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我想烏鴉了
顧清杏眼一沉,側身避開了男人的手,聲線平淡疏離。
「給王爺請安!」
因為她閃避的動作,墨楚卿手一僵,此時聽聞此話,鳳眸微震,幾息之後默默收回了手。
「我們此刻在回京的路上。你一日多未進食,稍時多用一些,身體才能好的快。」
聞言,顧清本想輕嘲一下,唇角才勾,刺痛便緊跟著襲來。
抬手撫上自己的臉,果然,雖被厚厚的軟布包裹著,可依舊不難猜出軟布之下破爛不堪的肌膚是如何的紅腫。
而也是因為這一抬手的動作,雙眼被淡紫色的衣袖刺痛。
昨日大夫給她看診的時候,她分明記得身上穿的還是龔婆婆給買的粗布麻衣,怎的這會子就變成料子上好的紫衣了?
是他,給她換上的?
微轉了頭看去,果然,雖然易了容,可男人身上依舊是一襲紫黑衣袍。
顧清無聲輕嗤一聲,他對紫色如此執著,也難怪輕冉的香囊會是紫色團花和紫蘇。
只是,他喜也就罷了,又為何給她的也是紫衣?
若說以前她還覺紫色神秘夢幻,現如今卻是不喜了。
「我不喜紫色,紫色尊貴,不是顧清一介無依無靠的棄女能穿的。王爺若准,那就命人給我準備白色的衣裙吧。」
話落,暗一的聲音低低傳了進來,吃飯的地方到了。
當即,顧清也不理會墨楚卿的反應,徑自掀了身上的被子,朝馬車外而去。
寒風隨著車簾被挑起的動作,卷了進來。
顧清微微顫了下,軟布包裹下的傷口反倒因為這寒風減了几絲由於紅腫而起的熱燙。
肩上猛然一沉,下一秒男人低低的,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
「快入冬了,你受著傷,小心著涼。還有……」
卻是一頂有著淡紫色紗幔的帷帽遞到了她面前。
顧清愣怔的看了兩秒,不發一語,接過戴在頭上,下了馬車去。
暗一尋的,是個清雅普通的酒樓,一行人進門后便去了靠角落隱秘位置坐了。
很快,簡單的清粥小菜端了上來。
也卻是餓得久了,顧清拿了筷子,因為那帷帽寬大,吃飯倒也不礙事。
只是,即便是清粥,卻也多少需要咀嚼。
在兩側咬肌自發本能的動了一下之後,一股子刺痛自雙頰直衝腦門。
正欲夾小菜的手一僵,下一刻筷子被默默放去了桌上。
顧清捧著清粥,吃的專註,似無比香甜,只兩側咬肌,卻再沒有動一下。
墨楚卿握著筷子的手一緊,「咔」一聲細碎的脆響自手中傳來。
顧清眉目不動,似是沒有聽到那響聲,只旁若無人的專註用著粥。
又一雙筷子被放去桌上,只相較於先前的那一雙,卻是斷成了兩截。
幾碟看著誘人爽口的小菜至此再無人問津。
半晌之後,小菜以及雪白的饅頭如同被小二端上來的那般原封未動,只兩隻裝著清粥的碗空蕩蕩的,在四角小桌上,宣告了這一頓沉默無言的早飯用畢。
借了酒樓的炭火用,暗一正端了煎好的湯藥過來,視線掃到桌上飯菜的情景,默默嘆了口氣。
「夫人,葯好了。」將端著的葯碗遞過去,暗一朝顧清道。
「有勞了!」
未免說話動作太大再牽動傷口,顧清以著不高的,卻足以另暗一聽到的聲音道了謝,接過他遞來的碗。
當,葯碗隨著素手進了帷帽的紗幔中;當,碗中濃黑的葯汁越入露在軟布外的杏眼中,顧清抿了抿唇,腦海里男人以唇齒渡葯給她的情景不自主的浮現。
鼻尖一酸,不知是因為紗幔聚攏了葯汁冒出的熱氣從而阻了視線,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顧清只覺雙眼模糊的厲害,下一秒苦嘆一下,仰頭將葯喝了乾淨。
一聲輕響,是顧清將空碗放去桌上的聲音。
「王……我用好了,可以起身了么?」
到了嘴邊的「王爺」咽了回去,顧清淡淡問道。
「嗯!」是男人的低應聲。
聞言,沒有猶豫,顧清站起身,當先朝外走去。
暗一見此,去了一旁付飯錢。
墨楚卿眸光幽深,錦袍下的大手緊攥,定定看著顧清放去桌上的空葯碗,片刻后,也站起身。
「哎呦!你這人是怎麼走路的?沒看到有孩子么?妞妞,有沒有撞疼了,快給娘看看!」
卻是墨楚卿步子將將邁出,便聽一道大嗓門的女聲自酒樓門口傳了進來。
緊接著,是「哇」一聲響亮的孩童哭嚎。
「哎呦,娘的妞妞,妞妞不哭,不哭!是摔破皮了,還是怎的了,你倒是和娘說了,娘才能替你討公道啊!」
顧清走上前兩步,彎了腰身,「小妹妹,是哪裡撞疼了么?姐姐會些醫術,姐姐給你看……」
「走開!你這個罪魁禍首,裝什麼好心!」卻是那女人見了顧清的舉動,當即沖顧清嚷道。
「要不是你,我妞妞怎麼會被撞了!都是你,有事沒事戴個帽子裝什麼裝,我讓你戴!」
「啪」一聲響,在女人話音未落下時響起。顧清只覺頭上一輕,眼前光線猛地亮了幾分,下一秒,周圍原本的響動聲和小女孩的哭聲忽然消失不見,而在她還未反應過來前,肩膀上力道傳來的同時,人已經被帶進了一個微涼的懷中,視線所到處,
是一片讓她不喜的紫黑色。
「哇」又一聲震天的哭嚎,打破了街道上因為顧清帷帽被打落而生的詭異寂靜。
「娘,妖、妖怪,妞妞怕,妞妞怕,哇!」
「妞……妞妞不、不怕哈,娘、娘在,妞……不怕……」
卻是那女人,被顧清可怖的臉,以及突然出現的,滿是殺意的墨楚卿嚇到幾乎說不出話。
「你,找死!」是墨楚卿冷冽至極的聲音。
下一秒,暗一抬步正欲上前,卻被一道輕淺的聲線阻了動作。
「我想烏鴉了,我們回去,可好?」
感覺緊靠的身體頓了一下,隨之,放在她腰背處的手略緊了緊,男人不發一語,微微施力,就那麼攬抱著她,上了停靠在一側的馬車。
而恰巧,暗四手裡拿著個包袱回了來,掃了一眼酒樓前定定站著的些許路人,眉頭皺了皺,疾步走回了馬車旁。
轉眼,隨著馬蹄踏地的脆響聲,馬車很快遠離了人們的視線。
「那女人原來是個醜八怪啊,怪不得要戴個帽子在頭上。」
「什麼醜八怪,我看吶,不是得了惡疾,就是被毀容了才對!」
「不管如何,還真是嚇人,今晚上怕是要做噩夢了……」
……
或低或高的議論聲在馬車走遠了之後響起,看熱鬧的人轉眼也走了個乾淨,只剩了依舊在哭嚎的小女孩和她娘。
女人狠狠鬆了口氣,這才僵著脖子后怕的左右瞅了瞅,下一刻卻是手腳麻利的站起身,將孤零零掉落在地上的紫紗帷帽撿了起來。
不久后,一處暗巷裡。
「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看清了,那姑娘的的確確如大人所言,面上包裹的嚴實,一看就是毀了容貌的。這個,是她戴著的帽子。」
「咚」一聲響,隨著女人話落,一錠刺眼的銀砣子扔在了她腳邊上。女人一喜,忙彎腰去撿,待起身時,手中原本屬於顧清的帷帽和剛剛還在眼前的「大人」全都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