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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只關心兒子?

  飛機順利返航到了上城祿山海上救助機場,機場那邊已經有醫護人員在準備著。


  一下飛機,老人就開始破口大罵:「什麼破機長!還我孫子的命給我!大家都來看看,這架直升機上的機長,為了自己活命,擔心自己死了就不去救我孫子,我孫子才六歲啊!就這樣被她這個蠢貨扔在了游輪上……」


  老人說著說著就開始痛哭了起來,顧溫柔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人。


  顛倒黑白。


  她也懶得解釋,拿下飛行頭盔之後直接跳下飛機。


  一下飛機,她就看到一旁不少醫護人員都在朝著她指指點點。


  她厭惡,也害怕這種眼神。以前她跟江知行在一起的時候,也受到過不少看著她時匪夷所思的表情,好像是在指點她身上的毛病……


  眾人皆醉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場面。


  徐斌也下了飛機,看了一眼醫護人員,那邊已經將剛才那位老人送上了120救護車。他冒著大雨快步跑到了顧溫柔身邊,抓住她的手臂:「溫柔,快點進去啊,在這裡淋雨幹什麼?」


  徐斌想要用盡量輕鬆的口氣跟顧溫柔說話,這樣她的心裡可能會好受一些的。


  但是一開口,徐斌就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沒有辦法裝作輕鬆,畢竟,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而且,只有六歲。


  「徐斌。」顧溫柔站在大雨中,絲毫就沒有要進去的樣子。她別過臉看向徐斌的時候,雨水從頭頂沖刷到了她的臉頰上,雨水和眼淚融合在一起,糅雜著萬千的情緒看得徐斌心底隱隱作痛。


  「老大,我們進去好不好?」徐斌用了懇求的口吻,耐心地問顧溫柔。


  顧溫柔沒有半點動搖:「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徐斌的口氣堅定,「如果換作我是機長,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返航,以少保多。老大,你救了七個人的命。」


  「但是也丟了一個人的命,還是個孩子。」顧溫柔在飛機上的時候是足夠冷靜的,因為那是她真正工作的地方。


  平日里有任務時,她是絕對不會帶著任何情緒上飛機的,因為她知道情緒能夠徹底地影響一個人的工作狀態。


  所以每次一下飛機,壞情緒通常都會在同一時間段侵襲而來。


  比如現在……


  徐斌看著顧溫柔的樣子覺得心疼,從業多年,每一次出航都是在生死邊緣撈人回來,原本應該是一種看淡生死的職業,但是真的看淡,又何其困難。


  「溫柔,不是你的錯。我跟你搭檔上的飛機,我也有責任。」其實徐斌現在是清醒的,他很清楚自己和顧溫柔都沒有責任。


  在那樣只能夠以少保多的情況下,他們選擇返航是最正確的決定,沒有半點失誤可言。


  但徐斌為了安慰顧溫柔,只能夠這樣說,或許這樣她會好過一些。強行說他們沒有錯,到時候顧溫柔心底的坎可能會更加過不去。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顧溫柔眨了眨眼睛,雨水從睫毛上滾落掉到了臉上,她也不擦,徑直走向了機場。


  江知瀾趕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


  祿山海上救助機場的直升機全部都返航了,飛行保障部也在深夜全部到崗就緒,開始給飛機檢查。


  外面雨打風吹,雷電交加,飛機難免會有所損傷,以防待會兒仍舊會有救援行動,飛行技術人員必須立刻到崗給飛機「體檢」。


  江知瀾原本十點就已經入睡,臨時被叫了起來趕赴了機場,剛走進停機的地方時,看到徐斌正在等著她。


  「知瀾姐。」


  「有事?」江知瀾見徐斌一臉笑意地看著她,但是笑意裡面帶著尷尬的味道。她就知道,應該沒有什麼好事。


  「我聽說,你跟我們老大,就是溫柔,好像是親戚?」徐斌之前在機場裡面聽到過一些風聲,說顧溫柔跟江知瀾是關係並不好的親戚。但是現在已經到了沒地兒選的地步了,徐斌只能夠來碰碰運氣看。


  江知瀾已經穿好了工作服,正拿著皮筋準備將一頭長捲髮紮起來時,聽到徐斌說了「親戚」二字……


  「怎麼?」江知瀾挑眉,她知道在機場裡面,徐斌跟顧溫柔的關係是最好的,難道是顧溫柔出了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溫柔她心情不是很好,我又不知道她家裡人的聯繫方式。我聽說你是她親戚,應該知道她家裡人的電話號碼吧?」


  江知瀾聞言之後微微頷首:「嗯,有。我來聯繫吧,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救援行動,為了顧全大局,落了一個六歲的孩子在游輪上。溫柔自責到了現在也不肯回家,就待在值班室裡面,我也不好進去,所以麻煩知瀾姐你通知一下溫柔的家人,讓他們來把溫柔接回去吧。」徐斌也是為了顧溫柔好,他怕顧溫柔一個人在值班室裡面會鬱悶成疾。


  人的負擔重了,得抑鬱是幾秒鐘的事情。


  「好,交給我吧。」江知瀾點頭,扎完頭髮之後拿出了手機,走到一旁去,撥通了江知行的電話。


  江宅。


  小耳朵早早睡下了,是保姆哄睡的,江知行在書房裡面處理文件。


  這段時間,他在律師事務所的事務基本上已經交託給了其他的律師,他的精力逐漸轉移到了洛杉磯的風投公司上,風投公司的盈利已經足夠他去面對江右。


  他看著洛杉磯那邊發過來的英文文件,已經看了三個小時,但是連一頁都沒有看完。


  顧溫柔一直沒有回來,在她沒有打給他的情況下他不會主動去聯繫她,她沒有回家沒有聯絡一般就代表她沒有下飛機。


  顧溫柔不回來,他的心思莫名其妙地變得煩亂,是之前沒有過的煩亂。


  江知行早早泡好的咖啡也已經涼了,一口沒喝,現在卻是清醒得過分。此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忽地響了。


  是江知瀾的電話。


  他們姐弟之間通話少之又少,江知瀾會主動聯繫他更是千萬分之一的幾率。每一次難得的通話,基本上也都是不歡而散。所以深夜接到江知瀾的電話,他有些詫異。


  「喂,你太太出事了。」江知瀾的口氣聽上去頗有一點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她隱藏得很好。


  江知行聞言,眉心緊擰:「什麼事?」


  他很冷靜,因為他清楚從江知瀾口中說出的話,不能十足十地信。


  江知瀾巴不得他和姜暖玉的生活里到處都是腥風血雨。


  「救援行動為了以少保多,丟了一個六歲的孩子。現在她把自己關值班室里了,你過來把人帶走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江知瀾冷冷說道,「真奇怪,機場里竟然有人知道我跟顧溫柔是親戚關係,也不知道是哪裡聽來的。」


  江知行並沒有說出半句感謝江知瀾的話,直接掛斷。


  他起身隨手拿了外套出了書房門,臨下樓時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不遠處,身後是暖暖的燈光。


  「爸爸,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呀?」小耳朵擦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江知行。


  從江知行這邊望過去,小耳朵赤腳站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套紅色的秋衣秋褲。房間里有暖氣,房間外沒有開,江知行闊步上前將小耳朵從地上撈了起來,小耳朵一邊擦著眼睛一邊趴在了爸爸肩膀上。


  「去接媽媽回家。」江知行的話語沉重,小耳朵聽不明白爸爸話裡面深層的意思,點了點頭。


  「哦,好的,那你把媽媽接回來之後能來陪我睡嗎?我覺得我晚上一個人有點睡不好哎。」小耳朵的口氣依舊是中年老漢的口氣,好像是有好幾十歲了。


  「讓阿姨陪你睡,爸爸要跟媽媽睡。」江知行強調了一下,口氣認真。


  小耳朵一聽瞬間有些泄氣。


  「那爸爸你們要早點回來哦。」


  「嗯。」江知行將小耳朵放到了兒童房裡的床上,俯身下去吻了吻小耳朵的額頭,「明天早上見到媽媽,要乖一點,聽到了嗎?」


  「為什麼?」小耳朵覺得很奇怪,爸爸怎麼忽然這麼嚴肅了。


  「因為媽媽心情不好。」


  「媽媽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呢?是不是爸爸氣媽媽了?」


  「你是藍貓淘氣三千問?」


  「什麼是藍貓淘氣三千問?」小耳朵的睡意都被江知行弄散了。


  「……」江知行這才想到,他跟小耳朵不是一個年代的,「總之,聽話。」


  「好的,知道了,你快去接媽媽吧。」小耳朵的口氣越來越像個小老頭,這讓江知行有些無奈。


  上城祿山海上救助機場。


  江知行驅車只用了二十分鐘就到了機場,機場里到處都是人。


  救護車的鳴笛聲、人們因為疼痛發出的劇烈呼救聲、警察調解時的吵鬧聲,不絕於耳。江知行沒有撐傘,下車就闊步跑進了機場。


  路上,他試圖聯繫過顧溫柔,但她的手機一直都是關機狀態。哪怕是來到機場之後,他也不知道顧溫柔在何處,縱然他不想去找江知瀾,此時唯一的方法也只有去找江知瀾。


  江知行剛準備拿出手機時,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徐斌正在這裡忙裡忙外。


  江知行認得他,之前顧溫柔的副手。


  江知行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能夠上前搭一下他的肩膀:「你好。」


  徐斌正在忙,在雨水中沖刷過的頭髮剛剛用吹風機吹過,有些蓬鬆凌亂,轉過頭來的時候伸手隨意地抓了一把頭髮:「哎?你不是那個……睡衣男?」


  徐斌對江知行的印象仍舊停留在那一晚的睡衣上面。


  「江知行。」江知行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溫柔在哪兒?」


  「哦,她在值班室……」徐斌蒙了,怎麼是睡衣男來的?


  他不是讓江知瀾去通知顧溫柔的家人了嗎?怎麼最後來的是睡衣男?

  難不成……溫柔已經跟這個叫江知行的男人互相見過家人親戚了?這發展速度也太快了吧!

  江知行快步走到了值班室門口,出於禮貌擔心還有別人在,他先敲了敲門,裡面沒有任何的回應。


  「溫柔,是我。」


  當顧溫柔聽到江知行的聲音時,渾身打了一個寒噤,他怎麼來了……


  腦中迅速閃過了幾種可能,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江知瀾聯繫的他。


  此時,她也顧不得江知瀾到底是不是在看她笑話了,她只想見江知行……


  她原本盤腿坐在值班室的床上,瞬間從床上支撐起了身體,快步走向了值班室的門口。


  門鎖吧嗒一聲被打開,顧溫柔看到江知行就站在她面前,真實又可觸……


  情緒在一瞬間全部傾瀉而來,像是巨大的洪流沖刷在了她身上,顧溫柔從骨子裡感覺到了膽寒。人就是如此,在遇到溫暖之後,就會後怕如果自己沒有得到溫暖會是如何寒冷和狼狽。她此時此刻在後怕,后怕於要是江知行沒有來,她該怎麼辦……


  江知行看到顧溫柔額前的頭髮仍舊是潮濕的,頭頂的頭髮已經有些乾燥了。淋了雨之後又自然風乾,他一眼就看出了。


  顧溫柔原本一個人坐在值班室裡面沒有掉一滴眼淚。


  在飛機上的時候,她一直在掉淚也一直都在擦,擦得眼睛都有些生疼了。但是真的等到下了飛機之後,她卻覺得眼淚好像是被堤壩攔住的河水一般,半點想要掉眼淚的心思都沒了。她只覺得渾身發冷,躲進了值班室床上的被子里后也還是冷,冷到渾身發抖……


  但是在看到江知行的這一秒,顧溫柔的眼淚卻是在不知不覺中決堤了,熱淚滾落在有些凍僵的臉頰上,她的嘴唇也開始微微抽搐和顫抖。


  在顧溫柔的情緒快要面臨崩潰邊緣時,江知行的心彷彿也在一瞬間被牽引,他伸出長臂一把將顧溫柔攬入了懷中……


  顧溫柔的臉龐頓時沉陷在了江知行的棉服外套當中,江知行的力道很大很大,像是要將她緊箍在懷中一般。


  顧溫柔聞到了江知行身上獨有的味道。值班室的房門大開,冷風從室外颼颼灌入,她冷得打了一個寒噤,江知行騰出手關上了房間的門。


  「江知行……」顧溫柔開口,一字一句的力道很重很重。她用力念著他的名字,好像反覆地念,他才不會消失。


  「不怕。」江知行說話的力道也很重。


  在顧溫柔的記憶當中,他很少對她這樣溫柔地說過話,他們之間不是冷戰就是在準備冷戰,溫柔二字對於彼此來說都是奢望。


  顧溫柔沒有打算再繼續綳著了,她打算放任自己現在心底的所有想法,她只想要江知行,其餘的什麼都可以不要……


  「知行,你不會走的對不對?」她低聲地喃喃著,任由滿臉的眼淚掉落。


  「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會去。」江知行的聲音篤定,是穩健的承諾。


  顧溫柔怕到了極點,鑽在江知行的懷裡一動未動。她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兔子,爪牙盡失,剩下的只有怯懦和害怕。


  「我害死了一個孩子……」


  「把所有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不是本事。」江知行的口氣並不是安慰的口吻,因為他太了解顧溫柔,知道她跟別的女人不同。


  別的女人在痛苦時可能需要哄,需要安慰,她不一樣。


  「那是一條人命……」顧溫柔不認為這是矯情,今晚的事情對於她來說估計是可以持續一輩子的夢魘和陰影。


  就像十八年前她跟她母親一起經歷的那場海難一樣,是一輩子的噩夢。


  「人人都想要救人,你做得沒有錯,大局為重。當初你學救助飛行時就應該知道,你不可能救起每一個人。」江知行嗓音磁厚,「首先,你是個人。」


  是個人就會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當時那個孩子的爺爺在直升機上求我,求我救救他孫子……你知道我想起了什麼嗎?」顧溫柔很少同江知行交心,哪怕是最基本的溝通也是最近才有的,在此之前他們之間的溝通只限於小耳朵。


  江知行沒有回答,更沒有打斷她的話,任由她繼續說下去。


  「十八年前,我跟我媽媽上了一艘私人遊艇,那天是我媽媽36歲生日,一共邀請了六七個人,我爸那天因為出差沒有趕回來。遊艇上的派對快要結束的時候,遊艇忽然漏水了。那艘遊艇是我爸當年送給我媽媽的生日禮物,是全新的,但是莫名其妙地,漏水了……」顧溫柔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這件隱秘的往事,不是無人訴說,而是她不敢提。


  哪怕只是午夜夢回時想到,她都會覺得痛苦不堪,更何況是說出口……


  只要說一次,就是揭一次血淋淋的傷疤,在傷口上撒一次鹽……


  但是今晚,她很想跟江知行說。


  江知行將她抱到了床上。值班室的床很小,江知行將她輕擁在懷裡,力道不輕不重,卻讓顧溫柔覺得足夠溫暖。


  她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一些,她下飛機時渾身淋濕了,現在身上稍微焐幹了一些,但是仍舊是黏糊糊的,她不知道江知行抱著她的時候是不是會覺得不舒服。


  「那年我才八歲,我甚至都不知道漏水了意味著什麼,只是跟著大人們一起害怕。」回憶噩夢時,顧溫柔的臉色都變得慘白了起來,「後來直升機來了,消防員們一個個把我媽媽的朋友救了上去。其實當時他們是想先救小孩兒的,但是我想跟媽媽待在一起,所以我跟我媽媽是最後留在遊艇上的人。後來……」


  顧溫柔哽咽了一下:「時間不夠了,只夠救一個人的了。我媽媽把最後活下去的機會給了我。」


  顧溫柔的眼眶在一瞬間又充盈了起來,她感覺鼻尖酸透了,就連呼吸都帶著酸澀的味道。


  「以前我問你,為什麼不攔著我做救助飛行員。你說我適合,你還記得嗎?」顧溫柔一邊哭一邊笑。


  「嗯。」江知行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一直都聽著她絮絮叨叨。


  因為哽咽,她有些話說得甚至都是不完整的。


  「我想當救助飛行員,是因為我想救人……」顧溫柔的聲音越來越輕,完全失了力氣,「每次起飛前我都盡量快,我想救更多人,不想給任何人留下遺憾。」


  「每個救助飛行員都是你這麼想的。」江知行並沒有順著她的話說,而是認真開口,「溫柔,自責沒有意義。孩子不是你害死的,可能孩子的家人會怪機長,會怪消防員,但是跟他們本人脫離不了關係,在緊急情況下小孩兒女人優先是道德準則,他家人既然把孩子落在了最後,家人也需要負責任。相信我,在法律上,你沒有錯。」


  江知行極其理性地用法律來幫她剖析問題,但是顧溫柔當然知道自己在法律上並沒有太大的責任,畢竟她已經履行好了自己應該要做的職責。


  「我是良心上過意不去……」


  「你自暴自棄,你對我就過意得去?」江知行開口,將氣氛調節得輕鬆了不少。


  顧溫柔抬頭看向江知行,經江知行一提醒,她這才想到了小耳朵。


  「小耳朵怎麼樣了?」


  「為什麼不問問我怎麼樣了?」江知行的口氣頗有一點點在吃醋的味道。


  「你不是在我眼前嗎?你怎麼樣,我看得到。」顧溫柔擰眉,眼淚都停了。江知行玩笑一般的話讓她暫時性地忘記了不悅。


  「你只關心你兒子。」江知行一句話,十足十像個孩子……


  「什麼時候你返老還童也變成兩三歲了,我也會關心你的。」顧溫柔的情緒稍微好了一些,心情也比剛才放鬆了不少。


  江知行微微壓了壓唇:「回家吧,小耳朵在等你。」


  顧溫柔沉默了幾秒,她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現在離開,機場現在亂成了一鍋粥,她現在就走,到時候有人找她可能會找不到。


  「機場這邊,我會讓律師過來。」


  江知行仍舊是站在法律層面考慮,他辦事情永遠都是井井有條,永遠都是理性在先。實際上,顧溫柔很清楚,把事情交給江知行是不會有差池的……


  她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嗯……」


  她沒有立刻就離開,而是在江知行的懷裡靠了很久。


  今天這場救助,讓她最痛苦的是那個孩子生命的消逝,同時也勾起了她十八年前最可怕的傷心事。


  只要她躺在江知行的懷裡閉上眼,她就能回想起那一年母親在船上仰頭看她的樣子……


  那種難受包裹著她,讓她思緒都是飽和的,根本塞不進其他的東西……


  靠在江知行的身上,她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隱隱的須后水的味道。他身上的須后水一直都是她幫他挑選的那一款,冷凜又疏離,同江知行身上的氣質十分吻合,香味低沉不濃郁,像極了男人身上荷爾蒙的味道。


  她是八歲那年認識的江知行。


  那一年,她恰好失去母親……也是那一年,她從原本開朗的性格變得陰鬱冷漠,待誰都是如此。


  她幾乎把自己困在房間里整整一個月,不想上學也不想出門,平時的飯菜都是顧儒安一口一口餵給她吃。


  時間往後推移了幾個月,她的難受和痛苦並沒有消除半分。


  直到那一天,因為父親的關係她遇到了江知行,當時顧儒安說,讓她叫江哥哥……


  她情緒低落,根本叫不出口,看江知行的臉色也是冷淡疏離的。一張嬰兒肥殘存的臉上有兩顆大大的眼珠,盯著江知行看時,她似乎看到他在笑。


  在小顧溫柔的眼裡,她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孩兒,她至今都記得她盯著他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江知行問她:「你在看什麼?」


  後來的日子,大概是顧儒安告訴了江知行她的情況,但是沒有說具體,江知行隔三岔五地會來顧家看她。


  每一次,她看到他時心情都會莫名地愉悅一些。


  「你記不記得,我母親剛去世的那一年,你經常來我家?」顧溫柔靠在他懷裡不敢閉眼,生怕閉眼就想到那件事情。


  「嗯。」他也記得,只知道那個小女孩兒可憐兮兮的,姜暖玉讓他多來陪她說說話。一開始是姜暖玉驅使的,後來是他主動來的。


  「保姆和我爸都不在家的時候,你還做飯給我吃了。我沒心情吃不下,你就像我爸一樣一口一口地喂我。」顧溫柔想到年少時朦朧的往事,嘴角微微扯了扯。


  那是在她二十幾年光景里,最痛苦,也是最幸福的日子。


  「我大概是怕你餓死。」江知行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他的確是怕她餓死,那麼小的一個人,不吃飯也不說話。他看她時,她也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他,因為長時間哭泣,她的眼睛都是水腫的,眼神也很空洞。


  江知行從小就是一個很高冷的小孩兒,學習好,品行好,做什麼事情從來都不需要家長操心,是最典型的別人家的小孩兒。而且他不怎麼喜歡跟同齡人說話,當姜暖玉要帶他來看這個小女孩兒時,他最開始的反應就是排斥。


  然而看到她時,他竟然沒有立刻想離開。當姜暖玉說讓他陪她說說話時,他竟然也沒有覺得這種提議很愚蠢幼稚……


  多年後,江知行將自己當年鬼迷心竅的行為歸咎於顧溫柔當時實在是太可憐。


  「我不開心的時候,你還陪我講話。」


  「但是你好像從來不理我。」江知行想起姜暖玉說,這個小女孩兒從前性格很開朗,但是母親去世后就變得鬱鬱寡歡了。


  「先撩者賤,是你先惹的我……」顧溫柔說著說著眼眶便濕潤了。


  她聽到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顧溫柔同江知行出了值班室,徐斌恰好在距離門口不遠處的地方同人在說話,看到顧溫柔出來時立刻撇下了那人跑了過來。他身上的飛行服也還沒有脫下,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徐斌也崩潰,畢竟,他是跟溫柔一起上的飛機,他是她的副手。


  「溫柔!」徐斌匆匆跑到了她面前,又看了一眼江知行,「沒事了吧?」


  後半句話是問江知行的。


  但是回答他的是顧溫柔:「徐斌,我要請幾天假,這段時間要是有執飛任務,你記得自己萬事小心。」


  「我知道。」徐斌聽著顧溫柔的話,甚至都覺得鼻尖酸酸的了,他一個大男人聽著這樣的話,都覺得難受,「你回家先好好休息吧,調整幾天,等這件事情平息了再回來,我們再一起飛。」


  徐斌強顏歡笑地說著,顧溫柔冷冷掃了他一眼:「別嬉皮笑臉的,你笑得比哭還難看。」


  徐斌笑著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


  顧溫柔總是損他:「行,快回去吧。」


  江知行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徐斌想到了什麼,忽然問江知行:「對了,江先生,照顧好我們溫柔,她可是我們機場的寶。」


  徐斌這次笑得真心誠意,眼眶裡甚至都蓄著眼淚。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大概是顧溫柔選擇託付一生的人。


  「會的。」


  江知行仍舊寡言,帶著顧溫柔離開了機場。


  徐斌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良久都沒有說話。


  江知瀾走到了徐斌身邊,一邊摘下了手中的塑膠手套,一邊淡淡同徐斌說道:「有這麼好看?」


  徐斌被江知瀾嚇了一跳,剛才他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抽離出來,現在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緊張得差點拍胸脯。


  「知瀾姐,你差點嚇死我。」徐斌長舒一口氣,「郎才女貌啊,當然好看。」


  徐斌忽然想到了什麼,湊到了江知瀾身旁,笑著問道:「知瀾姐,你跟溫柔是親戚啊?」


  江知瀾一想到顧溫柔那張冷得好像從來不會笑的臉,冷冷淡淡地挑了挑眉:「算是吧。」


  「什麼叫算?親戚就是親戚啊。哦,我知道了,遠方的。」徐斌自言自語地說,「那你認識溫柔的男朋友嗎?」


  「男朋友?這是她老公。」江知瀾直接說了,她見江知行也已經到機場來接顧溫柔了,心想之後應該也沒多久就會公開了。


  這下子徐斌是真的被嚇到了,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他震驚地張大了嘴巴看著江知瀾:「溫柔結婚了?」


  徐斌跟顧溫柔共事了這麼多年,仔細想想,她哪裡有時間結婚的?

  他從來沒有見顧溫柔請假過啊,她是抽了什麼時間去結婚的?

  「你不知道啊,我以為你跟顧溫柔關係這麼好,她會告訴你。」江知瀾不咸不淡地說完,將塑膠手套扔進了工具箱裡面。


  「不知道啊。不……她結婚多久了?」徐斌是真的被嚇到了,顧溫柔有那麼虎?


  「幾年了。」江知瀾也懶得多說,朝徐斌示意了一下工具箱,「我要回工具室了,你也早點下班回去休息吧,天氣不好,路上當心。」


  「好。」徐斌現在的狀態完全是遊離在思想之外的,他半蒙半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好。


  顧溫柔平時沒什麼朋友,要是真的算的話,他算是同事,又是朋友了,就連他都不知道,他不相信其他人會知道。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隱婚?

  徐斌決定還是等顧溫柔這件事情平息了之後再找她談比較好,現在顧溫柔的情緒肯定很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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