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突然內急
上次就聽香爸說過,他和那個蔣老板是什麽老朋友,老同事的呀。唉唉那個蔣老板呀,簡直就是個小醜,不不,是老醜。
自詡“自幼喜愛”“自學成才”。
東拉西扯,不學無術,坑蒙拐騙。
多年來,就從沒見過他認認真真的經營過店子,正正經經的做過一單生意,來來往往盡是些雞鳴狗盜,凡夫走卒和茶樓酒肆之徒,古玩一條街的老板們,提起都呸呸呸,不屑與之為友的呀。
儒生心裏這樣想著。
嘴上卻有意驚愕的問到。
“唉香爸呀,那估價,你是怎麽知道的呀?再說,上次那是假的?莫非?”“給我倒杯涼白開”香爸毫不客氣,抹抹自己的腦袋瓜子。
這六月天,也的確有些悶熱了。
還這麽悠著悠著的,一抹就是一手掌汗水。
“先聊聊別的什麽,再這真假。”儒生手伸伸,想捺鈴叫迎賓,可想想,還是站起來繞過去,親自給香爸端了杯涼白開:“請”香爸接過,一飲而盡,空杯遞過去:“渴,再來一杯!”第二杯涼白開下肚,香爸才慢悠悠略帶氣憤的開說。
“我這人,一生對人坦誠相待,最討厭別人真真假假,玩陰的。最恨別人騙我,騙人的人,都沒好下場的呀。”
“是呀是呀,是的呀。”
“我一直信奉,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在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那年,我才19歲……”
香爸很好地演藝著自己的角色,可畢竟上了歲數,說著說著,就開始把握不住重心和要點了。“是呀是呀,是的呀。”儒生以不變應萬變,嘖嘖嘖的這樣應合著,傾聽著。
可他越聽,卻越引起了重視。
盡管這老頭兒表麵上羅羅嗦嗦,離題萬裏,言不達意。
可認真聽去,儒生卻發現,對方思路清晰,語氣流暢,長記憶滔滔不絕,短記憶也順流而下,似是精心笨拙而己?不過這不要緊,不是話多必失麽?聽他嘮叨嘮叨就是,權當練耳,隻要待他說得口幹舌燥,不斷奉上涼白開就是。
涼白開不值幾文,自己走走路也無妨。
弄清楚他今天來的真正目的,才是大事兒。
“那假手稿,你估價100萬,卻隻給我了五萬塊,我睡不著,氣不過的呀,”香爸喘息未定,還跺跺腳:“真的氣不過的呀,幸虧蒼天有眼,讓我給找到了真跡……”“是呀是呀,是的呀,真跡呀!”儒生小心的應合著。
他覺得好像聽出了一點點。
對方的話裏的真實想法。
“是真跡就拿出來看看呀,我保證這次不會騙你了呀。”於是,香爸覺得自己的鋪墊差不離了,就停止了嘮叨,認真的一拍桌子,說到:“你或許認為我是在騙你?可這古玩文物是不是個人,可以假造的呀?要說有人假造,這個人,就是你儒生,因為,隻有你才有這樣的假造水平的呀。”
香爸的話雖然不太好聽。
可他認為隻有“隻有你才有這樣的假造水平”,卻讓儒生有點高興。
“是呀是呀,是的呀,真跡呀!”儒生看看對方,上嘴皮搭下嘴皮,毫不費力。大約是被對方的漫不經心激怒了,香爸就一掏右衣兜,掏出一張蒙著薄膜的紙,示威一樣晃晃悠悠的舉在手中:“看到沒有哇?又一張一模一樣的手稿,我也學著你先去複了膜,怕損壞,100萬呀!”
儒生認真起來:“在哪兒找到的”
“老樣兒”香爸神氣活現。
有意炫耀到:“我把我的徒弟全撒了出去,這幾天把浦西所有的回收店,翻騰了嘩嘩啦啦。結果,徒弟們弄回了些有趣的玩意兒,其中的這張紙我一看,一摸一尋思,啊哈,不是那什麽手稿的呀?於是,揣下,複膜,跑了好幾個地方,還找了寧總,”
“慢,你說你認識寧總?”
儒生有些意外,隨即點點頭。
“明白了,一定是你那個姓蔣的老朋友,老同事介紹的呀?”香爸有些心驚,咦,這家夥是有點厲害,馬上就聯想到蔣科,注意點,要小心啦:“不錯,就是通過老同事,所以我也認識了虛竹老人,目前國內頂尖的古玩字畫鑒賞大師呀。”
對於香爸的烏鴉學舌。
儒生隻是輕蔑的笑笑,鼓勵一樣合著。
“是呀是呀,是的呀,真跡呀!”手,伸了過來:“能不能,讓我看看這真的真跡呀?”香爸牢記著研究員教的方法,拿捏著,就是不扔給他:“真不真?不是你,更不是我說了算,得寧總說了算,對吧?”儒生當然隻得點點頭。
“可寧總看了,卻什麽也沒說的呀。”
香爸真有演藝天賦,來了個因為,所以,一下吊起了對方的胃口。
儒生注意的看著香爸,根據自己對寧總的了解,那就說明香爸現在捏在手裏的,或許就可能是真正的真跡?可這樣一來,就得否定自己手裏的真跡了。
很簡單,說到錢,不自然!
說到錢,寧總可不像他給人印象的那樣,專業,敬業,慈詳和忠厚。
而是毫不客氣,錙銖必較,肩負著上海榮寶齋幾百號員工吃飯重任的虛竹老頭兒,可不是盞省油的燈。百分之五的鑒賞估價費,不但讓他腰包鼓鼓的,傲然跨入了中國藝術界前十位億萬富翁之列,而且還為國家屢創稅收,榮獲中國文化部頒發“德馨藝術家”金字招牌,慕煞與之同年同名同富,卻無緣於“德馨藝術家”的富翁們。
所以,寧總看了香爸手中的手稿。
眼前浮現著儒生繳納的5萬塊估價費,隻能默默無語,本屬正常,反之,那就是笑話了……
儒生沉默的看香爸一會兒,盤算著如何讓他主動把手中的真跡遞過來?香爸卻把真跡往自己衣兜裏揣了:“儒生老板,我這肚子好像有點餓,不知你如何的呀?”
儒生驚覺抬頭,這才看到電子鍾上的時針,指向了12點。
唉唉,所以說玩心眼兒這事兒呢,費精力,更費時間。
好像香爸才進了不久呢,怎麽就中午啦?儒生就撫撫自己腦頂,大笑:“吃飯吃飯,我又不是神仙,也早餓了呀。”捺捺鈴,打趣的問到:“你吊我胃口,我請你喝酒,如山古玩的蔣老板是很能喝的,紅白通吃,你也沒問題呀?”
香爸愉快大笑。
“休想腐蝕我,飯要吃,正事要辦,吃了來吃了來,真是餓了呀。”
繞了一大上午的圈子,都累了也都煩了的二人,此時像真正的老朋友一樣,說說笑笑,分外融洽。迎賓小姐進來了:“儒總”“二份盒飯加魚湯”“好的”臨時秘書點點頭,出去了。香爸早就發現,這古玩一條街的外買有個特點,就是來貨特別快。
就猶如那飯菜湯一直偎在熱鍋裏。
隻待顧客一聲吩咐,送貨員就迅速出發。
不過五分鍾,一老一少便吃上了熱騰騰的盒飯。中國的飯局,曆來是緩和或拉近,決定或拋棄大小事端的由頭,這次也不例外。
一老一少邊吃邊聊。
話茬兒多了些溫暖真誠,少了些冷漠虛假。
“香爸呀,不瞞你說,前天下午一個小時,進了三千塊。”儒生津津有味的吮吸著魚頭,嘖嘖生響,響遏行雲:“不多,也不少。”
“賣了擺件,小掛件或是高仿品?”
香爸啃著魚中段,熟練地輕咬著燉得鬆鬆的魚身。
舌頭上下一掃,把入味的魚肉卷入嘴巴,而那一整根魚骨,絲毫未動,幹幹淨淨:“這古玩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呀。”“不是古玩,而是幫一個老朋友取的名。”
嘖嘖!“通過朋友的朋友,好不容易找到的我。不收錢呢,小倆口不同意,收呢,又有點不好意思。”
嘖嘖!“好魚頭,輕輕一嚼,魚水入嘴,滑溜溜的,好魚頭呀。所以,隻像征性的收了點動腦費。”
香爸的舌頭,使勁兒的在魚身上刮刮,魚肉好像沒有了,魚骨梗得舌頭澀澀的,有點疼:“別說,上次蒙你免費取名,拿回家大家都說取得好,神來之筆呀!謝了!”這正是儒生有意提起後,需要的效果,逐客氣到。
“說那些!誰叫你是香爸呀?誰叫你看得起我儒生呀?誰叫你拿著手稿,第一個就找到我呀?誰叫你勇於承諾,以後有了真跡也第一個賣給的呀?”
香爸聽得耳熱,抬起眼睛。
“我承諾了的呀?”“承諾了”
“真承諾了的呀?”“真承諾了”香爸放下筷子,一掏右衣兜,真跡遞了過來:“諾,給,看看,摸摸,小心了,誰讓我們是老朋友的呀?”
慌得儒生扔了筷子,一張嘴巴。
可憐的魚頭咚地落在了桌上,蹦幾蹦,鼓鼓的死魚眼睛,冷冷地盯住了香爸。
香爸下意識的將它翻過去,睃睃正在欣賞的儒生老板。一睃到對方嘴唇綻開的笑紋,老頭兒也笑了。研究員真是神機妙算。
他說:“最後,你一扔給他真跡,儒生必笑!”
香爸不信:“如果不笑呢”研究員伸出右手:“拍手為證,如果他不笑,我輸你一頓真正的法國大餐。”
在上海,一個人吃一頓法國大餐的價格,是100歐元(1000塊人民幣),可若要吃一頓真正的法國大餐,價格還得翻倍。
法國大餐,是上海灘小知們最喜歡的一道外國名菜。
一般都是先上開胃酒。
再上蔬菜沙拉,海鮮拚盤,鍋牛和鵝肝,牛排或魚肉(二選一),湯,甜點等,餐具有藝術美感!在香爸的記憶中,隻有那年從蘇北回到上海時,人到中年的香爸香媽,首次進入酒店,吃了一頓法國大餐。印象中好像沒有現在這麽貴,也沒現在這般講究?
也或許當時吃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法國大餐,而是高仿品罷了?
香爸也伸出右手,啪!二隻男人的右手,狠狠擊在一起。香爸認真的看著研究員:“如果他笑了,我不會說沒笑。可如果他沒笑,我也不會說笑了,放心!”
研究員哈哈大笑。
“放心放心,我一萬個放心。我隻是告訴你,儒生必笑!笑了合常理兒,不笑,問題才大了的呀。”現在,儒生笑了,盡管笑得很詭異,可他畢竟是笑了。
“香爸,哈哈,可真有你的,可真難為你了呀,告訴我,你的徒弟們是從哪兒搞到的?真正的真跡呀!哦,我太幸福了,能有你這麽個真正的朋友,我真是太高興了的呀。”
這下,香爸笑得更詭異。
“謝謝!謝謝!徒弟們在哪兒弄到的,我可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我香爸的秘密。”
儒生卻一下欲衝進小裏間,慌得香爸匆忙起身,將他一攔:“你幹什麽”“比較呀,我把得那手稿拿出來比較比較。”儒生有些鳴咽:“二份真跡?這怎麽可能?這傳出去不是大笑話嗎?”香爸一把搶下他手中的真跡,然後點點頭:“現在可以拿了,去拿吧。”
瞧著儒生腳步不穩的進了小裏間。
香爸的心,咚咚咚的狂跳起來。
繞了這麽一個圈子,現在可到了真正關鍵的時候啦。隻要他能拿出來,就可以證明,真跡仍收藏在他的保險櫃,即或今天拿不走,也足可以給後麵創造機會。啪啪!劈!開關保險櫃的聲響,雖然儒生十分小心,動作很輕,可香爸仍能隱隱約約的聽到。
人影一閃,儒生抱著那個精美的綢麵盒子,出來了。
儒生呶呶嘴巴,先示意香爸把桌上的飯盒菜盤筷子什麽的,捋到一邊兒。
彎腰取一大張厚毛巾攤在桌上,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再緩緩的戴上白手套,然後,雙手合掌靠在自己胸口,微微閉上雙眼,像在虔誠禱告似的,嘴唇輕輕嚅動著……香爸心裏翻江倒海,臉孔上卻一直笑嘻嘻的看著他,雖然沒有他那樣的虔誠,可心裏一樣在默默的禱告著……
這太重要了,成敗在此一舉!
拿回來,就等於又掙到了5萬塊人民幣!
五萬塊啊!天上不落,地下不生,完全是憑自己血肉之軀的一己之力!不可想象,如果再把內有五萬塊人民幣的銀聯卡,遞給老太太,她將是怎麽種神態?
上次,對,就是上次被迫遞給她時。
激動之下的老太太,居然返老還童,一把抱住自己親了一口。
隻是,唉,怎麽說呢?這一口親得自己極不舒服,極不原意回想。人老啦,親一口的感覺,與年輕時有天壤之別了的呀……
儒生的禱告完了,宣告似的看看香爸,然後輕舒手指頭,打開了錦盒,那份真正的手稿,被透明的防磨損的有機膜簇擁著,宛若沉睡千年的貴婦,正矜持地仰臥在棗紅色的綢緞上。
儒生俯身看看,雙手向前一伸,一手接過香爸手中的真跡,一手拎起大號放大鏡,重新俯下身子,靜靜的查看著,審定著……
這當兒,香爸一直揪緊了心。
盡管研究員一再保證,此件經過自己精心製作,己達到以假亂真的高仿品檔次。
換句話說,除了年月,它的價值己與真跡不相上下。現在就是拿著它公開拍賣,也會有不少真正的買家競拍,而拍買標的,不會低於10萬塊人民幣雲雲。
然而,話雖然這樣說。
可它畢竟是假的,假得讓香爸忐忑不安,難道不正是這樣的嗎?
突然,儒生捂住了自己肚子,臉孔上滿是詫異。他先驚愕的瞧瞧香爸,然後,垂下頭,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香爸警惕的看著他:“你怎麽了”
“好像,肚子有點疼?”儒生放下手中的真跡和放大鏡,捂捂自己肚子,那肚子突然咕嘟咕嘟一響,儒生的臉孔都青了,來不及說什麽,右手在錦盒上拍拍,狼一樣竄了出去。
香爸幸災樂禍的笑了。
對方肚子發出的咕嘟咕嚕響聲,提示著儒生突然內急,拉肚子。
一準是啃的魚頭腐爛變質。該死的盒飯老板,一準是為了節省,拿昨天賣剩的菜,加上新鮮佐料重新加工,送了過來。這類事兒,香爸看得多,麻不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