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風流債盡
杜小草看著他高冠玄袍的背影,微微歎氣,楚嘉樹若是有他這種忍辱負重的功夫,也不會死不見屍。
裴夫人不以為然:“別看他一臉烏龜相,心機深沉得很,可惜養了一雙蠢笨兒女,專往死路上奔,這樣也好,往後他就死心塌地給趙氏當女婿了。”
說完又看向薛墜玉,蹙眉嫌棄:“那老烏龜說得也沒錯,這就是個災星,賣又不能賣,擱在家裏添堵!”
呂文昭順勢接過話茬,“怎麽不能賣呢?我可以幫忙聯係買主,價錢好商量……”
裴夫人擺擺手:“這人不是我想買就買的,也不是我想賣就賣的,煉成傀儡也是聽人安排。”
“那人還真是好手段,把薛大小姐困在裴府,釣魚一樣,釣走了楚鈺兒和楚嘉樹,如果楚祿元剛才開口贖人,也要惹禍上身吧?”
“所以呀,這死路活路,都是自己選的。”
裴夫人斜睨薛墜玉一眼,語氣不屑:
“這野丫頭真真就是個災星,到死都沒想明白,她到底是死在誰手裏的,仗著有個好家世,有副好容貌,就在白帝城恣意招搖,得罪了人還不自知,被陰了也是活該!放著正主不去恨,恨我一個幹髒活的……蠢貨!”
杜小草猛然警醒,不敢置信地問裴夫人:
“薛氏滿門抄斬,不會是因為薛大小姐得罪了人吧?”
從白帝城到火羽城,所有人都以為,是薛家罹難,牽連到了薛墜玉,她才從高高在上的世家大小姐,墮入女閭。
難道真相相反,是薛墜玉得罪了惹不起的貴人,連累薛氏被抄斬?
整垮薛懷渚隻是手段,是幌子,真正目標是薛墜玉?
杜小草思路清奇,在場眾人略一思忖,全都望向裴夫人。
裴夫人揚起金絲團扇遮臉:“沒有的事,小草……別瞎猜。”
眾人正要再問,趙奉賢一路小跑著來到廳內,大熱天跑得鼻尖沁汗,喘氣都不勻了。
裴夫人嫌棄地瞪了他一眼:“老大不小的人了,還這麽毛躁,天塌了還是地裂了,讓你急成這樣?”
“夫人,出大事了,崇陽君的侄子死了,報喪的人就在府門外,讓咱們過去收屍……”
裴夫人驚得團扇落地。
裴崇陽的侄子,就是裴行濯,論修為和才學,比不上秦佑安和呂文昭那麽驚豔,但也是有名的世家俊彥,身邊有扈從,還有供奉,怎麽會就死了?
趙奉賢急著來給主母報信,並沒有細問那些人,問了也不見得會說。
杜小草算算日子,裴行濯昨日還在東溪別苑舉辦品茶會,遍邀城中世家公子,滯留焦溪村中的紈絝也去了不少,胡天胡地鬧了個兩個通宵,包大娘都看不過眼了,氣呼呼地去燕閣抱怨。
難道是品茶賞美人的時候,爭風吃醋動了真火,打出了人命?
裴煜身為家主,嫡支族兄死在自己的地盤上,避無可避,帶著杜小草一起出城查看。
秦佑安和呂文昭也上了馬車,一起問來報信的包大:
“好好的,怎麽就死了?”
包大還沒開口,先呸了一聲,鄙夷裴行濯在品茶會上的醜行。
他搜集了幾十種稀罕靈茶,幾十個俏麗少女,全都弄到東溪別苑裏。
赴會的紈絝公子,也會酌情帶來一兩位美婢,品茗服丹之後,去冷泉邊淬體雙休。
如果看上了旁人帶來的美婢,就要用自己帶來的交換。
淫樂和修煉兼顧,世家公子趨之若鶩,慣例是玩足三天,各自歸去。
今日才是第二日,就鬧出人命。
秦佑安擔心是黑巫混進別苑下黑手,驗看過裴行濯的屍體以後,尤其是認出他身邊那具女屍之後,終於明白他暴斃的原因了。
風流路走多了,總會撞上女鬼。
僥幸沒撞上女鬼,也會撞上女鬼……的娘親。
謝秋娘,焦溪村婦,金雀兒和銀雀兒的娘親,年少時侍奉過裴崇陽,二等的丫鬟,並不得用,更不得寵,年紀大了就被遣出府,輾轉流落到焦溪村,嫁人生女以後,還想把女兒送回河東,給裴氏的貴人做侍婢,搏個富貴前程。
裴行濯是裴崇陽的侄兒,俊朗溫潤,闊綽多金,賣相一等一地好。
謝秋娘一見他腰間的槐佩,再看看他袖口、衣擺上緙著的金絲,知道他是河東嫡支的貴公子,那眼睛就挪不開了。
裴行濯見到她生養的那對孿生姐妹,也覺得是個稀罕物,笑納了。
謝秋娘沉浸美夢,以為女兒從此飛上枝頭,好日子過不完了,誰知道裴行濯紈絝心性,沒多久就膩了,把姐妹倆轉送給附庸家主,沒多久就被主母提腳發賣,流落到金花鎮的花船上,還被人利用襲殺秦佑安,死得不明不白。
杜小草帶回了銀雀兒的屍體,還給謝秋娘。
謝秋娘痛徹心扉,發狠要報複裴行濯。
一個鄉野村婦,連殺雞的本事都沒有,如何殺得了修仙世家的俊彥公子?
所有人都以為謝秋娘失心瘋了,裴行濯本人也沒把她放在眼裏,在她撲上來撕打的時候,一腳把人踹飛,還責令身邊扈從,不準謝秋娘再出現在他身邊,再來就打死。
謝秋娘吃了兩回大虧,學乖了,隻遠遠站在村頭瞪著裴行濯,不出聲地罹罵詛咒他,布偶小人紮爛了好幾個。
就這樣僵持了幾個月,謝秋娘忽然從村中消失了。
裴行濯身邊,卻多了個妙齡美人,自稱是某個落魄小世家的族女,眉眼與謝秋娘有三分相似,卻比她更嬌豔奪目。
裴行濯與她呷戲,帶她去東溪別苑參加品茶會,夜裏飄飄欲仙的時候,被她用符籙製住,裹在漁網裏淩遲處死,死相極為慘烈。
杜小草等人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具還掛著血絲的猙獰骷髏,旁邊趴臥著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嫗。
死狀太離奇,轟動火羽城。
裴煜身為河東小支,嫡支的公子死在自家的地盤上,必須調查明白。
他直覺裴行濯的死,跟他身邊那個皺縮成僵屍的老嫗有關,卻查不到她的跟腳,仿佛從天而降的一個美人,她胡謅的那個落魄小世家,根本沒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