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黃金單身漢一個
「睡覺!」
庄年華在我身後惡狠狠的放話,鼻息盡數噴洒在我裸露的頸部,我覺得他離我稍微遠了幾分,於是我也挪挪屁股,不依不饒的朝後面追了幾分,重新和他的軀體貼在了一起。
「……你再亂動咱們就做點兒別的,比如那一夜的事情,其實我並沒有盡興。」
我瞬間就定住了,行行行你腿長你說了算。
至於後來是怎麼睡過去的我也不清楚,這一次我睡的依舊不好,冗長的噩夢糾纏,醒來的時候大口喘著氣。
庄年華皺著眉頭,眼神清醒,毫無睡意。
「做惡夢了?」
他的手輕拍著我,但是我麻木的沒有感覺,也沒有吱聲,我心慌腿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庄年華強行扳過我的臉審視我的時候,我已經淚流滿面。
「怎麼辦?我睡不好,我不敢睡覺了怎麼辦。」
我一頭扎進他的懷裡,抱著他流眼淚,連他上身並沒有穿衣服這件事情都忽略了。
比起我心裡巨大黑暗的恐懼,這些都已經無所謂了。
「嗯嗯嗯。」
我在他的懷裡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很受傷,為什麼是我來承受這些?我現在是真後悔,當初怎麼不聽庄年華的話乖乖呆著,要自己去找蘿拉,沒有任何線索不說,還把自己栽進去了。
這種精神上的恐懼真是太煎熬了。
庄年華嘆了口氣,理了理我的頭髮。
「別怕,我在呢。」
他如昨夜一樣輕柔的把我抱起來。
「我們去洗澡,洗完去看醫生。」
聽到看醫生,我內心真的燃起了些希望。
我的恐懼,沒法靠我自己克服,這這輩子連殺雞都沒見過,案發現場的刺激對我來說真是可想而知。
庄年華把我輕輕放在了浴缸里,我看見浴缸都覺得頭皮發麻,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我的身體被泡沫遮住了,他倒是什麼都看不到,只幫我洗頭髮。間歇還跟我開玩笑。
「小媽,你該開心點,你看,從沒有人享受過被我親自伺候的待遇。」
「哦。」
我微微睜了睜眼睛,面上沒有表情。
我是真的,對於周遭一切只覺得木然。
我住院了。
其實自己內心想一想也覺得匪夷所思,借酒消愁什麼的都不頂用,醫生的話在我聽來又統統起不了作用,因為我知道起不了作用所以一直就哭,哭完就冷著臉接著沉默,基於這一種狀態,庄年華決定讓我住院了。
精神科並不好聽,但那也沒辦法。
我的住院手續辦的很快,vip病房環境舒適,庄年華請了護工輪班,24小時陪護我,以免我再受到驚嚇。
他則把工作搬到了我的病房來處理。
我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內心怏怏,再看一眼剛剛結束遠程會議的他。
「你回去吧,我有人看著,沒事的。」
庄年華沒吭聲,護工進來了,手裡帶著我們的午飯,給庄年華放了一份,然後打算給我布餐。
我搖搖手,真是一口都吃不下,何必浪費那個糧食?
「先放著吧,我餓了再吃。」
其實從昨晚到今天我就沒吃東西,我自己也能感覺到身體能量的流逝,可我就是沒胃口,我覺得人生無望,了無生趣。
這情緒是在我發現酒精無法治癒我,就算睡在陽氣十足的男人懷裡也解決不了我現在的困境和恐懼之後產生的。
「你先出去。」
庄年華對著護工擺擺手,護工便放下東西出去了,房間里只剩我們兩人。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長腿一邁,走到了我的床邊。
「秋水,你給我振作起來,不就是見著了個死人嗎?那又怎樣?她已經死了,而且算是因果循環,惡有惡報。你在怕什麼?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你是因為之前從沒有見過這種鮮血淋漓的場面,我不介意把你丟到醫學院的解剖課堂去感受一下。」
這話觸動了我的敏感神經,庄年華是完全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我立馬弓起身子抱住腿。
「我吃。」
-
「神華」集團的高樓里,庄年華處理完了一個緊急項目,讓陳嘯終於有了機會進來請罪。
「boss,是我辦事不力。」
李想在一邊兒起鬨,「就是,連個女人都看不住。」
這風涼話才說出口,被庄年華一抬眼給懾住了。
其實他們都看出來了,庄年華雖然嘴上說著要折磨他的小媽,但是卻對秋水的神經衰弱,噩夢難眠異常上心,一有時間就去醫院盯著,除非是工作連連,否則那是恨不得24小時守著,生怕小媽一個崩潰就不想活了。
也不知道是誰折磨誰。
要說他們也能看出來,莊嚴的死對這倆人打擊其實都很大,庄年華自不用說,死的那是人家的親爸爸;但是秋水么,從前他們倒是當真都以惡意揣測這位小夫人了。
所以他們覺得,庄年華多少有點惺惺相惜他的小媽,雖然嘴上沒說出來。
這會兒陳嘯看著捏眼角的庄年華,忽然就抖了個機靈。
「boss,其實小夫人這也算是心病。」
「講。」
庄年華朝椅子後面一靠,手上的簽字筆轉了個圈兒,丟在了文件上面,看起來隨意的很。不過眼神里透著的認真卻是無法忽略。
陳嘯就真的給庄年華認真分析了。
「小夫人心裡潛意識認為蘿拉是壞人,活著的時候害人,死了估摸還會有什麼變鬼的戲碼,靈魂也會害人。我們只要讓她產生一種,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的念頭,自然也就不會再受這種情緒的困擾。」
庄年華的手指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輕輕敲擊,一思索,一點頭。
「我們都不是無神論者,要她絕了沒有鬼的念頭不可能。但是你這個點子可行……」
在庄年華想著怎麼看好我這驀然爆發的精神疾病的時候,我卻碰到了一個我以為可能再沒有什麼機會碰到的人,林澤蕭。
醫院頂樓有溫室花廳,對冬天想要去透透氣看看景的病人來說是絕佳場所,護工推著我,我遇到了他。
原本是擦身而過了,我內心有些莫名傷痛,好像這兩天蘿拉的死亡讓我原本麻痹的心有了些鬆動。我抓著輪椅扶手忍住沒有回頭,身後卻響起一串清亮的腳步聲,他乾淨好聽的音色在我頭頂迴響。
「秋水?」
他眼神疑惑,顯然是想知道我得了什麼病。
不是庄夫人,是秋水。
他的聲音我過耳不忘,此刻內心像是唱起了歡快的歌,我抬起眼睛,覺得自己的眼睛里看見的是一顆小太陽。
「林先生。」
我露出明晃晃的一個笑容,連看顧我的護工都驚了,確實,從她見到我開始我的臉上就始終沒有任何錶情,這會兒便表現的熱絡的很。
「這位先生是小姐的朋友嗎?」
她這話問出口,我有點猶豫,我們之間根本就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這次他會打招呼也是因為上次追悼會上有了交匯的原因吧。
林澤蕭笑的很自然,「是。」
顯然護工也沒有真的等我們當中誰來回答,嘴巴跟裝了子彈的槍一樣。
「哎呀正是好,先生要是沒事的話陪小姐走走吧,她住院這麼多天了我第一次見她笑。」
就算我擠眉弄眼拚命使眼色,這位熱心的護工大姐也沒有一點點這覺悟,我不好意思的盯著腳尖,忽然又怕被人拒絕丟面子,當即就又接了話。
「我沒事,林先生很忙……」
「好啊——」
我們倆一同開口,不同的是我語氣有些急促,而他不緊不慢,還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從護工手裡接過了我的輪椅。
去頂樓賞花的變成了我和他,我想叮囑一句讓護工不要告訴庄年華,但看著林澤蕭的眼睛,我又咽了回去。
難得有機會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怕會破壞他心裡我的形象,我一個後母,活的仰人鼻息的樣子,估計是會被看不起的。我就賭護工把我丟給別人去做自己的事這一點,所以不會告訴庄年華這事兒。
「這是生什麼病?」
我們面對面坐在一堆盆栽中間,他坐椅子,我坐輪椅,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不免讓我幾分歡喜,回答起來的語氣也輕快幾許。
「被害妄想症。」
我覺得我大概是個花痴吧,我真是喜歡這個人,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他像個無害生物,讓我覺得安心安全。
不像是庄年華,打第一眼看見就本能的害怕,儘管老莊一再強調這孩子面冷心熱,結果呢,我還不是栽他手裡了?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報病因的語氣都是那麼輕快歡喜。
果然林澤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還真看不出來。不過你說說,有什麼原因嗎?」
我又不能告訴他蘿拉的死,思來想去就兩個字:「怕鬼。」
沒想到他竟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真是小孩子。」
他頓了頓。
「秋水,鬼不能傷害我們,真正可怕的是人。你要是想明白這個道理了,你的病就好了。」
他連我為什麼會突然因此生病都不問,語氣輕柔的跟我講了這樣一句話,手放在我的發頂,我有點後悔我這兩天因為生無可戀都沒洗頭髮。
我有點出神,想要仔細回味他這句話,卻被他直接從輪椅上拉了起來。
「看溫室里的花有什麼意思?你需要的可不是這個。」
講真,我覺得他男友力爆棚。
我這人其實除了在秋家活的拘謹小心了些,在外還是心直口快,有話就說有問題就問的,只要是我關心的。
於是我被林澤宇拉上了他的車,我問他,「你有女朋友了嗎?」
他對我問這個問題似乎頗為震驚,一邊平穩的啟動車子,一邊看了我一眼,只不過那眼睛里是漾著溫暖笑意的。
「黃金單身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