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祁王府書房內,高瀝還穿著朝服,他閉著眼睛坐在主位,渾身散發著戾氣,幾名副將都知道,這是祁王要發火的前兆,幾個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上前去觸霉頭。
陳副將抓住一個送茶的家僕吩咐他快去後院請單姑娘,接著便跟其他人一樣垂目看著自己的鞋間,充當雕像。
不多時,一個美艷動人的女子從外面走了進來,見眾副將求救似地看著自己,嘴角牽出笑容,若是言巧兒在這裡,一定會驚訝地叫出聲來,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在乞巧節夜市上,綁架她的婦人。
「單姑娘,您來了。」陳副將像是剛剛看到單素秋,樂呵呵地喊了一聲,接著對高瀝道,「王爺,單姑娘來了。」
高瀝不動聲色地睜開眼睛,面無表情道:「你怎麼來了?」
雖然他語氣毫無情緒,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但在場的人皆鬆了口氣。看向陳副將的眼神也帶上了崇敬,果然能夠平息王爺怒火的,只有單姑娘了。
「妾身聽說王爺不高興,便過來看看。」單素秋說著走到高瀝腳邊,接著跪下去,雙手放在高瀝膝蓋上,抱住高瀝的手,一臉無辜,「王爺不歡迎妾身嗎?」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高瀝已經知道單素秋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抬起眼眸,狠狠地瞪了幾位副將一眼,幾位副將呵呵一笑,皆明白高瀝並不會真的怪罪他們。
「王爺一回來,朝服都沒換,什麼事兒讓王爺這麼大動肝火?」單素秋伸手捏著高瀝的膝蓋,這裡曾經受過箭傷,高瀝一動怒,膝蓋便疼得厲害,她柔柔的按摩,讓高瀝好受的不少。
「今日早朝,父皇下旨封老五為御前侍衛,老五的外祖父鎮遠侯林平為護國將軍。」高瀝眯著眼睛說道,「老五還真是讓人萬萬想不到啊!」
「五皇子?那個病秧子?」陳副將忍不住開口道,「他能成什麼事兒?一個土都埋了半截身子的廢物。」
「也不能這麼說。」單素秋開口道,「上次乞巧節的事兒過後,刑部追查了許久,甚至還查到了我在京城布置的點,若不是王爺早有安排,只怕現在已經查到我頭上了。這個高鴻,絕對不容小覷。」
高瀝回想起年幼時與高鴻的幾次見面,那個肥胖遲鈍的男童,有著些許畏縮和笨拙,與他的鋒芒畢露不同,他在太傅眼中甚至比不上太子的伴讀,這樣一個懦夫,如今竟然長成了一個俊秀青年的模樣。
藏得可真夠深的。高鴻眼神凌厲地看向前方,似乎那個總是帶著笑的高鴻就站在他面前似的。
「是本王低估了他了。」高鴻說道。
「王爺倒也不用擔心。咱們謀劃了這麼久,這點兒小小的變數,倒也不必放在眼裡。」有副將開口道,「御林軍的兄弟們這幾日操練成熟,北門的皇城守衛也已經被買通了,就等時機成熟了,咱們就可以一舉拿下皇城。什麼御前侍衛,什麼護國將軍,一鍋給他端了!」
「就是,就是,王爺,兄弟們可都準備好了。」
副將們皆一副熱血沸騰的樣子。
高瀝伸手制止他們的話,分析道:「老五雖說給本王了一個驚喜,但尚不足為懼,但老三這裡恐怕就不好辦了。這幾年丞相、太傅走的愈來愈近,他們把控科舉,門生早已遍布整個朝堂,我們舉事容易,想要安撫這些酸儒就難了。」
「不過是些臭書生,還怕他們不成?」幾個副將嗤之以鼻。
「將軍所言差矣,與文官斗只會讓我們陷入被動,王爺要成大事,少不了文官的扶持。若是引起了文官抱團不滿,王爺即便舉事成功了,憑著這些文官的鼻口,只怕這位置也坐不安穩。」單素秋說著話,抬頭看了一眼高瀝,高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眼神溫柔。
「這些一天到晚只會之乎者也,拽一些臭詞的書生殺了便是,怕他們做啥。」有個副將是個暴脾氣,索性破罐子破摔道。
「始皇焚書坑儒,是殺了個痛快,可到頭來卻背了千古罵名,朝野上下,懼他怕他的多,服他信他的少。」高瀝抬起眼皮,看了那副將一眼,「太子死後,本王是長、是嫡,坐這個位置名正言順,又何苦要與這天下為敵。」
那名副將知道自己莽撞了,賠禮站到一邊,但臉上仍帶著對那群文官的不服氣,他在這些人手中吃過虧,自然也想找要找個機會報復回去。
「老三雖是貴妃所生,但貴妃一直聖寵不斷,老三也是繼太子之後,最得父皇歡心的兒子。況且,現如今丞相一派一力支持老三上位,就怕父皇一個昏了頭,最後立了老三。」高瀝表情危險,「那本王就只能清君側了。」
承乾殿內,所有的窗戶都緊緊地閉著,進進出出的太監宮女,身上都已經被汗浸濕,但無人抱怨,大家都閉口不言做著自己的事情。
齊武帝面色蒼白,嘴唇青紫地躺在床上,他身上壓了兩層被子,一雙手仍冰的嚇人。
葉雨竹手搭在他的脈搏上,表情凝重,眉頭微皺,一旁的大太監見她表情如此,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朕的身體朕心裡清楚,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要去見那兩個孩子了。」齊武帝見大太監紅了眼,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陛下萬莫胡說,這丫頭乃是神醫的女兒,定有絕學能治好陛下的身體。」大太監聽到齊武帝的話,眼眶越發的紅了,他側過身擦了一把,不讓自己御前失態。
「萬歲都是喊著好聽罷了,現在的朕不過是吊著一口氣吧了。」齊武帝嘆息道,他看向立在不遠處的高鴻,神色有些茫然,他做了十幾年的皇帝,自認為雖算不上什麼明君武帝,但也是勤勉有加,守成有功,可臨到頭了才發現,他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了解,這讓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那些臣子也不夠了解。
他又想到了自己立下的遺詔,那個人選真的是對的嗎?齊武帝再次懷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