秋便也拋之腦後了。
綠顎同緋紅伺候王映芝到後半夜才歇下,無不替她感到不平的。
可王映芝生來便命不好,如今能得一份安寧,便也算好的了。
第二日,衛仁同餘氏,果真來了世子府串門,一道跟來的還有衛靜婉同趙喻嬌。
一屋子女眷的,衛仁想尋衛靜姝說兩句話都沒機會,便只得同李君澈一道往書房去坐坐。
衛靜姝出嫁之時,不喜陪嫁嬤嬤管束,便沒要,這會子有了身孕余氏便送了兩個有經驗的,又同幾個笑丫鬟交代些要注意的事兒。
姑嫂三人閑得無事便窩在屋裡頭說些小話兒。
趙喻嬌已經有幾個月了,肚子也越發明顯起來,一見衛靜姝就咯咯笑:「看來我佔了不少便宜。」
誰能想到一向栽在李君澈手裡的人,如今不僅受李君澈一聲嫂嫂,就連李君澈的孩子都得喊她肚裡的作哥哥姐姐。
趙喻嬌一想起這事兒就覺得萬分自豪,整個人都得意得不得了,還總結出一條歪理來,本事遜色點沒關係,會嫁人就行了。
衛靜姝素來同她交好,自也曉得她那些個小心思,又見她氣色極好,周身圓潤一圈,便也甜甜喊得一聲:「嫂嫂。」
趙喻嬌受用,忙將自個昨日臨時準備的都叫人搬了來,光是細軟的布料便有好幾匹,皆是市面上少見的,更別說小孩子辟邪的掛件甚個的,那都是用大匣子裝的。
衛靜婉這些時日,總同趙喻嬌處在一起,性子也沒得那般沉悶,瞧著這一堆堆的東西就好笑:「嫂嫂這是把嫁妝都要搬來給三姐姐了。」
趙喻嬌輕哼一聲,豪氣的搭在衛靜婉的肩頭上,笑道:「別眼紅,嫂嫂一點都不偏心,等你成親時,東西比這個還多。」
她有三處封地,手裡又有不少太后給的,哪裡就缺錢,將衛靜婉的嫁妝都包了都不成問題。
衛靜婉到底連親事都還沒個著落的,叫趙喻嬌這麼一逗,立時臊得面色通紅,一跺腳,嬌嗔喚一聲:「嫂嫂……」
衛靜婉自打去歲同葉家退了親事,到得如今便一直沒得著落,原先也有兩家瞧著還不錯的,不過因著時局變化,後頭也沒了消息。
衛仁同餘氏倒是通了氣,日後的局勢也難說,要麼將她多留兩年,要麼就在雲州尋個婆家便是,是以一直擱置到如今。
衛靜姝原先聽得一耳朵,倒也覺得可行,依著前世的軌跡,後頭兩年局勢只會越來越亂,京都也非久待之地。
加上衛靜婉素來在雲州長大,不喜京都這些人情事故,日後若能回雲州去,怕她也是歡喜的。
趙喻嬌不曉得這些個事兒,不過也曉得如今的局勢,對衛靜婉的婚事也不利,便也逗兩句就算了。
到得午膳時分,王映芝便親自來請各位用膳。
她一身胭脂紅薄紗裙,瞧著嬌嬌弱弱,卻又不卑不亢的,既有女子的溫柔,又有大家閨秀的氣度,叫余氏都忍不住多瞧兩眼。
可隨即,又叫余氏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