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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9.09晉江獨發

  靈犀與舒嫻麵色凝重, 心中各有打算。


  薑鬱望向毓秀, 見毓秀目不轉睛地看著聞人離, 眼中再無其他,一時怔忡。


  聞人離嘴角帶著不明意味的笑容, 與毓秀對麵相望,心中千般話盡在不言中。


  幾個刺客麵麵相覷,刺客首領看了一眼靈犀,走到舒嫻麵前喝道, “時候不早,為免節外生枝,請舒三郡主帶我們去存放財物的密室。”


  毓秀與聞人離這才回神,眾人望著舒嫻, 等著看她如何動作。


  舒嫻麵上一派淡然,不慌不忙繞到金絲楠木棺的另一邊牆壁上拍動機關。棺墓旁突然出現一條暗道,在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住薑鬱一同跳下暗道。


  薑鬱失神了一瞬,人已經掉到下麵一層密室,周圍黑暗一片,他的手被舒嫻緊緊攥著,心跳猶如鼓鳴。


  “我們掉到了什麽地方?”


  舒嫻起身撲到牆邊, 扣動機關, 再取了牆上的火把點燃, “逃生之路。”


  薑鬱心下大駭, “逃生之路是什麽意思?”


  舒嫻冷笑道, “逃生之路還能有什麽意思?我們方才所在的墓室,從開棺的一刻已被催動機關,墓室閉合,風流截斷,裏麵的人不出半個時辰就會窒息而亡。”


  薑鬱心一沉,皺眉對舒嫻道,“既是如此,你為何隻顧自己逃生?不顧旁人?”


  舒嫻難得見薑鬱疾言厲色,一時呆愣,“伯良說的旁人是什麽人?明哲靈?配合明哲靈演戲的暗衛?聞人離?還是明哲秀?”


  二人對麵相望,薑鬱見舒嫻神情冷淡,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過激烈,平息半晌,緩和語氣說一句,“靜嫻想脫身也好,意氣用事要對付明哲靈與聞人離也罷,何必至皇上於險境?”


  舒嫻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至明哲秀至於險境的不是我,也不是明哲靈,而是一早就知曉明哲靈掩耳盜鈴,卻自縛手腳配合她演戲的她自己。明哲秀之所以會跟隨明哲靈與聞人離進陵,本就抱著不可告人的私心,伯良何必李代桃僵。”


  薑鬱麵色一沉,皺眉道,“靜嫻為了掩蓋帝陵裏的秘密,不惜犯下弑君之罪?”


  舒嫻冷笑道,“一同進陵之人除了你我,都會死在那間墓室,有誰能證明是我弑君?明哲秀原本隻是坐在皇位上的一個傀儡,就算她今天真的死了,薑舒兩家也不過角力之後再尋一人取而代之。”


  薑鬱沉默半晌,眼中的情緒複雜不明,“就算皇上隻是一個傀儡,她也是薑家百般思慮,權衡取舍後擺上皇位的傀儡,若她死在舒家手中,薑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舒嫻不置可否,“伯良不要忘了我也是薑家人,薑家會如何應對,我心中自有分寸。現下是一舉鏟除明哲秀與明哲靈的大好時機,恰巧西疆與巫斯的幾位郡主在京,扶植她們當中任何一人上位,都比明哲家的兩姐妹更好掌控。”


  薑鬱嘴上不願承認,可他知道舒嫻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舒嫻見薑鬱一臉陰霾,藍眸冰封,未免他尊嚴受挫,不得不退讓一步,稍稍緩和語氣說一句,“今日之事,並非是我不顧後果,自作主張,隻是情勢發展到這般地步,明哲秀如果活著從這裏走出去,定會給舒家帶來不小的麻煩。”


  薑鬱理論不得,不得不使出哀兵之策,“皇上勢單力薄,即便她想處置舒家,也沒有大動幹戈的本錢,靜嫻何至於要傷她性命?何況明哲靈是你親表妹,血濃於水,你留她在墓室等死,與親手殺了她有何區別?”


  舒嫻明知薑鬱心中隻擔憂明哲秀的安危,卻要拿明哲靈說項,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明哲靈野心勃勃,不但瞞著薑家私傭暗衛,還查出舒家帝陵藏寶的秘密。既然她不肯乖乖受人擺布,不如趁早一了百了。”


  薑鬱明知舒嫻心意已決,不再寄希望於她會出手解救毓秀,隻好舉著火把在墓室裏四處查看,自尋出路。


  舒嫻本就內傷複發,見薑鬱困頓憂思,一時急火攻心,“你要回去救誰?明哲靈,還是明哲秀?”


  “她們兩個誰也不能死。”


  薑鬱一句說完,過了許久,偌大的暗室之中就隻能聽到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舒嫻的失望在寂靜中催生成為絕望,鼓起勇氣輕輕吐出一句詢問,“伯良不會真的對明哲秀動情了吧?”


  薑鬱舉火把的手在空中一滯,就又忙著掃過每一寸牆壁尋找機關。


  舒嫻等了半晌,等不到薑鬱回話,幹脆走到他麵前,直直望著他問一句,“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明哲秀?”


  薑鬱居高臨下望著舒嫻,寒眸清冷,風平浪靜之下是無盡的暗潮洶湧,“明哲秀不能死,她是我布局裏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她若死了,我會功虧一簣,滿盤皆輸。”


  舒嫻見薑鬱一本正色,心中著慌,“伯良所求無外乎權臣天下,借皇家鞏固薑家威勢,來日得以封侯拜相,施展抱負。明哲秀死了,伯良另辟蹊徑便是,大不了出宮從科舉入仕。”


  薑鬱冷笑道,“靜嫻怎會如此天真,我是薑家庶子,薑家肯容我放棄宮門捷徑從科舉入仕,就算我做不成明哲秀的皇後,也要做明哲靈的皇後,即便她二人都不在了,繼任君主也要尋一位姓薑的皇後。若想逆天改命,必要釜底抽薪。”


  薑鬱為人高傲,從來不願在人前示弱,然而這一番說辭,舒嫻從前並不是沒有聽過。她隱隱覺得薑鬱對她有所隱瞞,他的籌謀,他的算計,他的所欲與所求,都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


  薑鬱見舒嫻不為所動,就轉過身緩和語氣對她說一句,“你我相交多年,你是我唯一知己,你若信我,就幫我救出皇上。”


  舒嫻見薑鬱麵上一派淡然,似乎隻是在就事論事,他望著她的眼神中也並非沒有愛慕之意。可他此刻精雕細琢戴在臉上的麵具,遠遠沒有彼時在那個空曠的墓室甬道之中,明哲秀生死未卜的那一刻,他的驚慌失措來的真實。


  當初她之所以對他傾心,除了對他身世秘密的憐憫,更多的是因為他待她與眾不同。他如此聰慧,又如此冷傲,他對全天下人都冷若冰霜,連做表麵功夫也極少做,卻隻對她一人另眼相看,和善溫柔。


  舒嫻篤定薑鬱心裏一直厭惡明哲秀,否則他怎會煎熬明哲秀這許多年。明哲秀口口聲聲說喜歡薑鬱,卻從來沒有了解過真正的薑鬱。舒嫻也認定她在薑鬱心中的地位無可取代,他們之間的默契有別與他,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影響,更不會因為他進宮成為明哲秀的皇後就有所改變。


  她與明哲秀不同,她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的弱點,知道在他無堅不摧的外表之下,是一顆雖稱不上脆弱卻也並不十分堅硬的心。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會失去他的這種可能。


  直到今日……


  薑鬱見舒嫻瞳孔渙散,眼神飄忽,就捏著她的肩膀再問一遍,“靜嫻,你若對我還有一絲憐憫,就告訴我回墓室的機關在哪裏?”


  舒嫻胸中淤積,撲的吐出一口血來,人也搖搖欲墜,陷入昏迷。薑鬱將人接到懷裏,掐她的人中,捏她的脈門,半晌之後,舒嫻卻還是動也不動。


  時間寸寸流逝,薑鬱的心越發焦慮,幻覺所見盡是毓秀失去最後呼吸的悲慘情景,急痛攻心,五髒俱焚,終於忍不住在空曠的墓室中發出一聲低吼。


  困在主墓中的眾人聽到地底傳來的悶聲,麵上神情各異。


  之前他們並未料到舒嫻會金蟬脫殼,開啟一瞬的暗道門此刻已牢牢緊閉。幾個刺客方寸大亂,暴跳如雷,反複拍打彼時舒嫻開啟的機關。


  靈犀皺眉對眾人道,“你們不必白費力氣,那賤人走的定是一條單行道,我若是她,也會在脫身之後在下麵的墓室把機關鎖死。”


  毓秀見靈犀語氣淩厲,與之前的低調柔弱大相徑庭,猜她在危急時刻不堪再演戲,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當與你為敵之人連表麵功夫都不肯再做時,才是真正危險的開始。


  聞人離見毓秀一雙眼盯著靈犀發呆,走到她身旁笑道,“皇上的皇後被別人帶走了,皇上怎麽不為所動?”


  眼見薑鬱棄她而去,毓秀並非不為所動,隻是她眼下要擔心的事實在太多,顧不得與聞人離逞口舌之快,“這種時候殿下還有心調侃,不如想一想我們該如何脫困。”


  聞人離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既是請君入甕,不幸陷入甕中之人自然是凶多吉少,本王為尋母,舍命倒也值得,皇上卻是為了區區一點錢財殞命,傳出去恐怕有辱聖明。”


  毓秀被點破心機,嘴上自然不肯承認,“求財之人是我皇妹,與我何幹。”


  聞人離輕咳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毓秀,麵上盡是戲謔之意。


  毓秀難得變了臉色,為掩飾尷尬,刻意背對著聞人離走到靈犀麵前歎道,“皇妹太大意了,舒嫻雖然是你表姐,卻也是舒家的女兒,你想謀奪舒家家財,她自然不會顧念情分留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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