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眾人齊查錦繡坊（4）
飯畢，兩人告辭離開，許姣容看著弟弟的神色，說什麼都要許仙送兩個姑娘回家。
白素貞不好再拒絕，只得跟隨許仙離開。
西湖湖水波光粼粼，淡淡的霧氣彌散在湖面之上，漁船在水霧之中若隱若現。艄公的號子聲遠遠地傳來。
白素貞露出了嚮往之色：「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等人間仙境，我還是頭一次見。」
許仙突然問道：「白姑娘是第一次來碼頭？白姑娘自蜀地而來，應該會在此處下船才對。」
白素貞向來不善說謊，這下只能求助地看向小青。
小青朝著許仙翻了翻眼睛說：「我家小姐思念杭州的親人，著急趕路，嫌水路太慢，所以走的是陸路。」
白素貞點頭附和：「對，我覺得馬車腳程快一些，沒有坐船。」
許仙點點頭，繼續找些話頭，「原來如此。古人有言，讀萬卷書不若行萬里路。白姑娘這一路上，定有不少見聞吧。我聽說荊湖南北，淮南、兩浙西東，河山壯闊景色秀美。不知白姑娘可否給在下講講？」
白素貞又悄悄地看了小青一眼。
小青也沒去過多少地方，只能搖了搖頭，又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白素貞暗道糟了，這該怎麼圓？有了！古詩中倒有不少是描繪江中美景的，她照著說，必定是沒錯的吧？
想到此處，白素貞鎮定了不少，信口開河道：「沿江各地都是魚米之鄉，處處都是百花盛開，綠草如茵。更有趣的是，南飛的大雁與鶴群在湖面搶食……」
許仙盯著她秀美的容顏，蹙了蹙眉道：「那就怪了，看見雁群南飛，那得到秋分之後。可姑娘卻說綠草如茵、百花盛開，秋分之後，除了菊花、芙蓉、桂花，許仙倒真的沒見識過百花盛開。」
小青不滿地瞪了許仙一眼，「少見多怪。」
她手中捏出個法訣，朝著許仙腳下打去。許仙一腳踩空，便栽入了旁邊的湖水之中，好在岸邊湖水不深，但他也衣衫濕透，狼狽不堪。
小青裝模作樣地過去扶他，假做關心道：「哎呀許相公，沒事吧？瞧您光顧著和我家小姐說話，都沒看路，這也太危險了！」
白素貞倒是真得擔心道：「你還好吧？」
許仙有些狼狽地爬上岸，「對不起白姑娘，真是失禮了。」
白素貞關切地道：「許大夫，天寒水涼，你還是別送我了，快些回去換身衣裳吧。」
許仙點了點頭，又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既如此，我便先告辭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等許仙的身影轉過街角不見了，白素貞才數落小青道：「這麼冷的天，你居然用法術捉弄許大夫，萬一他受了風寒怎麼辦？」
小青倒是理直氣壯地說：「我若不這麼辦，他一路跟到清波門，咱們可就露餡了。而且姐姐再跟他廢話下去，肯定被他聽出不對來。」
白素貞這次想起編造的瞎話，擔心道：「萬一日後他真找來清波門，該怎麼辦啊？」
小青四下瞧了瞧，身側是一處荒廢的府宅，大門上那「仇王府」的匾額不知道掛了多久，四處掛滿蛛絲。
她興奮道：「放心吧，姐姐，有我呢，這不正是老天送給咱們的府邸嗎？走！」
兩人攜手走進仇王府，府內十分寬闊，只是破破爛爛，蕭條落敗。
白素貞擔憂道：「此處如此蕭條，如何住人？」
小青捏出了一個法訣，隨手一指，「當然能住，姐姐你看。」
術法在仇王府內盤亘一圈，破敗的院落頓時舊貌換新顏，斷垣殘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假山迴廊，流水潺潺。
白素貞笑道：「原來是幻術，那我也來幫忙布置布置。」
說罷，她捏出一個法訣，原本死氣沉沉的院落，立刻煥發出新機，枯木逢春，鮮花綻放，鳥雀在樹梢間飛來飛去。
小青稱讚道：「還是姐姐本事大，我就變不出這些活物。可惜啊，咱們要想在這裡安心住下去，一定得趁早收拾那蜈蚣精。」
白素貞點頭道：「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們，只是，談何容易。」
就在二人說話的功夫，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們要找誰？」
白素貞驚喜地回頭，忙迎上去，「景松！」
景松長身玉立衣袂翩翩，正斜倚在假山處，含笑望著白素貞，目光灼灼。
小青見兩人明顯熟識，心裡不大自在，她一把將椅子推到景松面前，有些傲慢地道：「坐。」
景松客氣道：「姑娘先坐。」
小青拿出主人的氣勢，故意道：「你是客人，自然是你先坐。寒舍簡陋，我和姐姐招待不周了。」
景松展顏一笑，「無礙，我與素貞相識千年，素來不分彼此。這些日子，我家素貞勞煩小青姑娘照顧了，景松在這裡謝過姑娘。」
小青聽此，立刻炸毛，瞪著眼睛怒視景松，「你家素貞？誰……誰要你謝啊！我與素貞姐姐都是蛇，五百年前便是一家人了。」
景松輕笑，挑眉道：「五百年前？青姑娘應該還只是一顆蛋吧。」
小青第一次吃癟，怒道：「你！」
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吵得熱鬧，院子里的兩人也像是鬥雞一般相互看不順眼。
白素貞為難地蹙著眉，出來打圓場道：「好了景松，你別逗小青了。我們今日才剛剛搬到這裡，你是如何找到我們的？」
景松得意地挑挑眉：「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天下鼠輩都是我的耳目，世上還沒有我景松打聽不到的事。」
白素貞聽到此處，眼前不由得一亮。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現在就有一件要緊事要你幫忙。」
景松一語道破她心中所想，「你是想讓我幫你找那臨安城的蜈蚣精？」
白素貞點頭：「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快幫著打探打探，那蜈蚣精藏身何處。」
景松收了摺扇肅容道：「不行，你不要插手這件事。此番我來臨安城，是要帶你回峨嵋山。那蜈蚣精修為高深莫測，已經神鬼不懼，豈是我等能夠對付的？」
白素貞急道：「那蜈蚣精抓了好多臨安城的孩子，我必須先救出孩子們。」
景松素來知她脾氣，耐心道：「凡人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做了好事，也未必討得了好。這世道對妖如此苛刻，你捨命去救這些人，值得嗎？」
白素貞搖搖頭，反問道：「如果我見死不救，那要這一身修為又有何用？」
小青故意跟景松抬杠，「對，危險又如何，見義勇為，雖死無憾！我支持姐姐。姐姐，別理這鼠目寸光的傢伙！」
景松瞪向小青，小青則是示威般地對著景松挑了挑眉。
景松不屑地諷刺她道：「唱唱高調倒是容易得緊，你這小蛇，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有幾年道行？」
小青反唇相譏：「呵！呵！我知道你道行高，可道行高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貪生怕死，不敢幫忙，難怪凡人都說「膽小如鼠」，姐姐，我們就不該指望一隻老鼠。」
景松終於動怒，「我可不是普通老鼠，我是佛祖座下的金鼠，你說話給我放尊重些！」
小青挑釁地笑笑：「怎麼了，想打架？小爺奉陪！」
眼看著雙方就要吵起來，白素貞嘆了口氣，只得出來打圓場，「小青，你誤會景鬆了。景松最講義氣，我與他是過命的交情，他絕對不會置身事外的，對不對，景松？」
景松神色一緩，問道：「若我今日不來，你打算如何救那些孩子？」
「我會想辦法引那蜈蚣精出來，再對付它！」
景松擰著眉，憤憤道：「你瘋了嗎？你不過才一千年道行，便敢與它正面爭鋒？」
白素貞攤攤手：「我別無選擇。」
景松搖頭道：「真是怕了你了，好吧，我幫你找蜈蚣精。但你要答應我，接下來的行動，你必須聽我的。」
白素貞與小青對視一眼，露出驚喜之色。小青則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聲：「哪兒來的什麼必須？你把主意放我面前，我還得聞聞味道，看餿不餿呢？」
白素貞悄悄向景松福了一福，以示替小青道歉，景鬆了然地對她一笑，絲毫不介意。
微風吹過，落花如雨，飄落在三人身上。
小青見景松一直盯著白素貞，不滿道：「景松道友，別賊眉鼠眼老盯著美女傻笑。」
景松用扇子撥下衣襟上的花瓣，挑挑眉：「不對美女笑，難道對你笑？」
白素貞看著兩人又鬥起嘴來，從袖子里掏出鮫珠，交到景松的手中。
「這顆寶珠是長生隨身所戴，長生是我小友，請你務必儘力。」
景松鄭重點頭道：「那是當然！」
他攤開手掌，一隻圓滾滾的小金鼠現身，小鼠兩隻小爪子捧著鮫珠，對著鮫珠探頭探腦。
景松吩咐道：「去，幫我找到這顆珠子的主人。」
他一鬆手，金鼠便似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待到深夜，寂靜無人的臨安街道上萬鼠出洞，四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