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姑姑
要給李君淳娶個續弦,再添幾個側室的事兒傳到大營的時候,他不過瞧得一眼,也無甚表情,提筆回信,應了下來。
總歸這輩子娶的也不可能是衛靜姝,那誰做正室,誰做側室都無所謂。
幾個月的時間內,李君淳攻下前朝餘孽稱王的兩塊不大的地盤,想要再前進卻是不能了。
天兒越冷,水戰便越是難打。
成興帝傳信讓他回去成親,他也沒猶豫,安排好軍中之事,收拾了包裹第二日便帶著一小隊人回京。
如今天下都已經是李家的了,除了南方那一塊頑固之地,其餘幾塊叛亂的地兒早叫平了。
誰也沒想到,李君淳臨近京都了,卻還遭人埋伏上了。
雖有一小隊侍衛護著,可也傷得不輕,將人一路快馬加鞭送進京的時候,便只吊著一口氣。
都只吊著一口氣了,成親的事兒自然要往後挪,成興帝等兒子歸來的喜悅一掃而光,早金鑾殿上氣得大發脾氣,又將調查埋伏之人的事兒交給李君澈。
李君淳被送進宮中養病,太醫日日守在德仁宮不敢出去。
一連半個月,丁點消息都沒得,合王是生是死也難說。
而宜王那頭對於埋伏合王的事兒也沒有一點進展。
眼見就要過年了,南邊那頭卻又突然發起了戰亂,成興帝氣得額頭突突跳,將施厚霖同衛書啟都派了過去。
跟著宜王殿下便被人蔘了一本,此事還同合王埋伏受傷之事有關。
成興帝只得兩位皇子,早在兩位封王之後,朝廷官員便分了派。
宜王,合王各有一派不說,還有一派保持中立。
此番參了李君澈的,便是那中立的保守一派之人,遞上去的奏摺上條條框框寫得句句有理,卻偏生苦無據。
可那人卻還死咬著不放,只道:「合王殿下屢番立功,功績隱隱在宜王殿下之上,宜王素來是心思細膩之人,既然能謀划這麼一出,可必然是有萬全準備的,又如何叫我等尋出證據來。」
李君澈在金鑾殿上被他鏗鏘有力的一字一句給氣笑了,他也不給自個辯解,只道:「殺了人也要尋出兇器來,大人既然疑心本王,自當拿出鐵打的證據來,而不是憑著一張口便能隨便潑污水。」
這事委實沒得證據,李君澈的威望也在那兒,一時之間也沒個說法。
成興帝呵斥那上奏之人,表明了只站在有證據的一方。
雖是這般,可復又派了幾個老將往南邊去坐鎮,不得不叫人遐想。
這事不管真假都好,卻隱隱在宜王同合王的兄弟之情上扯了莫大的一條裂痕。
李君澈雖未曾上戰場,可他在朝中的建樹也無人能及,此番叫人潑了一身髒水,自然對合王那頭生了芥蒂。
而合王那頭卻是認為宜王嫉妒他的軍工,當真設了埋伏,讒害兄弟,好高枕無憂。
兩派人各執己見,在朝堂上總要爭個面紅耳赤,相互看不順眼。
到後頭李君淳傷愈,兄弟之間的關係越發不如以往,兩廂見面雖有說有笑,可也不過披著塊麵皮罷了。
幾位老將往南邊打仗,冬日裡吃了不少苦頭,雖未得便宜卻也守住了,到得三月春暖花開之時,卻又突然吃了個敗仗。
兵士傷亡雖不大,可先頭李君淳費時幾個月攻下的兩個小城池,不過月余的功夫,便盡數丟失。
成興帝在金鑾殿上氣得險些暈過去。
待守在南方大營的將軍派人回來請罪之時,又參了一樁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兒。
那便是,軍機泄露。
軍機泄露可不是小事兒,不論攤到誰身上,那都是要掉腦袋的事兒。
偏生,那些個軍機都是掌管在李君澈手上的,此番泄露不管是不是他所為,他都逃不掉干係。
合王一派這些時日同宜王一派鬧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更是將宜王殿下往死里踩。
李君澈吃了這麼個啞巴虧,就愣是有苦說不出,還沒得機會戴罪立功,手上的權利便都叫成興帝收了回去。
李君淳二月時娶了左相何艇的幼女作正妃,又添了殷氏,朱氏,葉氏三個側妃。
到得五月何氏便診出了喜脈,六月葉氏也診出喜脈來。
合王這頭子嗣豐起來,宜王那頭只得一個嫡女的日子便越發不好過起來。
七月頭,成興帝斟酌再三,立了李君淳作太子之位。
同合王鬧了那許多日子的宜王一派,縱然心中萬分不忿,也只得壓下不滿。
因著李君澈的關係,在南邊大營的衛書啟同施厚霖的日子也很不好過,在京作文官的謝元安也被尋了由頭降了職責。
短短几個月的功夫,李君澈可謂是越發水深火熱起來。
再外頭縱然撕得如何難看,可李君澈回了宜王府,還是卸下一身的戾氣。
衛靜姝不能參與朝堂上的事兒,李君澈如今為了她好,也不叫她知曉,可有些事兒她還是知道了。
李君淳得了太子之位,著實讓人驚詫,又怕李君澈心裡頭不舒服,她還很是小心翼翼的寬慰一回。
李君澈對著衛靜姝同小雙喜,神色同往日無甚區別。
也就衛靜姝哄他之時,他便流露出幾分可憐模樣來,嘆得一聲,裝一裝失落,回頭便抱著衛靜姝進暖帳裡頭去安慰了。
日日不落俗套,待過得幾日,衛靜姝這才反應過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可見他並沒有傷心欲絕的,這才又放下心來。
銀鈴乖巧惹人憐,也不知使了甚個法子,在甄皇後跟前討了個出宮的令牌。
李君澈落了難,她便往宜王府跑得更加勤了。
生怕衛靜姝同李君澈因著這些事兒心頭不快,絞盡腦汁的好叫王府裡頭熱鬧兩分。
朝中之事盤根錯節,到得八月,京中便隱隱有暗潮洶湧之勢。
一向對朝政不敏感的李君瀾都覺出不對勁來了,得了空往宜王府來一回,同李君澈坐得一下午。
茶水喝了一肚子,口也說幹了,來來去去都是兄弟之間要和睦的言論。
來時李君澈笑吟吟的迎她,走是依舊笑吟吟的送她出門。
八月十五宮中設宴,文武百官同誥命夫人一道進宮吃宴。
笙簫絲竹不絕於耳,舞姬穿著薄紗獻舞,足下銀鈴鐺作響,喝彩聲一片。
小雙喜如今兩歲多了,小嘴兒一張一合便更倒豆子似得,極是會說。
正叫衛靜姝抱在懷裡,才喝了一口燉的熱牛乳,聽見喝彩聲,也學著大人的模樣,拍著小手奶聲奶氣的喝一聲:「好……」
同衛靜姝坐了一道的何氏瞧見她這逗趣的模樣,便是一笑,撫了撫將將顯懷的腹部,羨慕道:「姑娘家家的當真可愛,我要是能同嫂嫂一般生個女兒當多好。」
是不是真想生個女兒便只得她自個心裡頭清楚,衛靜姝輕輕笑一笑,指著何氏問小雙喜:「嬸嬸肚子裡頭是弟弟還是妹妹呀?」
小雙喜雖人小,可也甚有心思,衛筠謝蘊同安哥兒都是哥哥,只她這一個妹妹,平日裡頭事事慣著寵著,自也不樂意有個妹妹同她爭,想也沒想便道:「弟弟。」
她一說弟弟,何氏面上的笑意便更加盛。
衛靜姝便道:「都說童言無忌,弟妹這一胎定然是個哥兒。」
何氏笑得眼兒眯起來了,忙取了腰間墜的小金魚送給小雙喜玩耍。
不過是金子打的幾個小魚,形態各異,用絡子穿起來,討個巧而起。
見不是甚個值錢的玩意,小雙喜看得衛靜姝一眼,見她點頭,便伸手接了,復又奶聲奶氣的謝了一回。
皇家子嗣本就少,又只得她這麼一個姑娘,眾人聽她懂禮得很,又圍著很是說了些喜慶話。
相較於女眷這頭的熱鬧,男賓那頭的氣氛卻低壓得厲害。
宜王與太子殿下坐一塊,面上雖都帶著笑,可叫人瞧著瘮得慌。
先頭朝廷官員分了三派,並沒有因為李君淳當了太子而有所緩和,反而越演越烈。
銀鈴在席上有貪了杯,告罪一聲叫宮人扶著先行下去更衣。
王映芝看得她一眼,叮囑道:「今兒夜裡亂,你可別亂走。」
銀鈴點頭,乖巧應下,待轉過身去,眼眸卻是亮晶晶的一片。
宮中禁衛軍換值,來來往往不斷,發出整齊的步伐聲。
叫青衣的小宮人扶著出去,這才想起甚個來,「哎呀」一聲道:「我方才取了個香囊出來玩,怕是落在桌上了,你快去幫我取來。」
姑娘家貼身的東西,自是不能隨意流落到外頭去,少不得便要毀了名聲。
那青衣宮人知曉此事可大可小,忙福了一禮交代一聲:「那郡主在這兒等奴婢,奴婢去去就來。」
宮人腳程快,不多時便不見人影,銀鈴睜著無辜的眼兒,四下瞧得一回,似是有些醉意,腳下虛浮不穩的轉了個彎往別處去,不多時便影入夜色中。
宮宴設在慶華宮,離那兒最近的北直門守衛,才抬起手來打了個哈欠,人便倒下去不省人事。
在值房喝酒的幾個侍衛聽著聲兒忙出來,瞧見的便是一道黑影,手裡一柄利劍閃著寒光,不偏不倚直取命門。
一支銀槍從暗處飛出來,擦過利劍墜入地上,那人只覺手臂發麻,側過眸子,滿是狠歷。
一道清冷的聲兒從暗處傳出來:「姑姑,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