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回但見倩兮成流水,令人思君風流債
夜晚的新宿歌舞伎町是熱鬧到吵鬧的,這裡集中了日本最有名的歌廳、舞場、餐館、酒吧還有各種風俗場所,有不眠之街的稱號。
對於神鬼們來說,這裡是難得自然而放縱的享樂帝國,入夜之後,在閃爍的霓虹里,人與鬼的界限模糊,甚至連法律和道德也會消失無蹤,因此也是日本的神主大國主最頭疼的地方。
對於清平館眾人來說,華練把清平館的大門選在這裡,的確在意料之中,也符合她的做事風格。
不過老宋表示出去倒個垃圾都能看見一群妖魔鬼怪刷街而過實在是太驚悚了,尤其是從外觀來說根本猜不出來他們是人還是鬼。
倒完垃圾的老宋趿拉著木屐轉回,一抬眼正看見一群牛郎踩著囧尼斯步呼嘯而過,他看了看那些人的打扮,頓時覺得把酒吞童子塞進去絕對沒有任何違和感。
東京作為目前日本的首都,雖然沒有京都那樣匯聚了一線大神,但因為國際化大都會的繁華與機會,還是聚集了許多的神鬼的,尤其是歌舞伎町,據說東瀛最大的神鬼文娛傳媒集團八重櫻就開在這裡,同時,那也是飛緣魔舞團的隸屬之地。
八重櫻在日本的神鬼界,是輸出藝人,經營各類文娛活動電視節目的集團,算算地位,有點像是TBS和囧尼斯的結合體。飛緣魔舞團,有點像是著名的AKB48之類,不過,好像這個飛緣魔AKB48很有殺傷力。
說起來飛緣魔舞團的團長已經被掉包了,這樁事情八重櫻也是不知情的吧。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不,正如華練所說,就算是有了切實的證據,八重櫻為了保住自己,不被大國主一怒之下給關門大吉,他們也不會承認飛緣魔舞團出事了的。
老宋朝著八重櫻所在的那個方向看了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請問,這裡是清平館嗎?」一個男音響起,那聲音十分好聽,彷彿是一折垂柳,在春風裡隨風飄蕩,倒映在碧水池中。
老宋轉過頭,映入眼帘是個頎長而清癯的少年,眉目清秀,但因為太過纖弱,面色也黯淡無光,顯得病歪歪的,唯有一抹唇色殷紅如血,但是老宋卻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如果並不白皙,還這麼贏弱,那這麼紅的嘴唇,就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了。
哥們你肺火大還是胃火大吧。
「是的,請進吧,雖然這邊是後門。」老宋隨意地領著這個少年走了進去。
這個時候的清平館正是熱鬧的時候,在歌舞伎町以中餐館加居酒屋的方式營業著的清平館,中餐館只有午餐,時間是從中午十一點到午後兩點,居酒屋開門的時間是從下午的六點開始,到凌晨的兩點,兩點以後便不會再接待客人,但是也不會把還沒走的客人趕走。
這會兒是晚上快到十點的時候,居酒屋裡人頭攢動,客人們席地而坐,推杯換盞,放眼一看,基本上都是神鬼。尤其是吉野櫻姬那一桌拼了四五張桌子,都是受到寒緋櫻姬的拜託,來給清平館捧場的。
那少年來了以後,找了一個角落的兩人位坐下,看了看牆上的木牌:「請給我來一份中華燒鳥,一份中華炒飯,還有一杯美少年。」
老宋撇撇嘴,雖然很不適應這烤肉串和揚州炒飯的新叫法,但是還是從善如流地記了下來。
入鄉隨俗,這裡把所有的中餐都叫做中華XX料理,比如著名的中華冷麵。
燒鳥是一種烤制的雞肉串,加了日本醬油、酒以及糖等佐料燒烤而成的,味道濃郁,肉汁肥美。中華燒鳥是偉大的美食主義戰士陳清平同志自己發明的,說得簡單點兒,就是用中餐的老抽、甜麵醬、黃酒等具有中國特色的佐料,刷在雞肉串、雞肝、五花肉、排骨等等烤串上面,用類似於日式燒鳥的做法做出來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烤肉串而已。
那少年就那麼一邊喝著酒,一邊在思考什麼,燒鳥則完全沒有碰,看上去心事重重。
今昭端著一碟子厚蛋燒從旁邊經過,回來以後到廚房裡一把扯住老宋:「怎麼茨木童子在這裡?」
「啊?」老宋一臉茫然。
「茨木童子!就是茨木童子啊!」今昭想起了當年杭州城裡那個把書里的人物給變活了的茨木童子,那個有點驕傲的少年。
「卧槽竟然是茨木童子!他不是被貶了嗎!」老宋吃驚。
「被貶?」這次輪到今昭納悶了。
老宋想了想道:「我是聽華練有點隨口聊天說的,那會兒還是五都峰會的時候,當時塔烏鴉們處理過一個瘟疫的案子,和一個東瀛的倩兮女有關。倩兮女你知道吧,就是百鬼之一啊,和飛緣魔屬於一個檔次的,青樓女子化作的妖鬼,據說笑聲誰聽誰倒霉,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釀成了一股瘟疫,把威爾士給禍禍了。塔烏鴉介入之後,聽說那個倩兮女在追捕之中死掉了。」
「……我能不能問,這麼一堆的背景提要裡面,有和茨木童子有關的么。」今昭舉手。
「有啊。那個茨木童子就是那個倩兮女的情人。哦,或者說,前情人。」老宋說道,「茨木童子當初在杭州乾的事情,被酒吞壓下來了,所以並沒有怎麼樣,但是倩兮女的事情,又讓大國主把這件事情翻了出來,所以就把茨木童子的官職都給拿掉了,變成了白身。之後茨木童子就在歌舞伎町經營一家,恩,公關俱樂部。你懂的。所以我覺得茨木童子出現在這裡你也不必吃驚,說不定他是有愧疚之情,想要來幫我們的生意呢。」老宋想的還挺樂觀。
「我覺得從他的點單來看,他是來佔座的還差不多。」老周路過,順口吐槽。
今昭表示頂樓上的。
三個人端著菜出去招呼,一轉眼茨木童子的面前坐了一位擁有一頭烏髮,眉目十分清秀溫柔的嬌小女子。那女子面露羞澀,垂著頭,滿面羞紅地看著眼前的中華燒鳥,好像她一抬頭就能看見茨木童子的鳥,因此不得不選擇還是盯著安全的中華燒鳥。
茨木童子又揚手點餐,這一次點了中華雪花啤酒,中國拉麵,中華雞腳和一份中華煎餃,頗為溫柔地對那女子說:「你多吃點,這家的味道,恩,雖然是新開的,但是不錯的。」
今昭翻了一個白眼,那羞澀的女子是本地的座敷童子,座敷童子這麼可愛的也不放過簡直禽獸!
又過了一會兒,今昭再出來的時候,發現那個羞澀的座敷童子不見了,換做一個媚眼如絲的倩兮女,茨木童子正和那倩兮女極其肉麻地你喂我,我喂你,把中華燒芋,也就是醬肉小土豆,當做是冰淇淋或者奶油草莓,喂來喂去。
茨木童子的指尖沾著醬汁,那倩兮女靈舌一卷,就——太歲覺得眼睛好瞎,於是迴避到了廚房裡面去。
大概躲了有半個小時,今昭被忙碌的老元拖出去給人結賬,一抬頭看見茨木童子對面的女人竟然又換了!
這一次的女人不僅容貌很美,身材之火辣,也是令人咋舌的。只見那女子身著一襲紅色的短打,高叉開到腰際,隨意一坐,便露出雪白大腿,領口也是張開得張狂,內容物洶湧噴波,正依偎在茨木童子的懷裡,嬌滴滴地說:「美少年,你如此病弱,真是令我心疼。」
是不知火族的。
今昭轉過頭打算當做這個角落已經被神隱了,她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可惜又過了一會兒那不知火的火辣美人也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色同樣病病歪歪,弱不勝衣的嬌柔佳人,那種楚楚可憐的風情和她纖瘦的手腕都令人忍不住想要扶她一把,就怕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命嗚呼。
這個嬌柔佳人看上去和茨木童子倒水很般配。
不過那副外表無法迷惑今昭的太歲點讀眼,那些嬌柔也好,可憐也罷,都不過是眼前這個女鬼的畫皮。
作為枯骨女,渾身皆骨,披一層人皮而已,又不是披著五花肉,怎麼可能豐滿有致呢。
枯骨女與茨木童子相對而坐,兩人都柔聲談著什麼,茨木童子露出溫柔表情來,拍了拍那枯骨女的手,枯骨女拿起一塊兒帕子捂住嘴,眼淚默默流了下來。
今昭已經風中凌亂了。
這種走馬燈一樣的換女鬼活動,一直持續到了快要打烊。
最後一個坐在茨木童子面前的,令人意外的是酒吞童子。
今昭把茶放在兩人面前,恩,一個病弱受,一個鬼畜攻。
「你也留下來吧,太歲君,為我作證。」茨木童子剛才面對那些女人的百般表情,此時此刻都褪色而去,變成了不耐煩,「讓你們的華練早點知道我已經儘力了,不要再揪著之前的事情不放。」
今昭聽著這話音,好像是華練強迫他去接客的?
茨木童子向酒吞重複了一遍剛才從那些女鬼女妖的嘴裡聽來的事情,大多數都是誰和誰的關係很貼近,誰和誰又勾搭在一起,是十分八卦而瑣碎的緋聞。
華練搜集這個幹什麼?
「……儘管我有這個實力去調查完在歌舞伎町的百鬼,但按照約定,我只會做三天,今天,明天和後天,我都會在這裡接待那些女客。如果你們不放心,大可以在旁邊點了酒菜監視我。」茨木童子大概因為被酒吞當了槍使,心情也不是很好,語氣硬邦邦,一臉的傲嬌。
酒吞童子莞爾一笑,玩著手裡粗陶的茶杯:「那倒是不必,監視歌舞伎町百鬼裡頭牌牛郎的這種事情,我們也是不好意思去做的。」
「……我到底為了誰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茨木童子拂袖,茶杯掉在地上,咚地一聲響。
今昭已經被這個離奇的展開給嚇住了。
為什麼好好的夜王劇情這麼一秒鐘就變成相愛相殺了?!
「啊?茨木啊!你怎麼來了?!」華練走進來,一臉的驚喜,好像在這裡突然看見了老熟人一樣,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茨木童子頓時掀桌:「你昨天威脅我的時候難道沒有聽見我說我會在這裡做那件事情嗎?!」
華練看了看四周還在喝酒的客人,又看了看依舊以膝撐著手臂,坐姿放浪形骸的酒吞童子,露出一個曖昧笑容:「這裡,不太好吧……」
茨木童子氣的滿臉通紅。
華練連忙收斂笑容,坐了下來,正色道:「好,那麼今天你見的這些人裡面,有哪個人認識飛緣魔團長?」
「……她們都不認識,但是有個人倒是認識,是倩兮女族的一個女人,住在歌寮町二番目街,那個女人,是早年那位飛緣魔團長的,裙下之臣。」茨木童子氣鼓鼓地說。
華練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麼很嚴重的事情,然後,她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著酒吞:「為什麼這兩年東瀛的女鬼,都走百合路線了?」
酒吞端茶而笑:「因為你調查的是飛緣魔舞團啊,飛緣魔一族是女囚徒所化厲鬼,女囚徒耶。」
華練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今昭的肩膀,問茨木童子:「你覺得我們家的姑娘們,誰的口味比較適合那個倩兮女?」
茨木童子毫不猶豫地指著今昭:「她。」
華練拍了拍今昭的肩膀:「色誘靠你了。」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