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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被試探了

  山巒震顫,溪澗嘩然。


  杜小草默然回頭看去,一切已經恢複如常平靜。


  潺潺流淌的溪水之下,卻好像有什麽詭異的東西盯住她,

  秦佑安也盯住她:“剛才……去哪兒了?”


  杜小草指了指身上的粗布衣衫:“去采了點山貨,中午燉湯給你和呂世子喝。”


  “村裏出了變故,勿要亂跑,先跟在我身邊吧。”


  杜小草“嗯”了一聲,依舊背著大竹筐,滿臉灰泥地往山腰上走,沿途溪瀑橫流,無論深淺,總有那種揮之不去的凝視感,

  她撿起幾粒鴿卵大小的石子攥在手心裏,運轉犀利瞳術,仔細打量溪水裏的動靜,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作祟。


  鬼魅邪物不敢見天日,此刻卻豔陽高照,秦佑安剛剛辣手鎮壓了七八位敢窺視妖鳥葬墟的世家男女,血跡未幹呢,杜小草想不明白,什麽邪物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尾隨她。


  她自幼生長在焦溪,熟悉山巒上的一草一木,今天卻屢屢出變故,山洞莫名坍塌,溪潭也陰氣縈繞。


  從前她以為焦溪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村寨,現在已明白此地不凡,藏匿了翻江倒海的大秘密。


  她跟在秦佑安身後往山上走,走不動了就蹭他的佩劍飛上半空,足足兩個時辰之後,深入東鳧山脈數百裏,發現了一處橫貫山巒的浩瀚裂縫,一眼望不到盡頭,寬也逾過兩寸,還在以極細微的速度擴大。


  兩寸裂隙之間,有灼灼的赤焰噴湧,仿佛岩漿一般蒸騰,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死死壓製住,無法噴出地麵。


  呂文昭驚歎:“這下麵……不會就是妖鳥的墳墓吧?都裂開了?”


  秦佑安不說話,拿出一張鴉青色的符籙,激活後扔進去。


  明明就是一張很小很不起眼的符籙,卻能在噴湧的火焰中沉浮遊走,所過之處,裂縫緩緩合攏。


  杜小草盯著那張符籙,心頭莫名湧起無邊怨憎,仿佛是自己被這張符籙鎮壓了一樣。


  入火羽城半年,她已經能夠確定一點,這世上有著龐大不可撼動的世家,也有著匪夷所思的邪祟精怪,千年前落葬焦溪的這隻妖鳥,是精怪中的佼佼者,死而不僵,哪怕過了千百年,哪怕腐朽為塵土,餘波依然讓人心驚。


  半個時辰之後,地麵上的裂隙徹底合攏。


  秦佑安又拿出一張漁網狀的法寶,乍一看隻有巴掌大小,激活以後卻仿佛能無限伸展,金光閃爍著籠罩了焦溪村方圓三百裏的山巒、溪澗和田野。


  妖鳥雖然湮滅,伏天網也已損毀,但該有的防護還是需要的,決不能給妖鳥一絲涅槃複活的機會,那樣會給大胤仙朝帶來滅頂之災。


  杜小草身為“向導”,實則沒派上什麽用場,秦佑安卻始終關注著她,關注她眉心的靈紋,還問她:

  “你回村以後,有什麽不舒服嗎?有沒有感應到妖鳥的蹤跡?”


  杜小草一驚,她確實感到不舒服,識海裏還莫名多了一隻小雞仔,怎麽看怎麽詭譎。


  但她不敢實話實說,秦佑安這些天對妖鳥的敵視態度昭然若揭,若是知道她沾染上這種邪祟,怕是要立時鎮殺。


  隻這一句問話,也讓她明白了,她為何會被秦世子挑中當丫鬟。


  最開始肯定是因為爻魚,她會叉魚這件事在村裏不是秘密,村民都想叉到爻魚賣銀子,真能叉到手的寥寥無幾,她一個尋常小丫頭,屢屢能得手,就顯得很奇怪。


  金氏隻管吃,不想其它的事情,村民也懵懂,但秦佑安知道焦溪是妖鳥葬墟,爻魚是這片葬墟獨有的奇魚,她總能叉到,也許就跟妖鳥有某種神秘牽絆。


  杜小草不確定的是,自己眉心的奇詭靈紋,是不是也跟妖鳥有關?


  從秦佑安的態度看,八成是有的。


  接下來幾天,焦溪風平浪靜,裴行濯卻閉門不出。


  杜小草領著秦佑安和呂文昭去看那棵被他坑死的老槐,呂文昭笑得捧腹,說河東裴氏的族牌就是一棵老槐。


  槐者木鬼,他們這一族人修煉的功法鬼氣森森,偏重淬煉神魂,駕馭陰兵,很容易就能晉升開靈境。


  “裴煜會變成傻子,原因也是如此,但我懷疑他在修煉一種邪門功法,比河東裴氏祖上流傳下來的還要陰邪。”


  杜小草不關心裴大少如何陰邪,隻想知道他的傻病會不會真的痊愈,問呂文昭:“聽裴府的人說,裴煜是幾年前突然傻了的,是練功練出了岔子,傷了神識,需要修為暴漲,傻病才能痊愈,現在他就要晉升開靈境了,是不是就不傻了?”


  呂文昭點點頭:“他的神誌很快就會恢複,如果傻病不影響修煉的話,傻子確實比正常人正專注,更心無旁騖,他本來就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又用了這種偏執狠厲的手段,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邊說邊低頭看著杜小草,神色似笑非笑,“你是他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將來前途也不可限量。”


  杜小草蹙眉,下意識看向秦佑安。


  他正負手站在一處山崖邊,遠眺一株雷劈桃,那桃樹起碼活了一千多年,枝幹虯勁蜿蜒,樹冠占據方圓幾丈的地方,枝杈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布條,是焦溪村人人信奉的姻緣樹。


  秦佑安沒有對呂文昭戲謔的話做出回應,讓杜小草的心沉入穀底。


  她一直以為,秦佑安對她是不同的,會在這場“夜獵”結束後親赴裴府,跟裴夫人討要她的身契,帶她前往睿王府。


  現在看來,秦佑安並無此意。


  杜小草失望之後,不得不思忖自己回府後的日子。


  她最大的依仗是裴夫人的寵信,隻要裴夫人依舊執掌中饋,她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裴大官人和裴顯,哪怕她不曾頂撞得罪過他們,因為她是裴夫人心腹丫鬟的關係,天然就不會討喜,既然如此,撕破臉皮也不足為慮。


  剩下裴煜,他是大傻子的時候,主仆之間都能相安無事,他恢複神智以後,翩躚貴公子,怎麽會跟她一個小丫鬟過不去?

  她的姿容在一眾婢女之間,並不算出類拔萃,靈紋也隻是“奇詭”,不如薛墜玉美豔,也比不得垂珠殷勤,便是白桃,也比她多了溫馴。


  杜小草思前想後,覺得自己還能苟,便也沒有多說甚麽,默默行了一禮,背著小竹簍去旁邊的溪瀑叉魚。


  當初秦佑安要她到身邊侍奉,扯的幌子就是想吃爻魚,她得盡職盡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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