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誰踹我?
秦佑安雖然無法催動箬衣,僅憑身手,外加上幾種不需要靈力就能激發的低階符籙,就殺得青衫男子節節敗退。
青衫男子的同伴已經嚇蒙了,想不明白自己怎麽這麽背,好不容易交了個氣味相投的“朋友”,還是個鬼物,看今晚這架勢,是要取了自己性命?
另一邊,秦佑安的箬衣劍已經插進青衫男子的胸口,必死無疑的傷勢,他卻毫無反應,連一滴水都沒流出來,傷口呼呼冒出一大團黑煙,一分兩半,鑽進屋簷下的兩尊泥塑裏。
泥塑急遽收縮,原本真人那麽高,轉眼隻有巴掌大小,蔫頭耷腦,站都站不穩了。
秦佑安拿出兩張封禁符,貼在一對小泥塑的額頭上,收進芥袋裏。
撲倒在地的“青衫男子”,也顯出原形,是一株小槐樹,樹根、樹冠生機盎然,明明隻有一尺長,拿在手裏卻沉甸甸的。
槐者木鬼,是邪祟最喜歡的藏身之處,眼前這株小槐樹俗稱“槐玉”,難得一見的異寶。
秦佑安收了起來,看向旁邊目瞪口呆的華服男子:
“你跟他是一夥的?”
“不是不是!我也是被他騙了……”
華服男子生怕自稱是玄諦城太守的公子,三個月前的春日宴上,結交了這個鬼物。
“他說是遊曆至此的修士,仙術不俗,我一時鬼迷心竅……”
“確實是鬼迷心竅,他真的是鬼物。”
秦佑安邊說邊撿起地上那盞雀燈,琉璃材質,六麵合攏形似葫蘆,鳥首高高昂起,口中噙著一粒會發光的漂亮珠子,夜空下散發著幽幽的赤色濛光。
非常好看的一盞燈。
秦佑安拎在手裏,吱嘎一聲推開身後的院門。
空蕩蕩的,拾掇的很齊整,從照壁一直橫亙到正廳的青石板上,全都長滿了苔蘚,一看就沒什麽人走動。
耳邊有孩童哭鬧聲。
循聲找過去,隻見西廂房臨窗的位置,擺著一張奇大無比的暖炕,炕上一溜躺著十幾個幼童,最大的十二三歲,最小的兩個還裹著繈褓。
暖炕周圍的牆壁上,貼滿了各種鬼氣森森的符籙血咒。
“他在祭煉鬼嬰,還差最後一步就成功了。”
華服男子心情憤懣,雖然他沒有為虎作倀,但青衫鬼物能順利搜集到這麽多孩童,多半是扯了他的幌子。
他戰戰兢兢地問秦佑安:“這些孩子……還有救嗎?”
“有救,服下我給的丹藥,再將養十天半月就能恢複元氣。”
“兄台仁厚!我代這些孩童的父母謝過兄台!”
華服男子拱手作揖,一揖到底。
青衫鬼物害人不成,魂歸泥塑,滂沱了許久的陰雨也終於停歇。
秦佑安稍微休息了片刻,給被擄來的孩童喂過丹藥,看著他們一點點恢複生機,又從芥袋中拿出食物,忙得不亦樂乎。
杜小草始終站在窗外的樹梢上,沒有變回人身。
青衫鬼物修為不低,秦佑安繳獲的那兩尊泥塑,從頭到腳都蕩漾著一層金光。
祝青筠和桑弘洋雖然執掌了東鳧、東嶽,始終沒得到大胤欽天司的敕封,名不正則言不順,約束其麾下的精怪妖魅,很難麵麵俱到。
她和秦佑安出門在外,小心駛得萬年船,總不能此次逢凶化吉,像之前在靠山龜上有驚無險。
西廂房裏,秦佑安問過那些孩童的姓名籍貫,確定都是玄諦城中的嬰孩,其中年紀最大的那一個,還認得華服公子。
秦佑安確定了他的身份,便把這些孩童全都交給他安置。
一直昏睡著的秦琦,終於醒了過來,迷迷瞪瞪地環顧四周。
秦佑安不等他問出口,又拍了一張昏睡符過去,確保他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對上華服男子迷惑不解的目光,他坦然扯謊:“這是我堂弟,受了驚嚇,需要安睡養魂。”
華服男子信以為真。
天明之後,分道揚鑣。
一溜孩童大帶小,緊跟在華服男子身後,邪祟宅院也被一把火燒了。
秦佑安另走一條山道,讓秦佑安變回人形,這才揭了秦琦額頭的昏睡符。
秦琦卻火燙了一樣大呼小叫,說他昨晚昏睡的時候,夢見一個老嫗。
“她說自己是玄諦城中的廟祝,城中將有禍事,讓我們能援手就援手,不能援手就去告知東鳧、東嶽兩位神君……”
杜小草聽得莫名其妙。
秦佑安也一頭霧水,那老嫗放著他這個正主不托夢,托夢給秦琦這種不靠譜的紈絝,是故弄玄虛還是另有苦衷?
東嶽之地的山水靈氣都被封禁,他一身修為半廢,箬衣劍成了劈柴刀,遇到禍事能自保就不錯了,還怎麽援手?
告知東鳧東嶽兩位神君?
怎麽聽怎麽像個圈套。
祝青筠和桑弘洋再怎麽得人心,也是“淫祠野神”,不被大胤欽天司承認。
秦佑安堂堂世子,仙帝親侄,公然跟兩尊野神攪和在一起,算怎麽回事?
即便他不避嫌疑,親自去傳信,兩位“神君”的金身剛剛被人震碎,自顧不暇呢,怎麽馳援別人?
貿然趟渾水的下場,多半是被渾水淹了。
如果對方刻意設局,暗中埋伏,那就更凶險了。
杜小草胳膊肘往裏拐,不同意秦佑安“多管閑事”,也不願意祝青筠和桑弘洋多管閑事,笑眯眯地看著滿臉忐忑的秦琦:
“你堂兄跟那兩位神君不熟,說不上話,一個不好還得打起來,就算他冒險去傳話了,人家也不會相信。”
“可是,那老嫗說得非常凶險,一城人的性命,豈可兒戲……”
“夢而已,做不得真,昨晚我們都在,都沒有做這個怪夢,肯定是你淋雨受了驚嚇,胡思亂想來著,並沒有你說的那些事,謊報軍情要斬首,危言聳聽嚇唬城中百姓,也會被追究的。”
秦琦訕訕,嘀咕秦佑安“貪生怕死”。
秦佑安沒說甚麽,杜小草怒了:
“你若不貪生怕死,就自己去找玄諦城的太守,讓他調集人手以防不測,別拖著你堂兄,昨晚要不是他一直背著你,你已經喪命荒野了!”
她把青衫鬼物的事說了一遍,嚇得秦琦麵色慘白,連連賠不是:
“是我想岔了,此地危險,咱們趕快離開,一起去火羽城,那兒有傳送陣,能送我回白帝城……”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忽然前傾,趔趄著差點栽倒。
看那姿勢,像極了有人在他屁股上猛踹了一腳,他吃痛用手去捂住。
好不容易站穩了,訝異地環顧四周:
“誰?誰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