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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本章內容已出走, 如需找回, 請在晉江文學城訂閱更多正版章節喲~  霍睿言定住腳步, 未敢再步近。


  午後, 他親自來皇宮給父親送文書,聽聞新君順利登位, 他百感交集,一心想核實,龍椅上的人,究竟是誰。


  他提出請見新君,無奈新君與太后陪伴「長公主」到北山寺廟禮佛,他被請到常去的東宮客院,烤火避寒, 等候召見。


  天色漸暗, 外頭喧囂如風來去。


  霍睿言借散步為由,獨自走向小花園。


  沿途不見守衛僕役影蹤, 他正覺奇怪, 沒走幾步,依稀聽聞疑似女子的悲切哭聲。


  最初, 他還道宮女受委屈,意圖迴避, 細聽嗚咽聲似曾相識,他的腳步不自覺挪移。


  假山旁, 熟悉的小身板換上龍袍, 跪地哭泣。


  人人都說「熙明長公主」受風寒所擾, 咳得嗓子都啞了,但他料想實情是,自霍家壽宴后,公開露面的「太子」,都是古靈精怪的小公主宋鳴珂。


  一開始,他誤以為,是宋鳴珂胡鬧,喬裝成太子到講學會玩耍。


  對照來因去果,他猜出宋顯琛出事了,且起因與霍家壽宴后的燉品有關!

  天家兄妹沒追究,必定為了保密!並顧存霍氏一門的顏面!

  得悉暗藏的玄機,他的心如被無形的手揪住,寢食難安。


  可有些事,他自知不該道破,能做的只有默默守護。


  夕陽之下,積雪流光凄美,而宋鳴珂低泣逐漸收斂,透著不屬於她這年齡的隱忍,比起嚎啕大哭,更讓霍睿言心碎難喻。


  他無法予以片言隻語的安慰,一旦現身,等於宣告他知悉兄妹大秘密。


  再難受,再掙扎,他都得強忍安撫她的衝動,靜靜地,陪她。


  記得七年前,先皇長子為太子時,年僅八歲的霍睿言曾獲邀到東宮遊玩。


  恰恰是在這小小花園內,他遇到四歲的小公主,陪她玩了一下午。


  那時的宋鳴珂小圓臉小短腿兒小胳膊,肉肉的趴在他背上,指揮他到處跑,上躥下跳,追鳥逗貓,把同樣是孩子的他折騰得又累又興奮。


  她歡天喜地吃光手裡的糖果,又要走了他的那一份。


  霍睿言記不起當時的天氣,記不起品嘗過哪些宮廷美食,卻念念不忘她銀紅衣裙上的小小白色毛球,還有她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時而好奇,時而笑成兩彎新月,小嘴奶聲奶氣:「晏晏最喜歡二表哥了!晏晏長大一定要嫁給二表哥!」


  他被這猝不及防的表白驚得瞠目結舌,過後既羞澀又好笑,虛榮心悄然膨脹的同時,還滋生出甜絲絲的蜜意。


  當晚回家,他一本正經,無比篤定地告訴母親——晏晏說,最喜歡他,日後要嫁給他!


  母親差點嗆到了,哥哥卻笑道:「她盯上你的零食?上次,她也說大表哥最好,要和我一輩子不分開呢!樂得我把糖全給她了!鬼靈精!」


  晏晏這小騙子!


  霍睿言不知該氣還是該笑,見母親笑得肚子疼,他尷尬之餘,莫名委屈。


  或許她此前最喜歡哥哥,現在更喜歡他?

  出於小小醋意,當晏晏最好的表哥,成了他十歲前的目標。


  直到後來,他意識到,四歲的小丫頭壓根兒不曉得「嫁人」是何概念,所求的,不過是和表哥們一起玩耍、吃糖果、不分開。


  他覺得自己傻透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無關風月,大抵如是。


  事實上,身為侯府二公子,按祖制,他可降三等襲爵,享相應的食邑與封地。


  但他不甘就此止步,自幼加倍努力,力求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如若她那句無忌童言成真,他才不至於委屈她。


  三年前,父母坦言,不希望他們來日娶公主為妻。


  當朝慣例,駙馬固然可獲勛爵和品階職位,卻只能做個富貴閑人,不可掌握實權。


  霍家男兒,不該成為迷醉聲色犬馬中的紈絝子弟。


  兄弟二人解釋,素來只視宋鳴珂為妹妹,因而百般寵溺。


  父母自然明白,尚在舞勺之年的兒子不可能對一名八歲女娃動什麼念想,只是一再囑咐他們,公主日漸成長,理應避嫌。


  此後,霍家兄弟將所有搜集的小玩意,一律由讓太子轉交宋鳴珂,並請其隱瞞來由。


  對小表妹的關愛,皆出自兄妹情誼,無半分雜念。


  至少,霍睿言自認如此。


  直至前段時間,這份關懷,摻雜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尤其宋鳴珂假冒太子,親臨霍家,提出雪災預防計劃,使得他虛無縹緲的情愫,愈加明顯。


  也許因她怔怔與他對視的眼神,有著似假還真的茫然?


  抑或是她巧妙的點茶技巧,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又或者是……她預測雪災時,所展露的驚人判斷力,以及不計較個人名望的胸襟?

  不得不承認,他的視線總禁不住追隨她。


  籌集資金時,他花了好不容易攢的零花錢,買下她用作義賣的白玉小手鐲,心虛得無以復加。


  她遇刺的當晚,他回府後稟明詳情,父親即刻命兄長不必北行,留京守護。


  霍睿言選擇尊重此決定。


  畢竟,兄長尊為世子,武功比他高出一大截。


  既要遠赴北域,不知歸期,他且把她的手鐲當作紀念,好記住,曾並肩而戰的短暫時光。


  沒準他從薊關回來,她已嫁作他人婦。


  不料,今時今日,她竟膽敢代替兄長執政?


  儘管霍睿言早有預感,仍震駭得難以承受,心如被掏空,忘卻今夕何夕,此身為誰。


  良久,宋鳴珂停止哭泣,呆望園中結成碧色琉璃的小清池,刺繡精美的龍袍更凸顯其背影柔弱。


  一剎那,霍睿言心中陡然生出一念,他必須變得強大。


  強大到……即便分隔千里,他亦具備足夠的能力守護她,讓她安心定心,無須恐懼,無須惆悵,無須忍耐,無須流淚。


  強大到……縱然有朝一日,她仍需以淚水宣洩,他也有堅實肩膀,隨時隨地供她依靠。


  …………


  先帝病弱,十日一聽事。


  宋鳴珂即位后,頒布新令:文官五品以上,及監察御史、員外郎、太常博士等常參官,每日朝參;武官三品以上,三日一朝;武官五品以上,五日一朝;文武官職事九品以上,則朔、望入朝。


  新帝勤政愛民,百官倍感欣慰,卻不知龍椅上的小皇帝日日提心弔膽,生怕露餡兒。


  她於登基當日痛哭一場,把煩惱、憤懣、悲怨數盡發泄完畢,斂定心神,日夜苦讀,七日後迅速融入政務中。


  所幸,安王宋博衍一如她記憶中盡心輔佐,悉心教導。


  宋鳴珂忙於熟習典章規制,遵照先帝遺願推行「明黜陟、抑僥倖」之策。


  她任命徐懷仁為吏部郎中,命其採取相對緩和的手段進行改制。


  然則,再溫和,仍觸動部分權貴利益,惹來一些爭議。


  這些不利言論,大多被安王、饒相和定遠侯壓了下來。


  此外,她留下父親貼身的老內侍劉盛,此人善於察言觀色,早將那夜的對話聽入耳中,唯有加以重用才安全。


  劉盛盡心儘力,在大小事務上處處提點,免去了她許多惶恐。


  日復一日,冬雪消融,宋鳴珂始終未能抽身前去北山探望兄長,唯有通過往來兩地的太后謝氏和李太醫詢問病情。


  遺憾的是,宋顯琛因妹妹代他執政而更加憂心忡忡,阻礙毒性排解。


  他若不能完好無損歸來,宋鳴珂為守住秘密,不好大肆清查下毒一案。


  拖久了,更無跡可尋。


  這日早朝,左右相為雪災后重建起了爭執,雙方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


  最終安王發話:「諸位稍安勿躁,此事容后再議,不妨先聽聽其他幾位大人有何要奏。」


  宋鳴珂總算鬆了口氣,頷首贊成。


  御史中丞執笏,義正嚴辭:「啟稟陛下,先帝染疾,久治不愈,臣等認為,需徹查翰林醫官院,問責相關人員。」


  此言如驚濤駭浪拍向宋鳴珂,教她周身一僵。


  她終於記起,為何前世等了五年,才得悉兄長死於中毒的真相!

  ——當年先帝駕崩,包括李太醫在內的重要醫官,一律遭到貶謫!

  宋鳴珂獨坐案前,被各類奏本搞得頭昏腦脹,正異常煩躁地揪頭髮,見兩名宮人沒注意,偷偷從抽屜密匣內翻出小冊子。


  冊內全是關於上輩子的記錄,她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時日久了,全然忘記符號的原意,快被自己蠢哭了。


  翻來覆去細閱,未能提取元禮的相關信息。


  這傢伙……前世沒現身?


  她信得過李太醫,李太醫敢把天家兄妹調換身份之事告知元禮,她姑且信任此人一回。


  至於,憑什麼重用新晉醫官?理由好辦。


  一是新君受了氣,不願擺出平日的謙和。


  二來,元禮生得好看,比那些皺巴巴的老頭子養眼多了。


  可惜,即便元禮年少英才,醫術再出類拔萃,也難及李太醫一二。


  兄長的毒短期難除,說不準,她要在龍椅上坐上半載,甚至一年以上。


  幸好,攘外有表姨父定遠侯,安內有叔父安王,宮裡有老內侍劉盛協助……詭計多端的宋顯揚,怕也翻不起浪。


  從小冊子的日期來看,有些人,過幾年才出現,有些事,遲早要發生。


  她會等著,安靜等待。


  …………


  次日晴絲裊裊,宋鳴珂從垂拱殿聽政歸來,本覺不適,偏生約了霍家兄弟,只得打起精神,陪他們花園小坐。


  花樹挺拔俊秀,風動搖曳陣陣清香,三人抵達一赤柱亭,品上新煮的杏仁茶,忽而內侍來報,寧王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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