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心中有佛
V章訂閱比例不足50%的讀者看最近三天的更新會是防盜內容。 那天晚上的雪已經化得無影無蹤, 觀內地面上還散著葬禮當天灑下的白紙,喻臻就著小燈泡昏黃的光線, 開灶燒了鍋熱水,開始打掃衛生。
道觀雖小,但五臟俱全。等喻臻把道觀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全部清掃一遍之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累得滿頭熱汗,明明一晚沒睡,卻覺得精神無比,這段時間一直困擾他的冰冷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四肢輕得不像話, 感覺原地蹦一蹦就能飛起來。
「爺爺, 是你在保佑我嗎。」
他笑著念叨一句,把抹布掛到桶沿,仰頭望著老爺子的遺像出了會神,然後搖搖頭, 彎腰提起桶繞去了後院。
喻爺爺在吃穿上十分馬虎,兩套道袍縫縫補補穿了幾十年, 蒸鍋饅頭可以管半個月,睡的是木板床,蓋的是舊棉絮, 除了冬天, 一年四季有三個季洗的都是冷水澡。
而且他十分固執, 不願意挪動道觀里的一磚一瓦, 近乎執拗的保持著道觀「原生態」的樣子。
喻臻在賺錢之後曾想幫老爺子翻修一下道觀, 不做大的改動,就只重新牽一下電線線路,修一修廚房,再裝個電熱水器,想讓老爺子住得舒服一些。
但老爺子不幹,還差點為這事把他逐出家門。
想起過往,喻臻又稍微有些出神,直到灶內柴火發出「嗶啵」一聲輕響他才醒回神,見鍋里的水已經燒開,忙放下準備添進去的乾柴,起身搬來洗澡用的大木桶,開始往裡裝熱水。
沒有熱水器,沒有浴霸,沒有正經的浴室,廚房的門甚至會漏風,但喻臻泡在浴桶里,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他突然就有些理解爺爺的執拗了,在這個幾乎算是與世隔絕的小道觀里,日子雖然過得苦了點,但滿足感卻十分容易獲得。
只是一場冬夜辛苦過後的熱水澡而已,他居然就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洗完澡後身體徹底放鬆了下來,他來到後院的小菜地里,隨手摘了一把青菜,轉回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青菜面。
填飽肚子后他終於覺得有點困了,也不管大白天睡覺合不合適,晚上會不會失眠,順從心意打著哈欠來到和爺爺共住的房間,鋪好床鑽進去,聞著空氣里始終不散的香燭味道,閉目睡去。
醫院,殷炎睜開眼,眼神清明完全不像是剛剛睡醒,看著虛空中的某點,手指微動:「去吧,作為借用你身體的報答,你的要求我應下了。」
一縷清風留戀地在窗邊翻卷著,直到病房門被推開,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少年的身影出現在門后,「他」才卷過窗帘,消散在了天地間。
殷樂覺得自己眼花了,居然看到窗帘在無風自動,還莫名的有些想哭。
「小炎!」
穿著幹練的短髮女人快步走到病床邊,一向堅強不愛哭的她突然控制不住地掉了淚,坐到床邊握住大兒子蒼白瘦削的手,表情還算冷靜,眼淚卻止不住。
她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但見小兒子和丈夫都是忍不住哭泣的模樣,又把這絲奇怪歸咎於母親的天性。
再堅強的女人,在見到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兒子時,也難免會情緒失控。
沒人說話,病房內一時間只剩下了一家三口的哭聲。
殷炎轉動視線,一一掃過三人,眼前出現了他們本該擁有的命運——長子去世,母親自責愧疚,憂思過度病倒,父親暴怒痛苦,不惜一切代價報復害死長子的女人,最終家族沒落,母親早逝,父親入獄,小兒子抑鬱終身。
他攏眉垂眼,剋制著不適回握住這位母親的手,然後坐起身,低聲說道:「我沒事。」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正在哭泣的三人卻齊齊安靜下來,只覺得這句話像是直接砸入了心底,砸得他們心內所有慌亂后怕都慢慢淡去了。
哭泣聲漸歇,仇飛倩最先收拾好情緒擦掉眼淚,傾身給虛弱靠躺在床上的兒子壓了壓被角,不容拒絕地說道:「你出事都這麼久了,韓家卻沒有一個人過來給我殷家一個交代,只是輕傷的韓雅更是連面都沒露,小炎,這次無論你怎麼勸,媽媽都一定要給韓家一個教訓!」
「飛倩。」殷禾祥喚了妻子一聲,擔心她這番話刺激到重傷還沒好的兒子。
圈子裡誰不知道殷家大少爺殷炎苦苦單戀韓家獨女韓雅而不得,碰到有關韓雅的事情幾乎全無底線和原則,偏偏韓雅一顆心全撲在了伍家獨子伍軒身上,根本就只是釣著殷炎當備胎。
他們作為父母,為這件事對大兒子勸過罵過也打過,但全無用處,殷炎就像是被韓雅灌了迷魂湯一樣,死心塌地的當著韓雅的備胎,容不得別人說韓雅半點不好,還愛屋及烏,對韓家也十分優待。
雖然無奈又痛心,但面對一根筋的孩子,他們也只能妥協。
「你喊我也沒用!」
差點經歷喪子之痛,仇飛倩卻再不願繼續妥協了,恨聲說道:「我就這麼兩個兒子,這次韓雅折騰走了小炎半條命,那下一次呢?再這麼下去,小炎遲早得交代在韓雅手裡!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了,這世上誰都可以進我殷家的門,哪怕是一隻狗一隻貓都可以,就她韓雅不行!」
她實在是氣得狠了,也怕了,慌了,話說得也越發不留餘地了。
「小炎,你別怪媽媽專/制,如果你以後還要一門心思地向著那個韓雅,那我寧願沒有你這個兒子!你以後也別再喊我一聲媽!」
殷家家庭氛圍一向和睦,仇飛倩雖然有點刀子嘴豆腐心,但在兩個兒子面前卻從來沒有說過這種狠話。
殷禾祥聽得心裡一驚,怕妻子氣到自己,更怕把大兒子刺激出個好歹來,忙上前扶住妻子的肩膀,張嘴就準備勸,卻被一直沉默的殷炎搶了先。
「母親。」稍顯生澀的語調,平靜冷清的聲音,但卻奇異的帶著一絲安撫:「有客人來了。」
微涼的聲音如一股清風般輕輕拂過臉頰,仇飛倩沖頭的情緒如煙般消散,轉頭朝著大開的病房門看去。
正準備悄悄離開的韓雅聞言腳步一僵,模糊覺得殷炎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這想法只是一閃而逝,她咬緊唇,想起殷母剛剛說的話,心裡又難堪又委屈。
車禍這件事她也不想的,事故雖然是她喝醉酒亂搶方向盤導致的,但殷炎就全沒責任嗎?
殷炎救了她,她很感激,可殷母不該這麼說她,她也是有自尊的。
「誰在外面?」
仇飛倩耐性不好,見走廊上確實有個人影,但卻一直沒人進來,忍不住提高聲音問了一句。
走廊上的人影動了動,然後韓雅高挑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她也不進來,只紅著眼眶站在門外,看著靠坐在病床上的殷炎,低低喚了一聲:「炎……」
仇飛倩心裡剛剛降下去的火蹭一下就上來了,三兩步走到門口,抬手對著她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怒道:「你不配喊我兒子!韓雅我告訴你,以後你和那個伍軒吵架鬧騰要喝酒要自殺,自己找個清凈地方鬧去,別來招我兒子!滾!這裡不歡迎你!」
這一巴掌誰都沒想到,韓雅直接被打懵了,捂住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表情憎恨的仇飛倩,肩膀抖了抖,漂亮的杏眼裡含著淚水,再次朝著病床上的殷炎看去。
「車禍的事情,『我』原諒你了。」
殷炎在她看過來時開口,語氣平靜。
韓雅臉上一喜,仇飛倩則腦袋一懵,恨鐵不成鋼地轉身看他,痛心喚道:「小炎!」
「這輩子欠的,下輩子都是要一筆一筆還回去的。」殷炎挪開視線,蒼白修長的手指交叉相握放在腹部,側臉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本該偏淺的瞳色突然變得如夜般漆黑,引得人忍不住一探再探。
「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殷家人面前,他們會不開心。」
殷禾祥大感意外,沒想到大兒子會說出這番話。
殷樂則突然想起那天在醫院門口時,大哥莫名說出的那句「好。」,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問道:「大哥,那天我求你的事,你答應了?」
殷炎看向他,點了點頭。
「大哥你太棒了!」
殷樂開心得差點蹦起來,忍不住撲到病床前,從果籃里掏出一個橙子,美滋滋說道:「大哥,這個橙子可甜了,我剝給你吃!」
仇飛倩短暫愣神后迅速回神,臉上的痛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快意和欣慰。
她重新看向似乎被兒子的逐客令震懵了的韓雅,只覺得心裡憋了多年的一口惡氣終於散了出來,側跨一步擋住韓雅愣愣看著病床的視線,冷笑說道:「裝可憐可不是次次都有用的,韓雅,回去告訴你父母,你差點害死我兒子這筆賬,我會和他們好好算的。」
說完無視韓雅驚懼看來的視線,後退一步,用力甩上了門。
砰!
殷炎收回看著窗外的視線,交握的手指鬆開,在被子上點了點,抬眼看嚮應該是一家之主的殷禾祥,認真問道:「此界……在這裡想要締結婚約的話,需要準備什麼?」
殷禾祥聞言一愣。
締結婚約?這是什麼古老的說法,等等,兒子怎麼突然提起了這個,難道他剛剛的醒悟都是假的?心裡還挂念著那個韓雅?
轉身走回來的仇飛倩顯然跟他想到一塊去了,眉毛一皺,張嘴就要再勸,卻被心情已經超速度飛揚的小兒子打斷了話。
「締結婚約?大哥你是說結婚領證啊,領證只需要戶口本就行了,麻煩的是辦婚……等等,哥你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難道你、你……」
殷樂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了不對,飛揚的好心情卡住,乾巴巴咽了口口水,深怕再次戳中自家大哥那根名為單戀的脆弱神經,話語一轉,舌頭打結地試探問道:「大哥,你、你是有中意的結婚對象了嗎?」
殷炎輕輕點頭,殷樂見狀倒抽一口涼氣,只覺得天又要塌了。
仇飛倩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斬釘截鐵說道:「小炎,我不會允許你和韓雅在一起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殷禾祥安撫地按住妻子,雖然沒說話,但眼裡也帶著不贊同。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殷炎鬆開的手再次交握在了一起,視線掃過明顯想歪了的三人,搖頭:「我中意的結婚對象不是韓雅,而是一個……小花匠。」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他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隱隱帶上了一絲繾綣溫柔,只可惜正懵逼的一家三口完全沒聽出來。
他們面面相覷,滿頭霧水。
小花匠?誰?
清虛觀後山,背著背簍的喻臻停在一棵開花開得十分燦爛的桃花樹下,滿眼稀奇。
桃花不是三四月份才開花嗎,這棵怎麼十二月底就開了,變異了?
砰!
木門砸到牆面的聲響傳來,兩聲急促的腳步聲后腰身突然一緊,下墜的身體被穩住,溫暖的氣息鋪天蓋地包圍而來。
混亂間平安珠被他從口袋裡帶出掉到了地上,本來堅硬的珠子突然變得脆弱無比,在落地的瞬間碎裂開來,變成了幾塊普通的褐色顆粒狀小石頭。
好暖。
視線漸漸恢復正常的喻臻沒工夫去管這顆祖傳的寶貝珠子,本能地伸手抱住身前的溫暖源,把身體整個貼了進去,貪婪呼吸著對方身上明明聞起來很清涼,感受起來卻很暖的氣息,急切得像個泛了毒癮的癮君子。
「抱歉,我來晚了。」
殷炎任他抱著,垂目看著他憔悴的臉,一直淡漠的眼裡泛起一絲波瀾,手臂回攏,穩穩把仍在努力貼靠過來的人按在懷中,頭髮無風自動,似有奇怪的能量在周身環繞。
吱——啪嗒,砰。
歷經幾十年風吹雨打的道觀木門受不了來客剛剛殘暴的「推搡」對待,在兩人抱在一起的瞬間歪斜倒塌,帶著殷炎著急時留下指印和本身存在的腐朽裂紋掉到了地上,揚起一地土塵。
「天吶……」
后一步過來的殷樂站在擋門的翁西平身後,看著院中「深情相擁」的兩人,伸手扯翁西平衣服。
「翁叔,你掐掐我,我、我覺得自己在做夢。」
翁西平被他扯回神,看一眼地上的門板,因為太過震驚,腦中反而詭異地冒出了一個在此時完全不是重點的問題。
「小少爺,大少爺第一次上門就拆了人家的半扇大門,等回去了,我該怎麼向夫人彙報。」
殷樂聞言低頭看門板,傻乎乎順著他的思路想了想,然後猛地反應過來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用力扯一下他的袖子,八卦又著急地壓低聲音說道:「這不是重點!你看看哥,他、他居然和個男人抱在一起!」
「大少爺不是想和對方結婚嘛,抱一抱很正常。」翁西平已經被震驚砸得徹底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殷樂簡直要崩潰了,繼續說道:「可他們倆之前就見過一面!一面!這才見第二面就直接抱上了!」
還抱得彷彿兩人已經相愛在一起了很久一樣!
雖然之前大哥說看中了這位年輕的救命恩人作結婚對象,但正常的程序不應該是先互相認識,然後再慢慢接觸了解嗎?到了大哥這怎麼就直接抱上了?
這發展他不明白!
「少夫人不是沒反抗嘛,多抱抱好,有利於感情發展。」
翁西平繼續頂著張穩重成熟的臉,說著完全不靠譜的話,還自動給喻臻改了稱呼。
「……」
殷樂終於知道了豬隊友是什麼模樣,憤憤丟開他的袖子,擠開他跨前一步,想含蓄提醒一下門內忘我的兩人,卻不防備老建築的門檻太高,他抬腿過低,腳尖踢到了門檻邊沿,身體一歪,慌亂間雙手亂揮,抓住了僅剩的另一半門板。
吱——噗通!
啪!
「啊!」
「小少爺小心!」
道觀的木門實在太舊了,在殷炎不小心拆掉右邊的半扇門之後,殷樂也不負眾望地把剩下的左邊半扇門給拆了下來。
身體漸漸回暖的喻臻被這聲門板砸地的聲音驚回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正抱著什麼人,心裡一驚,忙用力把人推開,視線本能地繞過剛剛「非禮」過的人形暖手袋,挪向了門口。
呼,北風從空洞洞的門框中吹進來,把他被暖意糊住的大腦徹底吹清醒了。
殷樂坐在破舊的門板上,羽絨服上站著土灰,見喻臻望過來,尷尬滿溢后臉上的表情反而淡定麻木起來,傻乎乎舉起手揮了揮,乾巴巴笑著招呼道:「初次見面……那個,大嫂你好。」
喻臻:「???」
他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辭彙?
不過現在這不是重點。
他快走兩步站到門前,望著地上幾乎算是徹底報廢的木門,怔怔愣了幾秒,突然轉身大步朝著觀內跑去。
「呃……」
招呼沒得到回應,殷樂舉起的手順勢落下,輕輕抓了抓頭髮,見大哥在喻臻跑走後轉身看了過來,突然有些心虛,邊往起爬邊解釋道:「我、我就是不小心……」
殷炎沒有理會他的解釋,伸手解開大衣衣扣直接把衣服脫掉,然後把衣服丟到他懷裡,示意了一下門側角落,說道:「站那邊去。」
殷樂條件反射地跨步挪過去,然後才意識到殷炎居然把外套脫了,現在就只穿著一件襯衣和一件毛衣頂著冷風站在門口,立刻急了,忙抖開外套上前一步,說道:「大哥,你身體還沒徹底痊癒,不能受凍。」
殷炎輕輕擋開他的手,搖了搖頭,蹲下身把地上的門板扶了一塊起來,然後走到門框邊,觀察了一下上面朽化斷裂的木楔,朝抱著一個工具箱從觀內跑出來的喻臻伸了手。
「鎚子。」
喻臻停步抬眼,這才真正看清他的模樣。
蒼白,但俊美,側頭看過來時光線斜照,居然有種他正從雲端朝下施捨目光的錯覺。
不是鬼,鬼不可能長這樣。
「要先把舊的木楔拆下來,鎚子。」
殷炎把手往前遞了遞,與他對視的雙眼不閃不避,明明是很正常平靜的眼神,但這麼一直看著,突然間就有了點溫柔深情的姿態。
翁西平的視線在對視的兩人間來迴轉了轉,伸手按住還想再次上前給殷炎披衣服的殷樂,把他拽到角落,然後偷偷拿出手機,點開了微信,找出一個號碼撥了一個視頻通話過去。
「還冷?」
始終得不到回應,殷炎伸著的手翻轉抬起,十分自然地朝著喻臻的臉摸去。
喻臻終於回神,忙歪頭避開他的手,不知為何突然窘迫起來,掩飾性的蹲下身把工具箱放到地方,打開箱子后在裡面叮叮咚咚一陣翻找,找出一把兩用錘遞了過去。
「給。」
他開口,聲音比預估的低太多,幾乎只是發出了一道氣音。
意識到這點后他越發窘迫,拿著鎚子的手往回縮了縮,猶豫著要不要抬頭再說一遍,手上卻突然一輕,然後身前籠罩的陰影挪開,殷炎把門板靠到一邊,蹲下身對準門框底部的破損木楔就撬了起來。
「我叫殷炎,你的名字?」
「啊?」
「你的名字。」
明明是養尊處優的一雙手,干起木工的活來卻利落又熟練,修長的手指動作間帶著一種悠閑自如感,讓人忍不住一直盯著看。
喻臻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又被什麼東西糊住了,思維有些遲鈍,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的手,乖乖回道:「喻、喻臻,我叫喻臻。」
「嗯。」
殷炎低應了一聲,把撬起的木楔拆掉,再次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什、什麼?」
喻臻覺得自己的反應十分丟臉,但他控制不住。
思維鈍鈍的,一點都不聽話。
「釘子。」
「啊……哦哦,釘子,釘子。」
喻臻埋頭又是一頓翻找,找出兩根尖尖長長的釘子握在手裡,小心調整了一下角度后才輕輕把它們放在了面前攤開的好看手掌里。
省城某間酒店裡,仇飛倩和殷禾祥頭湊頭的坐在一起,低頭看著手機屏幕,視線先在自家大兒子單薄的衣衫上停了停,然後立刻轉到了側對著鏡頭的喻臻身上。
穿著很樸素,皮膚很白,身高應該比自家兒子矮一點,頭髮有些亂,但男孩子嘛,不太注意形象也能理解。
仇飛倩伸手關掉手機麥克風,認真評價:「只能看到側臉,但目測外形不錯,穿著雖然樸素,但很乾凈,也很注意保暖,不像那個韓雅,大冬天光著一雙腿在外面晃,也不怕老了腿疼!」
家教讓她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來,但嫌棄和厭惡卻完全沒有遮掩。
殷禾祥假裝沒聽到妻子略顯詛咒的后一句話,看著畫面中隔著工具箱蹲在一起的兩個人,欣慰說道:「小炎好像很喜歡這個孩子,話都多了不少。」
「願意說話就好。」仇飛倩聞言重新看向手機屏幕,視線落在背對著鏡頭的殷炎身上,伸手摸了摸他比以前單薄許多的背影,突然伸手把視頻關了。
殷禾祥阻攔不及,問道:「怎麼關了?」
「人家小倆口培養感情,你個做爹的在這偷看,像話嗎!去,把我的包拿上,小炎瘦了一大圈,以前的衣服都不合身了,得全部換新的,咱們去商場!」
「全換?」殷禾祥有些跟不上妻子的節奏。
「對,全換!」仇飛倩站起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裡突然冒出了扭曲的冷光,冷笑說道:「小炎剛從一個臭泥潭裡爬出來,以前的衣服上都沾了泥潭的臭味,熏死人了,剛好全部換了,以後住花田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