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8.08晉江獨發
毓秀大婚之後, 從未見華硯露出如此笑顏,一時間好不心酸,麵上卻故作無恙,“方才聞人離進宮, 不慌不躁,遊刃有餘,與昨日大相徑庭,朕懷疑他與密探帝陵,打傷舒嫻之事有脫不了的關係。惜墨傳信給悅聲, 要修羅使派人監視聞人離的一舉一動,不管他見了什麽人, 做了什麽事, 哪怕是最尋常的人,最尋常的事, 也要一一稟報。”
華硯躬身應是,“南瑜皇儲殿下……”
毓秀一派淡然, “也是如此。要悅聲特別留心兩位皇子與靈犀的往來。”
華硯見毓秀若有所思, 試探著問一句, “皇上打算把靈犀公主許配給兩位皇子中的一位?”
毓秀搖頭道, “婚姻大事要靈犀自己做主,旁人插手不得。”
華硯笑道, “聽聞昨晚席間, 靈犀公主與皇儲殿下歡飲談笑, 十分投緣?”
毓秀笑著點點頭, 並不多言。
歐陽蘇為人處世圓滑老道,靈犀被他吸引無可厚非,隻不過他二人都不是心思單純之人,即便互生情愫,也免不了彼此算計。
華硯見毓秀不願多說,便轉而問一句,“右相罹患急症,休養在家,皇上可知其中蹊蹺?”
他既然這麽問,就是還沒見過淩音。
毓秀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實話實說,“趁薑壖臥病,我們要速速作為。我會盡快叫宰相府擬旨,特許惜墨入朝。”
華硯從前也有出仕的心願,可自從他成為毓秀伴讀的那一天起,就以為自己沒什麽機會入朝為官了。
如今毓秀這麽說,莫非是不會召他入宮的意思?
華硯本以為自己會如釋重負,然而心中更多的卻是失落之意。
毓秀見華硯失神,想到淩音彼時所請,笑意愈濃,“悅聲有意要請惜墨入修羅堂?”
華硯一臉無奈,“臣第一次替皇上送信的時候,悅聲就找借口同我打了一場,之後又不依不饒,一定要我入修羅堂。”
“你打贏了他?”
“打輸了,我和他的武功路數不同,我學的是正兒八經的招數,他練的是毒辣陰險的套路,尤其是暗器使的十分厲害,當真讓人防不勝防。”
毓秀摸摸華硯手背上一道暗紅色的傷疤,“這就是被他的暗器打傷的?”
華硯苦笑道,“好在他沒在暗器上淬毒,否則我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床了。”
毓秀笑道,“悅聲既然這麽想要招攬你,自是欽賞你身手不凡。”
華硯聽了這話,錯以為毓秀與淩音是同樣的意願,笑容也變得有些僵硬,“臣的行事作風與修羅堂格格不入,暗殺刺探的事不知能否做的得心應手,若皇上一定要臣去,臣必義不容辭。”
毓秀見華硯麵色尷尬,忙搖頭解釋一句,“惜墨出身將門,文武雙全。悅聲想要你是看中你的本事,朕的私心卻更想你前朝出仕。朝廷各司部若讓惜墨擇其一,你會選哪一部?”
華硯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順從本心答了一句,“吏部。”
毓秀點頭笑道,“惜墨的確最適合入吏部,你性子溫順謙和,與人為善,外圓內方,不會被浮華的功名利祿迷惑,必為為官典範。”
華硯訕訕笑道,“皇上過獎了。”
毓秀將自己的茶杯推到華硯麵前,“母上在位時,也有後宮入朝的先例。朕準惜墨入吏部供職,朝上必定有人出麵反對,所以朕給你的官職不會太高,惜墨入部之後也免不了受人排擠。吏部掌握百官機要,事關局中棋子的顏色,惜墨可願為朕忍下一時委屈?”
後宮入朝?
這麽說來,她還是要他入宮的。
華硯離毓秀很近,近到他能從她的金眸中看到自己的輪廓,“臣當初答應獻帝,要事事以皇上為先。”
毓秀蹙眉笑道,“這麽說來,你對我的好,都隻是因為母上?”
華硯明知毓秀有意調侃,卻不想玩笑而過,他端起毓秀的茶,輕輕抿了一口,笑道,“為臣的華硯,心中隻有君上,為己的華硯,心中卻隻有毓秀。”
毓秀望著華硯一雙明眸,心跳有一瞬停奏,嘴巴開開合合,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
華硯不想毓秀尷尬,故作不經意的岔開話題,二人談笑半晌,他便自出宮去。
毓秀在殿外吹了半晌風,醉意未消,反而有些頭痛,一邊派人去問歐陽蘇是否在東宮。
侍從回稟歐陽蘇一早就出宮,去靈犀府上拜訪。
毓秀回勤政殿批了一個時辰的奏折,得通傳歐陽蘇回宮,她便速速料理了朝事,擺駕往東宮而來。
歐陽蘇親自出宮門迎接毓秀,笑著問一句,“昨日散席時皇妹似乎身子不適,今日可還好些?”
毓秀訕笑道,“一早起醉意未消,晌午設小宴招待三皇子殿下,又狂飲千杯,如今頭痛欲裂,實在難過。”
歐陽蘇笑道,“除了勸皇妹豪飲,炎曦可曾為別的事為難你?”
毓秀淡然笑道,“殿下態度平和,與昨日似有不同。”
歐陽蘇蹙眉淺笑,“炎曦本為聯姻而來,可我一直覺得他此行另有目的。”
毓秀笑道,“皇兄何出此言?”
歐陽蘇不答反問,“昨日裏刺殺炎曦的刺客,皇妹可查清楚了?”
毓秀不動聲色,“目前還沒有頭緒。”
歐陽蘇攜毓秀的手一同進殿,試探著問一句,“皇妹以為是誰對炎曦下手?”
毓秀與歐陽蘇分賓主落座,低頭飲一口茶,笑著答一句,“聞人離若在西琳有所損傷,北瓊必定追究到底,兩國一起爭執,漁翁得利的是誰?”
歐陽蘇失聲冷笑,“皇妹懷疑是幕後主使的人是我?”
毓秀似笑非笑地回一句,“如此猜測的人不在少數,我卻不是其中之一,皇兄光明磊落,絕不會做出挑撥離間之事。”
歐陽蘇聽到“光明磊落”四個字,隻覺得滿心諷刺,“你我這種出身,哪裏還懂得什麽是光明磊落?”
毓秀不置可否,“依皇兄看來,行刺三皇子的是誰?”
歐陽蘇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末,對毓秀笑道,“若不是炎曦自己演戲,就是皇妹朝中有人圖謀不軌了。”
“此話怎講?”
“京城出了刺殺皇子之事,禁軍必負失職重責,若幾個禁軍統領抓不住刺客,不能給北瓊一個交代,恐怕官位不保。幕後主使圖謀容京兵權守衛,其心可誅,皇妹要多加戒備,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歐陽蘇就事論事,毓秀心中十分感念,“多謝皇兄提點。”
歐陽蘇莞爾,“皇妹想謝我,何不幫我達成心願。南瑜西琳兩國皇室若能親上加親,那是再好不過。”
毓秀一聲長歎,“若靈犀有意遠嫁南瑜,我自不會從中阻撓,相反還會極力促成你二人的姻緣。可這兩日皇兄一直同靈犀在一起,言談之間,想必你也猜到她的心意。”
歐陽蘇苦笑道,“公主對我的態度雖然曖昧,可她顯然不願放棄身份遠嫁。聯姻勢在必行,偏偏你西琳隻有一位公主,我也十分為難。”
毓秀一聲長歎,“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皇兄與靈犀隻是初見,何必執意於可望而不可及的雲端美人。公主的確隻有一個,郡主卻有幾位適齡的待選,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歐陽蘇搖頭笑道,“若皇妹說的是博文伯府的幾個女兒,那我敬謝不敏。我雖不曾得見幾位郡主,可觀其母言行,又妄聽了她多年的軼事,五位郡主絕不會是心思單純之輩。”
毓秀嗤笑出聲,揮手屏退殿中服侍的幾個侍從,低聲對歐陽蘇道,“皇兄誤會了,我說的幾位郡主,是被恭帝罷黜了王位,送與西疆與巫斯藩王做妃的兩位姨母家的女兒。我無意將舒家的女兒嫁去南瑜做王妃。否則來日若有變故,豈不後患無窮?”
歐陽蘇心中吃驚,“莫非皇妹已有心鏟除舒家?”
毓秀笑容恬淡,反問歐陽蘇一句,“若皇兄在我的位置上,你會如何?”
歐陽蘇淡然回話,“震主之權臣錢客,實不能留,自然要斬草除根。”
毓秀點頭道,“想必皇兄也有耳聞,恭帝在位時,舒家的地位已撼動不得,母上登基前曾借助舒家之力,以至於舒家越發橫行無忌。母上為驅狼而引虎,雖削弱舒家之勢,卻養出一個更難對付的權臣。”
歐陽蘇似笑非笑地看了毓秀半晌,心中十分感慨,“原以為皇妹不曾經曆皇位之爭就得以順利繼位,是天賜之福,如今我親眼所見才知,西琳的朝局錯綜複雜,不乏為保祿位居心叵測,蠅營狗苟之輩,皇妹周旋其中,必定十分辛苦。”
一句說完,二人舉杯共飲了一杯茶,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毓秀投石問路,總算不是一無所獲,一展笑顏對歐陽蘇到,道,“不知皇兄有沒有興致與我對弈一局?”
歐陽蘇下意識地覺得毓秀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妹既然開口,我自舍命陪君子。”
一言既出,兩人就在東宮設局廝殺起來,直到晚膳時分,一局未了,卻已注定毓秀的敗局。
歐陽蘇認定毓秀韜光養晦,毓秀卻不肯再戰,隻微微笑道,“一早聽聞皇兄棋藝非凡,今日一對,果然名不虛傳,朕雖不是你的對手,可我西琳也有高手,你若是能勝得過他,我便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