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右相公子,遊湖
馮兮和從縷齋出來之後,覺得天色尚早,便去了城西的一處醫館。
她的嫂嫂木蘭幽與馮君堯的婚期還剩下三個月的時間,木蘭幽在城西辦了個醫館,在未成親之前,暫時在醫館裏待著。
醫館門口,日日都排起長龍,原因在於木蘭幽願意對貧苦的百姓不收取診金。
這日亦是如此,馮兮和來到醫館門前,看到在人海之中,頂著凜冽寒風,微垂螓首,為百姓診脈的木蘭幽時,淡然一笑。
在人多的時候,她沒有前去打擾木蘭幽,而是在一旁等了一會。
千允為馮兮和攏了披風,問道:“小姐,要不要我去知會木姑娘一聲,就說你來過一趟。”
馮兮和微微搖頭,“沒事,嫂嫂若是實在忙不過來,我們等會就偷偷走掉,不必打擾她了。”
她們又等了一些時間,隻是,醫館門口的百姓卻是越來越多,木蘭幽忙得連抬眼的時間都沒有。
“走吧。”馮兮和悄悄地拉了千允。
而忽然間,嘈雜的人聲中,多了一陣小孩子的啼哭聲。
眾人尋找著聲音,四處觀望,卻見一位看上去有五歲大小的小娃娃漲紅了臉,一邊伸手抹眼淚,一邊喘氣。
“誰家的孩子?”有人高聲問道,然而,沒有人回答。
在他問完的下一瞬,小娃娃一口氣喘不過來,往地上一栽,幾乎不省人事。
木蘭幽自然也看到了小娃娃,她立馬起身,過去,將小娃娃抱起,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
過了一會,木蘭幽蹙眉道:“這小孩子是患有先天哮喘,如今,在這麽冷的天裏,又害了熱病,情況非常糟糕。”
說著,她便抱起小娃娃,往醫館裏麵走去。
馮兮和看著小娃娃,見他如粉雕玉琢般,外罩一件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腳蹬青緞粉底鹿皮靴,脖間掛著紋有金螭的長命鎖,以及赤金的瓔珞,想起來,並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嫂嫂!”她驀地叫喚出聲,木蘭幽抱著小娃娃,回頭,看到她以後,臉上略有些歉意,“兮和,今日,我怕我沒時間招待你了。”
馮兮和跑著過去,說道:“你一個人本來就忙不過來,現在,又多了個小孩子,不如我跟千允來給你幫忙。”
“若是被裕王爺知道,會不會不妥?”木蘭幽猶疑著,可見馮兮和堅持,她又趕著時間為小孩子看診,就沒有拒絕。
馮兮和帶著千允,給在外頭的百姓送去熱氣騰騰的薑茶,複又回頭,看了眼內室中的情形。
不多時,木蘭幽滿頭大汗地從內室裏走出,鬆了一口氣道:“終於沒事了。”
“隻不過,他燒的厲害,目前還處於昏迷狀態,需要在裏麵躺一段時間。”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等天黑之後,如果他的家人還沒有找來,那隻能去問官府了。”
馮兮和略一點頭,又陪木蘭幽忙活了一個下午。
到日暮時分,一輛精致絕倫的馬車停在了醫館門口,從馬車上下來一位氣度翩翩的錦衣公子。
他的姿態優雅從容,上前一步,拱手道:“木姑娘,在下周世卿,今日,家母帶舍弟出來時,舍弟舊病複發,卻在家母不留神時,跑掉了。”
“為此,家母尋了他很久,方才,在下聽人說,在城西醫館處,見到過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孩子,被姑娘所救。所以,在下就前來這裏確認一番,那名小孩子到底是不是舍弟。”
“就在裏麵,公子跟我進去吧。”木蘭幽抬目,示意他跟進來。
而在一側的馮兮和則是眸色微沉,周世卿,那不是當朝右相周放的嫡次子嗎?
難怪她覺得那小娃娃身份不一般,原來是右相家裏,被捧在手心的小公子。
她記得,顧錦城就有意向,與右相府聯姻。
在她思考的時間裏,周世卿已經將小娃娃抱了出來,對木蘭幽是一連串的致謝。
到後來,周世卿從袖中拿出一遝銀票,“木姑娘救了舍弟,但是,在下沒有來得及準備謝禮,隻能先付給姑娘一些診金,待改日,再來登門拜訪。”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裏流露著一種熱情。
木蘭幽剛要開口,卻聽馮兮和笑道:“嫂嫂,既然是診金,那你就收下吧。”
木蘭幽便將周世卿所給的診金悉數收下,對於貧苦的百姓,她是分毫不取,但是,對於這樣的富貴人家,她往往會收取幾倍的診金,以此來補貼醫館裏的開支。
“嫂嫂?”周世卿並不認識她們兩人,在聽到馮兮和那麽叫喚時,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木蘭幽竟然已嫁人。
而木蘭幽已然道:“周公子,那我就不送了。”
周世卿怏怏地看著她們轉身,隻是,那個清雅如蘭的女子,他再也忘記不了了。
寒冷的冬日悄然流逝,數日的時光過去以後,春回大地,萬物徑自生長。
金陵城的春日,細雨如絲,飄落至大地,拂過柳樹上剛抽出的綠芽。
城中的南湖邊,早已遍布遊人踏青的足跡。
這一日,馮兮和帶著錢緋緋坐在南湖中的一艘畫舫上,欣賞著湖岸邊的景色。
錢緋緋愜意地舒展了一下雙臂,體會著春風掠過麵頰的感覺。
馮兮和品著春日早茶,看著湖中在劃船的眾人。
“錢大小姐,裕王妃,你們都在啊。”當她們的畫舫停靠在岸邊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她們的耳中。
馮兮和回頭一看,就見到身著一襲藏青色衣袍的夏海晏站在岸邊。
錢緋緋衝他招手,喚道:“夏大人,好久不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喝一杯?”
夏海晏看了下馮兮和,隨即,他微是頷首,到了畫舫中來,坐在他們的對麵。
馮兮和一開始,略是有些尷尬,但是,因著有錢緋緋,也就沒有反對。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至畫舫駛入湖中心。
漸漸的,在他們視線中飄來一艘氣派的畫舫,琴音嫋嫋,裏頭楚腰衛鬢的美人依稀可見。
不多時,一人走到船頭,馮兮和跟錢緋緋定睛一看,是顧錦年,便讓船夫劃得離顧錦年遠一些,眼不見為淨。
顧錦年卻轉過頭來,對錢緋緋,不太情願地說道:“錢大小姐,有人托了本宮,約你遊湖。”
錢緋緋心思微轉,馬上就意識到顧錦年說的人是誰。
她立馬讓船夫調轉了船頭,回去。
姬十六徐徐從畫舫中步出,臨風而立。
錢緋緋的麵上溢出一絲絲淺笑,她握住馮兮和手說道:“兮和,對不住,我先過去了。”
說罷,也不待馮兮和出聲,她就往姬十六那邊過去。
錢緋緋一走,這邊的畫舫裏除了千允之外,頓時就隻剩下馮兮和跟夏海晏兩個人,馮兮和更是有些不自在。
她的心中甚是詫異,怨懟著,換做是顧時引過來,她絕對不會輕易撇下錢緋緋不管。
“裕王妃,你的心情不太好?”夏海晏倏地說道,馮兮和勉強笑了下,寒暄道:“沒,沒有,倒是夏大人你近來挺忙碌的,不知尚書大人又是如何?”
“父親最近很好。”夏海晏很認真地回答:“我最近是挺忙的,華國的使者團過幾日就要到金陵了,京畿這邊的晚間巡邏,都需要增派人手。但是,前些日子,我的人偶爾會在夜裏發現,城中有人被拔光頭發,活剝了人皮。”
“拔光頭發,活剝人皮?”馮兮和心中一凜,正色道:“夏大人,你仔細說與我聽聽。”
夏海晏也一五一十地說與她聽,“受害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妙齡女子,我也奇怪,凶手就算與她們有仇,怎麽會想要去拔光她們的頭發,剝下皮來。”
馮兮和聽得入神,凝眸細思。
在她身邊的千允注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當看到某個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影映入眼中之後,千允打了個激靈,忙扯了扯馮兮和的衣袖,重重地咳了幾下,“小姐,湖畔春色正好,不如,那你就跟夏大人告辭,由奴婢陪著你去轉悠幾圈。”
馮兮和還沉浸在夏海晏所說的事中,興致勃勃,“你若是喜歡,要不你先去看,我等會再過去找你。”
“奴婢一個人看沒有意思……”千允幹笑兩聲,繼而,她就笑不出來了,而是用力地拽著馮兮和胳膊,“王爺,你不是去見陛下,商討與華國修訂的盟約麽,怎麽有空來南湖?”
馮兮和這才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她抬起眼眸來,就見一角灼灼的紅衣已飄然落在了她的眼前。
看著顧時引陰沉的臉色,她心道,她能說,本來是跟錢緋緋出來,然後,偶遇到夏海晏,再然後,錢緋緋又跑了,這才剩下他們的麽?
“夏侍郎最近很閑啊?”顧時引掀袍,在馮兮和的身邊落座,將手隨意地搭在她的肩頭。
“看來,本王要讓陛下多給夏侍郎找些事做。”
“微臣多有叨擾,先告辭了。”夏海晏的麵色也不太好看,二話不說,就起身離開了。
顧準在斜躺在畫舫上曬太陽,幸災樂禍地竊笑,王爺,早就提醒過,要看緊你媳婦,誰讓你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