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餘孽
晉荀奕本心不是想要殺死檀越的,但是一時失手,下了殺手。
檀越至死都還想著保護他的那些僧眾。在這樣紛亂的時代,不惜代價的去守護一個人,已經很難得了。隻是生不逢時,這份赤誠之心始終是在陰謀的沼澤中湮滅。
就連他死後的這一個願望,晉荀奕都不能冒險答應。
抱歉。他腦海中閃過這兩個字。
塵客和陌客聽到了房內的打鬥的聲音,便趕緊推門而進,拿著刀焦急道:“少主,發生什麽事了?”而後目光看到了桌子上仰麵朝天躺著的檀越的屍體,又道:“這是…刺客?”
晉荀奕賴得解釋那麽多,起身看著身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跡,忍不住動了動眉頭,用毫不在乎的口吻說道:“不小心殺了個人而已。把這兩具屍體清理了,莫要讓人發現。”
塵客和陌客對視一眼,心道這哪裏來的兩具屍體。眼珠一轉看到了地上的那顆麵目可憎的人頭,便登時明白了,沒有多問,抬著屍體便出去了。
阿白看著被抬出去的屍體,問道:“怎麽了?”
晉荀奕看著身上的血跡,一臉嫌棄,道:“沒什麽。”
阿白走近晉荀奕,拎起他的一方衣袂,道:“我去給你拿一身新衣服吧。”
晉荀奕低聲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他總是這樣,對阿白越來越冷淡。需要發泄的時候,才想起來阿白的存在。揮之即來,招之即去。但是阿白越是愛,就越是卑微。
那個宮儲冰已經走了,為何不肯騰開一點空隙給她呢?
她可以接受晉荀奕不愛她,那不是晉荀奕的錯,她可以靠著思念活。但是她不希望形同陌路,一點一點拉開的距離就好比世間最毒的毒藥滴在她的心口,一點一滴皆是灼傷。
但是阿白沒有意識到,她的喜歡是多餘的,她為晉荀奕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多餘的。
就好比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還有一個不喜歡的人所做的所有殷勤。
阿白吸了吸鼻子,還是乖乖帶上門出去了。
晉荀奕換上了一聲新衣服,將那身沾了血跡的袍子隨意扔在地上。
他本是先回離月國,再去秦楚國找宮儲冰。但是現在看來,檀越的所作所為已經像一隻來自局外的大手無意間打亂了棋局,這離月國一時半會也不會安生,他還不到離開的時候。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去見一見小皇帝比較好。
此時的宮韞昌,想必也是開心的。
那個名義上的生母,終於死了。
這個世界是可悲的。血緣至親,也可以為了權力與地位,變得一文不值。多少人為了財富丟掉生活,為了地位丟掉青春,為了權力丟掉本心。
宮韞昌和趙弘毅都明白,高婉的人死了,她的網絡還在,她的陰謀還在進行。
高婉的死,隻會那些人再次趁機搞出什麽亂子。
就比如現在。
宮韞昌挺直了脊背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黑壓壓一片大臣。
他知道,這些乖乖對他低下頭顱的人,有一半都是高婉的人。有些地位卑微的官位,他倒是可以找個什麽理由罷免。但是位高權重的,卻是個麻煩的絆腳石。
“皇上,太後之死必須要給天下一個交代啊。太後深受百姓愛戴,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薨了。”宰相孔方站了出來,彎腰拱手道,身子雖然是一副謙卑之態,但是眼神卻定定地看著宮韞昌。
宮韞昌並不想徹底追查殺死高婉的凶手是誰,但是這個孔方偏偏要他去查。
孔方是高婉死前在他身邊安插的最後一個大臣,也是地位最高的一個。若是要廢除宰相,起碼要征得全部大臣中一半人的同意。但這偏偏,一大半還是高婉的人,如此一來,也就保住了孔方的地位。所以就算高婉死了,孔方也不用畏懼什麽,一時半會,宮韞昌還不能把他怎麽樣。
“朕已經派刑部的人去查了。”宮韞昌說道。刑部的人,還是宮韞昌的人居多,所以辦事也方便些。
孔方卻建議道:“刑部處理事務繁雜,倒不如請大理寺的人協助刑部辦案,如此效率更高。”
宮韞昌雙眼微微眯起,大理寺分明又是高婉的人。他立刻否決道:“刑部官員眾多,辦事能力極強,孔愛卿想著派大理寺去幫助刑部,是看不起刑部嗎?”
此時刑部尚書也同宮韞昌一樣聽出了孔方的意思,便站出身來,順著宮韞昌的話道:“臣定會竭盡全力查出此案真相。就不必勞煩大理寺了,刑部還不到需要協助的時候。”
若是從前高婉垂簾聽政的時候,刑部尚書斷斷不敢這樣直接站出來為小皇帝說話的。但是現在高婉死了,那些憎恨高婉的正義之臣,也敢於為宮韞昌發聲了。他們要竭盡全力的,保護這個皇帝。
孔方卻麵不改色,說道:“若是不協助也好。但是臣有些線索,定要今日講與皇上聽一聽。”
“哦?愛卿當日並不在場,從何得來的線索?”宮韞昌不知道孔方要說什麽,便幹脆想辦法不讓他說,於是才這樣諷刺他。
孔方嘴邊帶起一絲嘲笑的弧度,想不到高婉死了,這小皇帝的腰板即刻就硬了起來。隻是這小皇帝見過的世麵還是太少。高婉之所以用盡方法扶植孔方坐上宰相這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位置,就是因為孔方的城府頗深。
就算高婉不在,他一人也可以與宮韞昌周旋。
因此他也對小皇帝這些有意無意的話中有話毫不在乎,麵不改色道:“隻是微臣的一點拙見罷了,但是說不定對皇上有幫助。太後身邊,不是一直有個長得不錯的僧人嗎,出了這種事,怎麽不見他的人影呢?身為太後鍾愛的臣子,日夜陪伴在太後身邊,臣總覺得,他知道些什麽。”
言下之意,那個檀越定是知道什麽,要麽就是檀越就是凶手。
宮韞昌並不在乎誰是凶手,高婉死了就好。便回道:“找不到了,畏罪潛逃了吧。”然後過一陣子裝模作樣的調查,再說他畏罪自殺了,這案子就算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