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準備後事吧

  桑美拽著穆謹言的手,抬頭,目光恍惚地盯著他。


  纖細的手抓住穆瑾言的衣袖,不住地用力收緊,小肩膀隱隱地發著抖。


  桑美往嗓子裏做著吞咽狀,雙唇顫抖地問道:“剛……剛剛醫生說誰?”


  穆謹言的眉間氣息濃厚,神情跟著凝重了幾分。


  他垂下頭,嗓音略帶著幾分的艱難,沉重地說道:“桑美你聽我說,叔叔他……”


  穆瑾言不知該如何說,猶豫著頓住了話。


  桑美抓住他手的力道又緊了幾分,腳步虛晃地往後退了兩步。


  穆謹言立刻扶住向後退倒的桑美,深吸了口氣,語氣略重甚至透著自責,“叔叔的情況可能有些不是太好。”


  “不……不太好?”


  桑美抬頭,一雙眼睛茫然地盯著穆謹言,機械地重複著,仿佛是在確定他話裏的真實性。


  穆瑾言扶著桑美,艱難的不知該如何告訴她,“叔叔他……”


  這時,手術室門口傳來戚暮生的哭聲,痛苦又濃厚,“爸!爸!”


  桑美聞言,猛地回頭。


  隻見戚暮生不知何時跑了過去,正趴在移動病床邊大聲痛哭。


  暮生的哭聲透著悲涼,在空寂的走廊裏來回飄蕩。


  桑美的腿忽地發軟,整個人重心下移直往地上蹲。


  穆謹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雙手穿過桑美的腋下,一把將她摟了起來,“桑美,振作一點。”


  桑美忽地掙紮起來,氣息急促,“我……我要去看我爸!”


  穆瑾言低頭,卻發現她的臉上已是斑斑淚痕,那雙明亮的雙眼黯然失色。


  穆瑾言的心裏難受,他摟著桑美,沉沉地道:“我帶你過去。”


  護士將戚濤推進了ICU,穆瑾言也扶著桑美跟了上去。


  安靜的病房內,戚濤仰麵躺在床上,渾身傷痕,滿臉的蒼白。


  他渾身插滿了各種管子,心髒的測試儀還能揚起輕微的弧線。


  桑美站在旁邊忍不住捂住了嘴,兩行清淚從眼眶裏直接淌了出來。


  她捉住醫生的手,極懇切而著急的問道:“醫生,我爸……我爸他怎麽了?他怎麽了?”


  隨行的醫生搖了搖頭,表情寫滿了無奈與惋惜,“對不起!病人在淤泥裏憋得太久,泥漿灌入鼻腔與肺部完成局部腫脹感染,內髒器官嚴重衰竭,我們已經盡力了。”


  桑美的瞳孔倏然大睜,表情驚愕地問道:“你說什麽?醫生,你說什麽?”


  醫生垂著頭,語氣沉重,“請盡快準備後事吧!”


  “後……後事?”


  桑美猛地放開醫生的手,臉上寫滿不相信。


  “抱歉!”醫生理解家屬的心情,但還是衝著桑美深深地鞠了一躬。


  病房內,戚暮生的哭聲帶著哀鳴,如鼓風機般在桑美的耳邊回響。


  她僵著身子,艱難地邁腿往病床前走。


  桑美伸出手,顫抖著想要去觸碰戚濤的手,指尖剛要觸到他的手背時又觸電般的收了回去。


  她猛地轉身,大跨步往門外走。


  戚暮生在背後揚聲喚她,“姐!姐!”


  桑美充耳不聞,拉開門就往外跑。


  穆瑾言見桑美急匆匆地跑出來,立刻攔著她,關切地問道:“桑美,你去哪裏?叔叔還在裏麵。”


  桑美一把甩開他的手,情緒激動地怒道:“裏麵那不是我爸!“那不是!”


  穆瑾言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勁,偏頭去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確認,“桑……桑美?”


  莫澈診斷過,桑美的第二人格隻要不是太過刺激的事是不會再爆發的。


  可如今戚濤這場劫難,穆瑾言確實有些怕了。


  早些時候,桑美的第二人格侵占主人格的比例已經上升,再這麽下去很容易直接替代主人格。


  到時候桑美情緒大變,反社會心態的爆棚極容易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穆瑾言擰著眉,渾身都是緊張感。


  桑美搖了搖頭,忍不住地直接否定著,“我爸好好的在家呢!怎麽可能在裏麵。”


  穆瑾言摟住她的肩膀,謹慎地說道:“桑美,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桑美反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整個人偏執地重複著。


  穆瑾言眼睜睜地看著蹲在腳邊不蹲重複著,固執地否定著事實的女人,他的心來回地扯著痛。


  穆瑾言跟著蹲了下來,他抬手替桑美捋了捋散亂的頭發。


  穆瑾言擰著眉,艱難地說道:“桑美,你聽我說。誰也不肯相信這是真的,但它的確實實在在的已經發生。”


  “進去看看他吧,看一眼就少一眼,別讓往後的人生想起來的都是悔恨。”


  “他那麽放不下你,硬是憋著這一口氣挺了回來。”


  “你聽話,去看看他,這樣他才能安心地離開。”


  “.……”


  穆瑾言難得說這麽多話,但他知道桑美都聽進去了。


  那隱隱抽動的小肩膀,還有砸在他手背上滾燙的淚水,全部是桑美洶湧澎湃的情緒。


  穆瑾言抬手,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抬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


  桑美的哭泣很無聲,隻是滾燙的淚水順著穆瑾言的肩,流淌著燙了他的心。


  良久,戚暮生推開房門,整個人說不清的冷靜,“姐,你先進去看著爸,我去把媽接上來。”


  桑美低著頭,沒有吭聲。


  穆瑾言看著門口實則痛苦卻強行保持冷靜的戚暮生,點了點頭,“你去吧,這裏交給我。”


  “謝謝!”戚暮生盯著穆瑾言,鄭重地到了謝,便匆忙往住院部跑了。


  李玲玉和奶奶在見到被從淤泥裏撈回來的戚濤,紛紛在醫院門口急暈了過去。


  戚家如今一團亂麻,根本忙不過來。


  穆瑾言陪著桑美,耐心地勸道:“進去看看叔叔吧。”


  他親了親桑美的頭發,沉沉地安慰,“別讓他等太久了。”


  桑美的情緒平複了許久,半晌才悶悶地站起身,扶著牆腳步虛晃地往病房走。


  穆瑾言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張開雙臂護在兩旁,生怕她摔著磕著。


  他並沒有跟過去,隻是停留在門外,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桑美和戚濤。


  穆瑾言站在玻璃窗外,目光怔怔地盯著病房內的情況。


  周嶽走過來,看到穆瑾言渾身的狼狽後眉頭跟著擰緊了。


  他已經從底下人口中了解到,穆瑾言親自跳進的泥潭救的戚濤。


  當時相當危險,台風掛起的海浪隨時隨地衝過來拍死人,穆瑾言不聽勸,直接將安全繩係在礁石上就跳了下去。


  因為對方是桑美在乎的人,所以他以身犯險,不顧一切。


  愛情的偉大,在於一場翻山越嶺的尋找,亦如初見時的迷戀,甚至義無反顧的付出。


  周嶽邁步上前,盯著穆瑾言那隻垂落的手,沉沉地道:“穆先生,您還是先下去處理一下傷口,將衣服換了吧。”


  穆瑾言的衣服上沾著淤泥,如果不細看,根本看不到衣料上淌著的血。


  紅色血液,混著黑色的泥漿,血腥又恐怖。


  穆瑾言擰著眉頭,並未回應,隻是目光不偏不倚地盯著病房內的女人。


  周嶽明白他的擔憂,沉聲說道:“醫生和護士我都安排過來了,就在隔壁處理,花不了幾分鍾。”


  “我會在這裏看著,您盡管放心。”


  穆瑾言盯著桑美的背影,頓了頓,“有什麽事要立刻叫我。”


  周嶽點了點頭。


  病房內,桑美安靜地坐在床邊。


  她呆呆地看著仰躺著的戚濤,眼睛裏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溢。


  桑美反手抹掉臉上的淚,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是讓我放心的回去工作嗎?您就是這樣子讓我放心的嗎?”


  她撫著手上的戒指,悶悶地小聲說道:“穆瑾言向我求婚了,我也答應了。”


  戚濤躺在那裏,沒有半點的生氣,隻有微微跳動的心髒儀顯露著他的生命體征。


  桑美抬頭,目光水湛湛地盯著戚濤,委屈地小聲道:“所以,您不打算穿著西裝帥氣的出席我的婚禮了嗎?”


  “您忍心看我一個人走過花橋,身邊卻沒有您嗎?”


  她沒辦法理解,所以盯著戚濤,一通的念叨,“您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對台風那麽了解,怎麽就非要在台風來臨時跑出去呢?”


  戚濤渾身都是被石頭摩擦留下來的痕跡,手背上血口明顯。


  桑美的手懸在半空,顫抖著想要去觸碰,在要碰到傷口時跟著又縮了回去。


  她怕碰疼了戚濤。


  桑美垂下眼,盈滿熱淚的眼眶遮擋著視線,朦朧間她看到戚濤緊握的手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


  桑美連忙擦掉眼裏的淚水,翻開戚濤的手,這才發現露出的那半截是手表的表帶。


  桑美立刻去掰戚濤的手,廢了半天的勁才將手表拽出來,看清表盤後,她的眉跟著就皺了起來。


  她立刻抽出床頭櫃上的紙巾,迅速將表帶擦拭幹淨,跟著猛地翻過來,看到表背麵熟悉的劃痕後,瞳孔倏然放大。


  桑美捉住戚濤的手,緊張地問道:“爸!這塊表怎麽會在你手上?”


  “你是不是見到了什麽人?”


  “爸,你說話啊!”


  “爸!”


  “.……”


  突然,房門被應聲推開,穆瑾言的聲音帶著急促,“出什麽事了?”


  桑美站在旁邊,拽著戚濤的手還是在問,“爸,你說話啊!”


  穆瑾言立刻將她拉過來,滿臉焦急,“桑美,到底是怎麽了?”


  桑美舉起手裏的表,表情凝重,“這是我在我爸手裏發現的,他一直拽著,沒有放手。”


  穆瑾言盯著那塊手表,剛準備問,身後忽然傳來響動,戚暮生將奶奶和李玲玉接了過來。


  奶奶身體不好,整個人坐在輪椅裏,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戚濤後掙紮著就要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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