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禍從口出，禍從口入
杜小草不曉得他們說什麽，目不轉睛地看著小饕餮，須臾就看到他腦袋上長出一對拇指大的犄角，萌噠噠很可愛。
因為多了這對犄角，小狗腦袋總算有了些神獸的氣勢。
杜小草嘖嘖驚歎：“他這陣子都瞎玩，沒怎麽用心修煉，居然就突破了，人比人的死，妖比妖也傷心——”
酸溜溜的話還沒說完，小饕餮一個激靈站起來，瞪著空中烏壓壓聚攏的雷霆。
雷劫！
那麽小一頭狗崽，要麵對雷劫？
杜小草更加發懵，後知後覺地看著小饕餮脖子上的魚骨架，顫抖著問黑岬：“咱們剛才吃的是什麽？”
“青魚啊。”
“那青魚是不是有上古神獸血脈？”
“是啊。”
“……”
杜小草無言至極，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吃都吃了，還能怎樣了？
空中的雷霆緩緩旋轉，漸漸卷起一根手臂粗的電光，衝著小饕餮劈頭砸來。
轟隆隆幾聲悶響，小饕餮趴到在泥坑裏。
裝死也沒用，接下來又是兩道震耳欲聾的雷霆，把他劈成了焦炭色，整條狗都糊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肉香。
這麽大的動靜，隔壁的金烏太子又不聾，趴在牆頭看熱鬧，菡仙子也匆匆趕來圍觀。
黑岬不想小饕餮露醜，上前把他抱起來，關閉了蜃樓的防護符陣，隔絕一切窺視。
菡仙子大聲抱怨“小氣”，金烏太子一臉若有所思。
小饕餮這一趟，就是三天，蔫噠噠地變著法樣要零嘴，杜小草從前嫌他嘴刁，現在全部滿足。
最後還是黑岬識破了他：“差不多得了，裝了好幾天，才起來走幾步了。”
小饕餮翻了個白眼：“像你這樣煞風景的家夥，邪妖都懶得下嘴，嫌嘴臭牙酸！”
黑岬一把拎起他，扔到門外院子裏，嗷嗷打滾。
還讓杜小草幫著幻化一麵大銅鏡，跟他一般高的銅鏡，美滋滋的欣賞自己頭上剛長出的犄角。
“哈哈！小爺變龍了！”
“醒一醒，你不過是長出一對角，距離化龍還差著十萬八千裏，你們天狗一族，像你這樣頂著一對犄角終老的家夥，不要太多，你爹身為族長，也不過是多了四條龍足，連鱗甲隻能覆蓋住脊背，像個禿毛的長蟲一樣——”
“閉嘴！”小饕餮聽不得黑岬小瞧自己父母族人，悻悻翻臉：“我爹做不到的事，我能，你別狗眼看人低！”
說完這句話，他意識到不妥，又想不出該怎麽糾正，氣得抓耳撓腮。
防護符陣落下，牆頭上趴著一男一女兩顆腦袋，金烏太子和菡仙子都是目光灼灼，眼珠不錯地瞪著這邊。
杜小草被瞪的發毛，這兩人是不是有啥大病，整天盯著他們的宅院幹嘛？
菡仙子開口就惹人厭，死追著小饕餮問他：“怎麽忽然破鏡了，什麽奇遇啊？”
小饕餮冷笑：“奇遇肯定是有一點的，但是屬於我的，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你連渣都嚐不到，惦記也沒用。”
“小狗崽子，以後出門小心些，被人打瘸了抓走，打死了吃肉，別怪我沒提醒你！”
菡仙子隨口一句，卻戳中了小饕餮的心思，不明白她這話是無心之言，還是意有所指。
他翻著白眼詰問菡仙子：“你有妖祖師尊當靠山，我也有爹娘當靠山，放眼六爻城，誰敢打死打瘸我？我們這一族長得像狗，不是真狗，我們是上古神獸！”
“神獸又如何，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們這一族是怎麽破鏡的？最快的辦法就是吞噬別的神獸，老實交代你吃了誰？”
小饕餮心虛：“別胡說，我是水到渠成，靠自己勤修苦練破鏡的。”
“哄鬼的話留著夜裏被窩裏說吧，城中都傳開了，說城裏冒出七八頭上古神獸，火急火燎地在找一個小姑娘，還畫了畫像，懸賞重金尋覓——”
她說得滔滔，小饕餮已經呆了，被杜小草拖到身後擋著，敷衍菡仙子：
“神獸又不是野獸，隨隨便便就能冒出七八頭？還懸賞，別是騙子吧？”
菡仙子指了指小饕餮：“那小姑娘全城人都不認得，八成是個幌子，真正目的是想抓現成的的神獸，這小狗崽子就是現成的，身邊沒有長輩護持，還整天亂跑，一不小心就被捉了。”
杜小草不服：“他住在我們這兒，我們就是他的長輩，誰敢打他的主意，殺無赦！”
一句話結束了不愉快的聊天。
黑岬卻突然插話，說杜小草、金烏太子和洛風，認真細究起來，都有那麽一點上古血脈，因為太稀薄，自家和旁人都不當一回事，卻要提防邪妖暗算。
那天在蘆葦叢中的小船上，洛風就差一點被收入靈花的花芯，他是小蜜蜂，除了吃肉還有釀蜜的利用價值。
杜小草和金烏太子，本體都是巨大的火係妖鳥，養著可以裝點門麵，小饕餮可以看家……
越想越可怕。
黑岬問菡仙子：“城中來了一幫道行高深的神秘人，你師尊就沒想過怎麽應對，萬一他們不安好心，萬一他們勾結邪妖呢？”
菡仙子被點醒，訕訕飛向城主府。
金烏太子也消失不見了，樓閣的防護符陣旋即亮起，防範的姿態十足。
蜃樓這邊，更是如臨大敵。
菡仙子口中的那些上古妖獸，多半就是大青魚的同伴或者長輩，大青魚已經被吃了，這些大張旗鼓來尋它的妖獸，就是個禍害。
洛風的態度，是一不做二不休，全都拿下。
黑岬讚同，但要先試試對方的道行，“他們現在還不能鎖定是我們幹的，但小饕餮剛剛破鏡，嫌疑很大，而且那青魚要吃他，事先可能跟同伴透過口風——”
他的擔心很快落實，隻隔了一個晚上，對方就找上門來。
小饕餮脖子上的魚骨架已經收起，又是人形，看不到犄角。
本以為能敷衍一時，結果對方語氣凶橫，指著小饕餮說是他們家走丟了的看門狗，要捉回去。
小饕餮還沒回過神，一個皮項圈扣在了脖頸上，拖拽著就要離開。
他從來沒這麽吃癟過，還是一而再的吃癟，在河灘蘆葦叢，能脫身全靠黑岬和洛風，現在又當眾出醜，氣得眼圈都泛紅。
杜小草也氣了，這夥人忒霸道了，撒謊半點都不走心，小饕餮這樣的上古神獸，誰會讓他做看門狗？或許真有，絕不是眼前這幾個凶徒。
黑岬沒怎麽開口，也沒上前動手，冷豔旁觀這四個男女，全都是尋常妖族，一頭神獸都沒有，身上使用了障眼的符咒，讓人誤以為他們擁有神獸血脈。
菡仙子說“神獸”有七位，剩下的那三位應該就在附近。
他給洛風使眼色，又給杜小草打手勢。
三人嘩啦散開，仿佛放棄了小饕餮似的，不再爭執。
小饕餮又氣又急，被他們拖拽了走出幾丈遠，身不由己地變回了原形，撅起的嘴巴又被捆得結結實實。
這個造型惹人發噱，接下來的場麵則是驚悚。
遠遠圍觀的人就見杜小草倏然催動十幾把火翎劍，把眼前擄狗的家夥戳成了篩子。
相隔數百丈遠的樹冠上，也想起慘叫怒喝聲，此起彼伏，最終歸於一處。
兩張羅網，網住了三頭“神獸”，為首的是一頭一丈多長的大青魚，另外兩隻是巨大的螃蟹。
螃蟹沒有神獸血脈，大青魚有，且比昨日的“少女”更加精純。
小饕餮重獲自由，樂得汪汪亂叫，催促黑岬趕緊把青魚蒸了，吃幹抹淨骨頭淬煉成掛墜，免得夜長夢多，被人截胡。
黑岬深以為然，當即從芥袋中拿出蒸屜，這是法寶級別的廚具，可以隨心所欲變化大小，家常用的蒸屜是放不下這麽大的妖魚的。
螃蟹也被洗刷幹淨，用蛟繩捆著，上屜一起清蒸。
為了趕時間，杜小草的本命真火都用上了，一盞茶功夫就飄出肉香。
小饕餮迫不及待地開吃，黑岬、洛風、杜小草，連同梅花精魅，全都坐下來一起享用。
隔壁的金烏太子，也被饋贈了一截魚尾巴。
酒足飯飽之後，眾人才開始琢磨應對之策，神獸可口，善後發愁，但這種事情一旦開頭，就隻能斬盡殺絕，誰讓他們先瞄上了小饕餮呢？
小饕餮忽然一拍腦袋，懊惱：“遭了，吃魚的時候忘了喊紫胤公子！”
杜小草訕訕：“我喊他了，他不肯出來。”
“為哈？”
“因為我知道，你們都被暗算了！”
秦紫胤倏然出現在廳堂，坐在杜小草旁邊，端起手邊的茶盞啜飲，臉上的神色冷冽，目光如刀刃般掃過黑岬、洛風和小饕餮臉上：
“都這時候了，你們還沒察覺自己不對勁嗎？黑岬，平常你是這種做事顧頭不顧腚的脾氣？見到上古神獸就會饞得走不動路？小饕餮會，你不會，還有洛公子，你更不是這種惹禍上身的紈絝，這麽冒失的事，你們做了一次不算，還要做第二次！”
秦紫胤邊說邊站起來，衝著黑岬的左臂謔啦一劍，鮮血涔涔滿地流淌。
黑岬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像是警醒過來，盯著秦紫胤手中的箬衣劍發呆，苦笑：
“慘了，被算計了！”
洛風、杜小草、小饕餮也沒能免了被刺，血跡淋漓中，破了施展在他們身上的幻術，如夢初醒一般，懊惱不迭。
“怎麽辦？！那青魚的家中長輩很快就會趕來，找我們算賬！”
他們雖然是有靠山的人，但靠山都不在身邊，單憑自己的本事，抵擋不了這麽大的禍事。
秦紫胤淡然自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場惡戰是免不了的。”
雖然他們是被算計之後，才吃了青魚，對方要報仇，應該找算計蜃樓眾人的家夥，但青魚確實吃到了他們腹中，難免會被遷怒清算。
放眼六爻城，能不動聲色給他們這些人全部下了幻術的人，寥寥無幾，俞襄的嫌疑最大。
“那老妖婆想幹嘛？咱們又沒惹她？”
“俞襄害人，不需要理由，隻需要利益。”黑岬歎息，這件事究竟會鬧到什麽地步，他心裏也沒了譜。
小饕餮愧疚自責，覺得這件事全都因他而起，暗戳戳去聯絡家中長輩，讓他們想辦法援手。
傳訊石催動，毫無反應，沒有熟悉的濛光亮起。
這下，小饕餮慌了，跑來告知杜小草。
杜小草猜測，是背後黑手出招了，第一步就掐斷了他們的外援。
“這一關，咱們得憑自己的本事熬過去。”
小饕餮心事重重，爬到蜃樓屋脊上坐著，一輪明月懸在頭頂，看似觸手可及，真要伸出手去觸摸，就遙不可及。
往常掛在嘴邊、記在心頭的至親長輩，就像這輪月亮，無法聯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