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委屈巴巴
傅悅收好手機, 打開客廳的燈,反手關上家門。
肩頭掛著個人,傅悅輕聲嘆息,將傅淑媛給拖到沙發上, 靜默著盯梢她。
傅淑媛雙頰酡紅, 傅悅想象不出她究竟是泡在酒館喝了多少酒, 怕是對瓶吹了幾瓶。
方才傅悅剛出電梯,便見傅淑媛醉成一攤泥,蹲坐在她家門口, 落魄的模樣是傅悅見所未見。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傅悅心裡隱約有了猜想,但她並沒有問, 只是將傅淑媛架進屋裡。
傅悅從卧室的抽屜中拿出了常備的醒酒藥, 去廚房沖泡好后給傅淑媛服下。
傅淑媛不管傅悅遞來了什麼, 二話不說就給喝乾凈, 喝完一抹嘴巴, 紅著眼圈低頭不說話。
傅悅沒做聲, 只從冰箱里拿了聽冰啤, 她坐到傅淑媛身邊, 頓在拉環的指尖微扣, 便將拉環起開了。
她喝了口, 想清醒清醒腦子,涼爽酒液入喉, 幾分苦澀, 卻靜了心。
半晌傅悅抬手, 輕拍了拍傅淑媛的背部,將傅淑媛輕攬入自己懷中。
她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簡單兩個動作,卻讓傅淑媛驀地落下淚來。
她手撐著額頭,不願讓妹妹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淚珠不斷湧出眼眶,無從遏制。
「傅悅,你說我和他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傅淑媛苦笑,不聲不響地抹著眼淚,「好累啊,為什麼忘不掉呢。」
她也曾是小女生,有過寫滿無數秘密的本子,上面一筆一劃,都是他的名字。
後來的後來,本子丟了,他也丟了。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何苦執念深重。
傅悅不知怎的,念起些許往事,她眉間又是輕攏,不禁再度喝起了酒。
幾口下去,不知不覺只剩半聽啤酒。
「姐。」傅悅終於開口,道:「委屈誰都別委屈自己,別讓自己後悔。」
話音落下,傅淑媛眼眶泛酸,她微抿唇,抽了抽鼻子,最終也沒說話。
今天下午籃球賽結束后,秦致遠便將她帶走。
傅淑媛雖然不樂意,但秦致遠的確是幫了她一把。
她先前和班主任吵架,聲稱這次考試年級不進步一百名就輟學回家,班主任記下了這句話,就等她這次假期質檢的成績出來。
傅淑媛雖然心裡沒數,卻也多少有些心虛,所以考前當真是認真找秦致遠補習了,但成績出來依舊不理想,興許她當真不是什麼學習的料。
班主任早就看她不順眼,找著機會趕她走,禍從口出就是傅淑媛現在這般。
秦致遠來時,班主任正要找傅淑媛的茬,傅淑媛梗著脖子就要跟人對峙,秦致遠卻先一步將她護在身後,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他說,「老師,是我答應你給她補習后沒有盡心,她很努力,我沒用心。」
由於秦致遠這次依舊是年級第一,班主任聞言也不好說什麼,而且這次傅淑媛的確是小有進步,即便是訓斥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傅淑媛得意洋洋地跟在秦致遠身後,走前還給班主任做了個鬼臉,見對方黑了臉,這才哼笑著攬住秦致遠臂彎,似乎只是無意的行為。
秦致遠頓了頓,垂眸掃她一眼,卻也沒掙開她的手,「這次能救你,以後自己解決,別說空話。」
「那不是氣話嘛。」傅淑媛一副美滋滋的模樣,隨口問他:「對了,我們不同班啊,班內同學才知道我頂撞老班,你怎麼回事?」
秦致遠聞言驀地頓住,他眸光微動,長眉輕蹙,沒立刻回話。
傅淑媛卻瞬間反應過來,當即不可置信地抬首看他,試探著開口:「秦致遠,你……打聽我了嗎?」
「沒有。」他否認得極快,卻蹙著眉沒有解釋。
傅淑媛覺得,秦致遠這丫就是沒法兒解釋。
她喉間微動,心跳開始加速,有個想法破土而出,催到她唇邊,趕著問出來。
「秦致遠。」傅淑媛抿唇,終於下定決心,開口對他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就這樣結束了很可惜?」
「你還喜歡我吧,因為家裡人你就跟我分開,你真的甘心嗎?」她說,「反正我是不甘心,秦致遠,你還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說完,傅淑媛緊張地等待秦致遠的答覆,她不敢看他,生怕等來最壞的答案。
然而什麼都沒有。
秦致遠回應她的,只有遲疑與沉默。
傅淑媛那一瞬間突然懂了。
最壞的答案,不是他的拒絕……
而是,他的沉默啊。
「好。」傅淑媛鬆手,後撤幾步與秦致遠拉開距離,垂首輕聲:「我懂了。」
臂彎處的溫暖突然消失,秦致遠有些不適應,他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家中的事,正懊惱著怎樣開口勸慰她,看向傅淑媛時,他卻驀地頓住。
傅淑媛哭了。
悄無聲息。
秦致遠心頭突然被揪得生疼,他蹙眉喚她:「……傅淑媛。」
「你不用為難了。」傅淑媛擦了把眼淚,沒有竭嘶底里,也沒有繼續挽留,她唇角微彎,對他笑——
「秦致遠,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那一瞬間,秦致遠很清楚,自己失去了什麼。
*
翌日,傅悅頭痛欲裂地從沙發上醒來時,傅淑媛已經醒酒做好早飯了。
傅淑媛沒有再提昨晚哭泣的詳情,傅悅自然也沒有過問,洗漱過後她醒了醒神,便去吃早飯了。
「悅寶。」傅淑媛擺弄著盤中的蛋包飯,不經意道:「你還打算回家看看嗎?」
傅悅顯然頓了頓,「怎麼?」
「也沒什麼,就是傅朗前幾天突然問起你。」
這麼多年過去了,傅淑媛還是喜歡直呼父親的名字。
傅悅對傅朗是沒什麼印象的,倒是記得傅家那邊老一輩的都是些頑固嚴肅的長輩,她以前作天作地,沒少引起那些長輩的不滿。
「看看再說吧,沒什麼必要就不回去了。」她無謂聳肩,迅速解決完早餐,換好校服后拎起書包就打算出門。
傅淑媛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擺擺手示意今天不去學校。
傅悅乾脆作罷,打車去了南高。
從門口下車的時候,她餘光瞥見旁邊有輛車,車上有枚校徽模樣的標誌,有些眼熟,但傅悅沒放在心上,只隨意略過。
秦致遠站在門口正和值勤老師說著什麼,見傅悅過來,他頓了頓,和老師道了聲抱歉,示意自己要離開一會兒。
見老師頷首,他便快步走向傅悅,輕輕攔住她。
傅悅本沒注意他,身前冷不防出現個人,她不禁蹙眉抬首,見是秦致遠,她愣了愣,臉色卻更差了。
讓傅淑媛哭得那麼凶,她難免會遷怒這罪魁禍首。
她抿唇,還算好脾氣地問他:「你有什麼要說的?」
「傅淑媛她……」秦致遠倒也開門見山,只是語氣稍有遲疑,「她昨晚去找你了嗎?」
「怎麼?」
「我昨晚去她家,沒有等到她。」
傅悅默了默,她突然有些煩躁,她覺得自己脾氣沒傅淑媛好,現在看來果真是。
「秦致遠。」她嘖了聲,定定與他對視,「你喜歡傅淑媛就大方接納她,你到底在隱瞞她什麼?」
秦致遠聞言眉間輕攏,卻也是無話可說。
他有千般言語想要對傅淑媛說,然而也有千般理由不能同她訴說。
半晌他默了默,嘆息道:「算了,就這樣也好,是我的問題。」
傅悅啟唇正欲說什麼,值勤老師卻開始呼喚秦致遠:「致遠,你準備一下,那邊學生代表團就快過來了。」
秦致遠應了聲,最後看了眼傅悅,便轉身離去。
傅悅眸色複雜地望著他背影,實在搞不懂傅淑媛和秦致遠這兩個人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算了,不想了。
現下已是四月中旬,溫度開始回升,但風仍有幾分凜冽,學生們都換上了薄外套,傅悅老老實實裹著棒球服,生怕受涼再感冒。
由於在校門口耽誤了點時間,傅悅到教室的時候,大部分學生都已落座。
她掃了眼何夢希和徐歆雅的方向,微抿了抿唇,一語不發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在經過幾名女生的時候,傅悅不意間聽到了她們的討論內容。
「你知道了嗎,今天會有外校的學生代表團來南高試聽誒,聽說他們學校的學生會長是個特別帥的小哥哥!」
「我倒是聽說了,他們什麼時候來?」
「估計快到了,正好我們第二節是體育課,能碰上他們。」
傅悅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便徑直路過她們,卻是成功錯過了幾人接下來的對話——
「對了,是哪所學校的?」
「我想想啊。」有個女生撫了撫下巴,半晌她一拍拳頭,豁然道:「是隔壁市的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