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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8.06晉江獨發

  毓秀被戳中心事, 麵上難免有些不自在,“朕乏了,你下去吧。”


  陶菁放下白玉瓶,捧起毓秀受傷的手, 還得寸進尺地撫摸了她才包紮好的那根手指,笑著說了句,“十指連心,皇上的心疼嗎?”


  毓秀不動聲色地把手從陶菁手裏抽出來,轉身走到龍椅上坐, “皮外傷而已,何必小題大做。”


  陶菁亦步亦趨走到毓秀身邊, 笑的別有深意, “下士明明給皇上找了個理由哭一場,是皇上不領情。”


  毓秀猜到他話裏有話, 禁不住冷笑道,“你當朕是什麽人?劃破手指就要哭一場?”


  陶菁挑眉笑道, “皇上劃破手指之前, 沒有別的傷心事嗎?”


  毓秀麵色淩然, “自從朕被冊封為皇儲開始, 每日裏的傷心事就堆積成堆,要是遇事就哭一哭, 豈不是有流不完的眼淚?君王的眼淚是落給別人看的, 落下幾滴淚, 就要收回幾座城, 你要有本事攻城略地,朕倒是不介意在你麵前哭上一哭。”


  陶菁聽毓秀語氣譏諷,就知道他被她小瞧了,“直到今天,皇上還介意我放棄恩科,選擇入宮?”


  毓秀皺眉道,“你並非平庸之輩,卻選了一條不該選的路,如此不合常理,朕自然不相信你心懷坦蕩。醜話說在前麵,呆在朕的身邊,並不是你平步青雲的捷徑,想討我的歡心,也絕不是說幾句甜言蜜語,做幾件曖昧的事那麽簡單。”


  陶菁搖頭輕嗤,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虧得下士之前還擔心皇上會哀痛傷心,如今看來,是我庸人自擾,小看了你。皇上很有意思,比我起初以為的還要有意思。”


  毓秀隻當陶菁故弄玄虛,“朕不用你服侍了,你出去吧。”


  陶菁充耳不聞,隻笑眯眯地看著毓秀,直到把毓秀的兩頰都看出紅暈,才開口說一句,“人到情多情轉薄,驀然動情悔多情。”


  毓秀以為他又要言語輕薄,才要出言嗬斥,陶菁就搶先說一句,“你我初見時,我對你隻有義,未有情。奈何今日一如入相思門,才知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毓秀冷笑著回一句,“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不要說我不喜歡你,就算我真的喜歡你,你的前途也不會因為我的喜歡有什麽改變。”


  他的前途啊……


  說起來的確是要仰仗她。


  陶菁單膝跪到地上,抬頭看著毓秀。低人一等的滋味雖然不太好,可在他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望來日下士斷腸回首時,不會後悔今日。”


  他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麵上難得露出羞赧之色,倒比從前玩世不恭時更顯真心。


  毓秀明知自己不該因為陶菁的幾句話就心生動搖,一顆心卻跳的猶如鼓鳴。起初她以為陶菁隻是別有心機,討一討嘴上便宜,可這個當下,卻莫名有些假戲真做的意味了。


  陶菁見毓秀盯著他的臉發呆,禁不住出聲笑道,“下士知道,想走到皇上心裏,就要先走到皇上的棋局裏。皇上布局縝密,從不走一步廢棋,卻不知下士有沒有那個本事,在皇上的棋局裏找到一個位置?”


  聞人離的身世,桃花樹的血盟,薑鬱與舒嫻的關係,她要走的一局棋……


  陶菁一而再,再而三地語出驚人,毓秀不相信一切隻是巧合,若他是她對手的棋子,那真是大大不妙。


  好在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陶菁雖言行失當,舉止無措,若他心懷不軌,絕不會如此張揚。


  所以他到底是誰?從何而來,又去往何地?


  半晌之後,毓秀看著陶菁,沉聲說一句,“朕下的每一盤棋都攸關生死榮辱,所以不會輕易與人對弈。”


  對望之中,一眼千年。


  陶菁沒有回話,而是起身將染了毓秀鮮血的白棉布塞進白玉瓶中。


  毓秀冷眼旁觀,心中竟隱隱有期待,可她空等了半晌,瓶裏的枯枝也沒有半點變化。


  陶菁笑著把桃枝從瓶子裏取出來遞到毓秀麵前,“請陛下閉上眼睛。”


  毓秀輕咳一聲,“你又要耍什麽把戲?”


  “皇上閉上眼睛就知道了。”


  “朕沒心思陪你胡鬧。”


  “若皇上睜眼時桃花還沒有重開,大可治我欺君之罪。”


  毓秀聽陶菁話說的篤定,鬼使神差,竟真的閉上眼睛。


  陶菁手握花枝,彎腰湊到毓秀麵前,等兩個人的鼻尖隻剩不到一寸的距離,他才忍不住笑出聲來。


  熱熱的鼻息噴到毓秀臉上,她下意識地就認定自己被戲弄了,才要發怒,卻看到陶菁退後一步,把桃枝舉到她跟前。


  殘枝上的花開了三成,那些沒開的也鼓出了花苞。


  怎麽會有如此神奇之事?


  毓秀百思不得其解,想從陶菁手裏取過桃花來看,陶菁卻一下子把手舉高了,“皇上再把眼睛閉上。”


  毓秀皺眉道,“花不是開了嗎?你還叫我把眼睛閉上幹什麽?”


  陶菁老神在在,“花才開了不到半數,皇上再睜眼的時候,又是另一番光景。”


  “你以為朕是傻子?”


  “皇上不相信的話,可以試試看。”


  毓秀明知自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受陶菁擺布,行動上卻沒辦法抗拒。


  陶菁看著毓秀的臉,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他湊上來吻她的時候,也把眼睛輕輕閉了起來。


  毓秀唇上一熱,一陣淡淡的桃花香氣鑽進鼻子,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動彈不得。


  陶菁隻把嘴唇貼在毓秀的唇上,隻在她陷入美夢的一刻,輕輕啃了一下她的唇。


  毓秀夢中還帶著笑容,陶菁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龍床上;脫了自己的外袍,又把裏衣解的鬆鬆垮垮,打開殿門,走到睡熟的康寧麵前,搖著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康寧睡眼惺忪,一抬頭就看到陶菁衣衫不整地站在他麵前,一時大驚失色,“你……你這是幹什麽?”


  陶菁忙對他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皇上召我侍寢,不管誰過來,都不能放進殿去,知道了嗎?”


  康寧嚇得眼都瞪圓了,“你說什麽?皇上,叫你,侍寢?”


  “陛下口諭,不許放人進門,你當值偷懶,小心挨罰。”


  陶菁說完這句,笑著轉身回了寢殿;康寧嚇的七魂少了六魄,哪裏還睡得著。


  這王八蛋一定是趁他睡著的時候去討好皇上,莫非皇上是酒後亂性,受不住誘惑才……


  陶菁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扯了被子蓋在毓秀身上。


  她睡著的時候明明還笑著,怎麽才過了一會,眉頭就皺起來了。


  陶菁支起一隻胳膊,抬手在毓秀眉心處揉了揉,看著她的睡顏,心中自有滋味。


  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龍族多情任性,他實在不該對一條龍動心的。


  寢殿裏的燈燭太亮,陶菁彈指滅了幾盞,昏昏之中,他見毓秀睡的香甜,就忍不住困意也睡了過去。


  薑鬱回到永樂宮的時候已是寅時,聽說毓秀回了金麟殿,馬不停蹄趕來請罪,才到殿門口,就看到了戰戰兢兢守門的康寧。


  康寧神色驚惶,一見到薑鬱就跪地拜道,“時辰尚早,皇上還未起身,請殿下稍晚些再來見駕。”


  薑鬱一開始並沒想著要進殿,隻想在殿外跪到毓秀起身再磕頭請罪,可他分明從康寧的話裏聽出不尋常,就厲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康寧叩首道,“殿下息怒,是皇上吩咐不許放人進殿的。”


  薑鬱咬牙問道,“皇上為何不許人進殿?”


  康寧哪裏還敢隱瞞,“皇上召人侍寢,吩咐任何人不許進殿打擾。”


  薑鬱聞言,如遭五雷轟頂,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


  康寧不見薑鬱示下,偷瞄了一眼,卻見薑鬱麵如死灰,眼中盡是殺意,嚇得忙把頭又低回地上。


  薑鬱扯著康寧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皇上召誰侍寢?”


  康寧被拎的喘不上氣,一張臉憋的通紅,回話時更猶如驚弓之鳥,“陶……陶菁。”


  薑鬱目眥欲裂,把康寧甩到一邊,走到殿門口才要推門,又在最後一刻硬收手回來,整個人像木偶一樣僵在門口,動也不動。


  康寧哪敢上前,還是傅容硬著頭皮來解勸,“殿下,不如我們先回永樂宮再從長計議。”


  薑鬱攥緊拳頭,對傅容道,“小心把門打開,不要驚動皇上。”


  傅容知道薑鬱不親眼得見不會死心,就歎著氣把門輕輕推開。


  薑鬱走進寢殿,每靠近龍床一步,心就沉下一分,等他終於走到床前,心已空空無一物。


  毓秀與陶菁交頸而眠,二人嘴角含笑,不知正做著什麽好夢。


  薑鬱轉身出殿,傅容關了門,又試探著問一句,“殿下,不如我們先回永樂宮再從長計議。”


  薑鬱身子穩穩,手卻止不住發抖,為了不失態人前,隻能把手藏在袖子裏。


  傅容和康寧眼睜睜地看著薑鬱跪到外殿,藍眸冷徹,麵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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