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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成都:杜鵑啼血

  “虞讓你看看,這方帕子,你能聯想到哪些事?”


  若昭遞給他的帕子正是十來天以前公孫嘉禾借吐塞給她的那方,繡了一雙不知道是什麽的鳥,右下還被新剪去一角。


  “這不就是個繡著鴛鴦的帕子嘛?情人間送的唄。”


  虞讓話一出口就明顯感覺對麵莊主的眼刀來者不善,趕緊埋下頭翻來覆去把這塊剪了一角的帕子看了許久,最後還是搖搖頭。


  “就是舊了點,我目前沒看出什麽名堂。”


  “如果我說,這個帕子上繡的是兩隻杜鵑鳥,你能想到哪些東西?”


  “杜鵑?杜宇不就是杜鵑嗎?”


  我知道,若昭心裏默默扶額。就是因為杜宇其名是杜鵑鳥的意思,我才想到這帕子上的鳥會不會是杜鵑。


  虞讓咽了口唾沫,當他看到對麵莊主沉默不說話的時候,實在是比聽到她說話還可怕。


  “杜鵑這個鳥……莊主你知道的,品性不太好,喜歡到其他鳥的窩裏生蛋,不討喜。吃蟲,不好養活,每到春夏之際,叫聲特別慘,聽著滲人。一般那些玩鳥的富貴人家都不會養的。”


  “哦,對了。”虞讓指著帕子上那兩隻鳥的嘴對若昭道,“確實有可能是杜鵑鳥,杜鵑鳥口舌皆紅,所以有‘杜鵑啼血’一說。這個就是紅色的。”


  若昭目光落在虞讓指著的一處如血嫣紅的鳥喙上。時光流轉,歲月封緘,再鮮豔張狂的顏色也被一遍遍洗滌,淘淨所有的跌宕起伏的情節。唯剩凝固在一點上已經喑啞的紅色,像杜鵑撕心裂肺的啼叫。


  “那巴蜀之地關於杜鵑的人,或者事,有哪些?除了杜宇,你能想到的,查到的,哪怕是街頭巷尾傳的,都行。”


  “嗯……對了!這麽說我還真的想起來,蜀中曾有一名妓,確實就叫杜鵑。說來和節度使府還真有點關係,據說啊,隻是據說……”


  虞讓大約是感覺接下來的話當著一個女人的麵說不妥,他搔搔腦袋,難為情地擠眉弄眼半天,才壓低了聲音道:

  “整個節度使府的諸將都曾經是她的裙下之臣,之前小的不是說公孫梟和公孫致遠父子倆曾經搶過女人嗎?就是這個杜鵑。”


  “那她現在在哪裏?”若昭覺得自己的某個思路又連上了,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如水,心中早已起起伏伏千萬遍,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又問了一遍重複的問題。


  “在哪裏可以找到她?”


  “她死了。”虞讓無奈攤手,“三年前就死了,那時我幫工的那家酒樓,就在杜鵑姑娘家場子的隔壁,聽到些閑言碎語的議論。莊主你知道,節度使府的那些人,自然不會屈尊到這些風月場子中,都是請杜鵑姑娘過去的。那些五大三粗的,都是在戰場上滾過的,下手沒輕沒重……反正請了很多次吧,後來,杜鵑姑娘就死了。”


  “死因呢?”


  “不清楚。杜鵑姑娘畢竟是頭牌,死了是件大事。可能怕影響不好,對外隻說是病逝。但很巧的是,因為當時我就在隔壁嘛。杜鵑姑娘病逝的前一天,大概是十月初九的樣子,我爬起來起夜,聽見隔壁有點動靜,偷偷摸摸從自家後門溜到他們家後門,隔著門縫發現後院裏圍了一圈人,借著她們舉的火折子,隱隱約約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姑娘躺在後院的地上。然後還有一些隻言片語說什麽,杜鵑姑娘是……”


  虞讓一歎,“跳樓自殺的。”


  聽到渾身是血的時候若昭心下一咯噔,最後那四個字更是刺得她眉心一痛。她捶捶自己的額頭,再多想問的話也付之一句長歎。


  “唉……”


  虞讓見自己的一席話讓若昭如此傷心傷肝的,趕忙勸慰——雖然他的勸慰實在拙劣,就是硬生生另起一個話題。


  “莊主莊主,雪霽姐姐他們今天會過來,我已經和他們匯合過了!”


  若昭沉鬱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亮色,她還未開口,便是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小姐!小姐!”


  一個水藍色衣裙的女子帶著一陣風便跪倒在若昭的腳邊,她深深埋下螓首,眼淚落在若昭的裙擺上,又匆匆忙忙捂住。


  “快四個月了,奴婢終於又見到您了。”


  若昭伸手抱住雪瀾瘦了不少的骨架,扶著她站起來。


  “真好,阿瀾姐你還在,真的太好了……”


  兩人一番互訴衷情後,若昭警惕的目光掃過緊跟在雪瀾後麵的另外兩個人。灰藍色粗布衫的是淩風,另一個一襲黑色的,陰鬱且修長——


  孤鸞。


  這就是孤鸞。


  蕭岄的師兄,秦嶺劍宗的首席弟子。


  王朝貴手下的王牌刺客。


  趁著若昭眯著眼打量那個一身黑的人時,淩風自覺傻站著失禮,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


  “長……”


  剛說一半,便感覺身邊站著的雪瀾照著他的腳毫不客氣地踩下去。


  長什麽長?雪瀾心裏汗顏,平生積累的穩重再一次差點崩潰,這些天都白教你要警惕了麽?長公主殿下的身份是能隨便暴露的麽?

  好在淩風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趕緊閉嘴由著雪瀾互相介紹。


  “這位是秦嶺劍宗的孤鸞,我妹夫。這是淩風,這是虞讓。這位是我家小姐。”


  雖然介紹了跟沒介紹也沒區別。


  在場的四個人,若昭最清楚每個人的底細。就在雪瀾說起孤鸞是她妹夫的時候,若昭略帶寒意的目光淡淡掃過孤鸞,發現他原本有些陰鷙的一張臉上,似浮起一層淺淺的紅暈,他的目光也無所適從地瞟向一邊。


  妹夫。雪晴?

  孤鸞和雪晴,若昭暗忖,看他這樣子不僅僅是嘴上說說的感情。


  而四人之中,最雲裏霧裏的是孤鸞。他盤算著這一行人中說得上話的估計就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姐。在那份無所適從的感覺過去後,他也將目光牢牢鎖定在若昭身上。


  兩人目光相接,一人迷惑,一人清澈,卻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些許探究之意。


  雪瀾一通並無實際意義卻麵子上不得不走的介紹結束,若昭也收回了探究孤鸞的目光。她一眼掃過在場僵著的四個人,淡淡道:


  “你們先退下吧,我跟孤鸞,有點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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