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文山書海
香爸四下看看,迅速小心翼翼的低下頭。
抓起大號放大鏡,按照研究員教的方法,貼近錦盒細細看看。
還好,沒看到儒生設了什麽暗號,逐打開錦盒,小心地拈著那手稿的複膜邊角,取出了真跡,再把手中的贗品拈出,再小心的重新塞進那複膜,放在襯墊上,輕輕蓋上了錦盒。然後,把夾著真跡的複膜,漫不經心的拿在自己手裏,晃晃蕩蕩,不當一回事兒。
一切做完,可憐的香爸背心都濕了。
偷換,真是種純技術活兒。
即要做到迅雷不及掩耳,不露聲色,又要做到抹掉一切痕跡,不露馬腳,還真是有點困難呢。可在家經過多次鍛煉和磨練,香爸也做到了機警敏捷,滴水不漏。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儒生回來後,自己要和平時一樣,絕能引起他的懷疑。
至於自己離開後,儒生如何如何?
那就不關自己屁事兒了的呀。
門一響,仍不時捂捂肚子,臉孔有些憔悴的儒生進來了,嘴裏籲著冷氣:“香爸,你怎麽樣?肚子疼不疼的呀?”香爸搖搖頭:“我沒什麽,是不是你那魚頭有點問題?”“一定一定”儒生叩頭一樣,點著腦袋瓜子,邊說邊走了過來。
“問題一定是出在魚頭上,上個月也發生一次,跑都跑不贏的呀,差一丁點兒,就拉在了褲子襠。”
走攏了,一手拎起放大鏡,一手拈起真跡。
“這些飯館老板呀,進嘴的東西,怎麽可以不弄幹淨?這不是謀財害命的呀?”
俯下身子,重新打開錦盒,可一下沒了繼續鑒賞審定的興趣:“唉算了,算羅。”手指頭一撅,蓋上了錦盒,扔了放大鏡,把真跡遞還香爸,一邊說:“我看,也許是真的,可也許是假的。現在高科技發達,真是看不出這真假,到底差別在何處的呀。”
香爸接過,漫不經心的塞進自己衣兜。
心裏卻有些失望,甚至沮喪。
原認為驚險刺激,甚至可能吵吵鬧鬧和動手的一幕幕,都沒出現,就這麽完啦?拿回來啦?失而複得啦?這個狗日的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破綜,連價都不問一下?
“好吧,我還是得問問,香爸,如果我要買你手中的真跡,多少錢呀?”
香爸聳聳肩膀,才想著呢,你就問上了?一點沒出息哦。
“你看呢”一腳把球踢了回去。因為,和研究員演練的環節,沒有自己開價這一環。香爸怕自己禍從口出,破壞了本進行得順順利利的偷換過程。
若再引起儒生的懷疑。
隻怕自己走不出去這間小小的經理室。
“五萬塊人民幣,一次過,怎麽樣?”
儒生認真的看著香爸,仿佛隻等對方一點頭,就把現金扔過來。
香爸想笑,可隻咧咧嘴巴:這狗日的拎勿清,不搭界,在和我開玩笑的呀?估價100萬的手稿,你給我壓成了五萬,而且生怕我翻悔,忙忙就給了銀聯卡,堵住了我的嘴巴,你真以為我老頭子是笨蛋,不懂行價?唉唉你咋那麽蠢呀?
你不想想,不懂,我不可以問呀?
看到香爸盯著自己隻是笑,儒生也就回報著笑。
“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反正我這會兒手裏也有些緊,以後再說吧。”香爸點點頭:“好,那就先存在我這兒,謝謝你的盒飯,回見。”“好的,慢走,回見!”香爸出了經理室。那個漂亮的迎賓小姐,依然嫋嫋婷婷的在門口迎賓送客:“大叔,慢慢走,再來喲。”
“要來要來,我和你們老板是老朋友的呀。”
香爸很喜歡看她的笑靨,覺得姑娘笑起來有點像妙香。
可這麽一聯想,本是愉愉快快的心情,又有些變得憂鬱了。真跡,是拿回來啦,回去一手交貨,一手接錢,總算了了一樁大事兒。王國維是誰?以前我是真不知道。現在明白了,敢情一個做學問的人,對後輩的福蔭這樣濃呀?
瞧那研究員和一對兒女,出手闊綽。
活得有滋有味,全靠了王國維的學問呀!
這才叫前輩和祖宗,後人提起都豎大姆指,充滿了感激,而我呢?唉,想想都愧疚。不行,我得去找找蔣科,看他有沒有這方麵的關係?
雖然我不是王國維。
可我是老爸和外公。
遇事得先想一步,替兒女分擔憂愁。可沒走幾步,香爸又停下,返回了街口,準備仍從條小道穿過,這樣才不致於引起蔣科的懷疑。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啦。
老這樣懷疑懷疑的,香爸受不了。
站在店門朝地鐵出口張望的那個迎賓小姐,看到香爸去而複回,高興地拉拉自己身上的綬帶,以最甜蜜的微笑,迎向老頭兒。
按照儒生老板的店規,客人不管進店買賣與否。
隻要進出一次,就算一次迎賓服務的業績。
“大叔,一定是想起還有東西沒買吧?”香爸搖搖頭,擦身而過,捎走了姑娘身上的芬芳,跨進小道口了,鼻孔還在輕輕聳著,抽著……小道,實在太窄小,下午三四點鍾,斜在西邊的太陽,像個火球。
陽光籠罩下的小道。
一股股難聞的腐爛變質味,在空氣中彌漫,嗆得香爸想捂著自己的鼻子趕路。
要那樣呢,印象不好,再說,二隻手還得警覺的向上下左右準備著,預防再有什麽爛鐵絲,彎竹節或鬆弛的捆綁繩,一不注意給自己造成損傷。
因為悶熱,居民們幾乎家家都開著門納涼。
香爸也就不客氣的一路瞟過去。
滿眼是破舊的家俱,簡陋的住宅,蒼老鬆弛的肉體和無神的眼睛。似乎住在這兒的居民,比歐尚後麵巷子裏的居民,還要,咳!唉!該怎麽說的呀?
快走完小道時,香爸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右側捆綁房裏,一片漆黑。
時閃動著手電筒的光圈,借著不太明亮的光圈,香爸瞅見屋裏似乎還坐著幾個人,一個老頭兒在氣急敗壞的責罵著:“不是讀的大學哩?怎麽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哩?老子撿拉圾供你讀書,真是白讀了哩……”
然後,是壓抑且微弱的爭辯。
“我又沒學電工,這電工需要培訓認證的。”
香爸上前二步,朝裏看看,突然叫到:“小夥子,把手電筒給我,我幫你看看。”光圈一晃,果真是個小夥子:“大爺,您是?”“路過,正好聽你老爸罵人的呀。”香爸笑到:“把電筒給我,我幫你看看,我是電工。”
小夥子仍有些遲疑不決,警覺的瞧著香爸。
大概是想問什麽,又不太好開口。
可旁邊的老頭兒卻喜到:“師傅,那就謝謝你哩。”一把搶過兒子手上的電筒,雙手捧著遞過來:“師傅,給,唉這鬼天,才剛六月,就熱得受不了哩。”
香爸接過電筒,先檢查了屋裏各開關,似無大患。
然後問清了小夥子總電源在那兒,就順著密如蛛網的一大束朝總電源摸去。
摸著摸著,香爸感到了後悔。天!這麽一大束花花綠綠的電線,各個用電戶主也不填上自用的標識,哪家斷了電,就像這樣拈著電線,彎腰駱背,鬼鬼祟祟的向前理;梳理中,你得緊緊地拈著自己的電線不能鬆,因為一鬆手,電線就會重新隱入電線堆裏,又得從頭再來。
這,還隻是其一。
其他諸如別的電線漏不漏電?
電線本身年代久遠,肮髒且脆弱,有的地方電線皮都掉了,露著裏麵的鋁線等等意外,你還得小心謹慎……好容易梳理到了總電源處,總電源就在地鐵出口朝右拐的小道口牆頭上,一個長方型掉漆的鐵盒子裏。
問題果然出在這兒。
臨近總電源鐵盒子時,小夥子家的電線頭鬆了。
用螺旋刀把電線撥好,用力旋緊就解決了。小夥子高興得連聲感謝:“大爺,謝謝您哩,您真是電工哩。不瞞您老人家說,我順著梳理了二次,都沒找到原因,還是你行哩。”
小夥子個頭不高,清清秀秀的,像個女孩兒。
而且看得出,他挺愛幹淨,也挺潮流時髦。
隻是或許營養不良和住宅環境太差,臉色顯得蒼白。想想自己的女婿女兒,香爸搖搖頭,朝後望望,感歎到:“這樣的環境?一旦失火怎麽辦?”小夥沒吭聲,眼光飄渺地望向遠處。“哎小夥,畢業沒有呀?學的什麽專業啊?”
“去年畢的業,畢業就是失業!”
小夥子聲音低低的,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我學的中文,沒用呀。那時不懂哇,沒人說也沒人教啊!現在才明白,那些風花雪月,小說詩歌散文,當不了飯吃……”
“你們這房子,是,怎麽回事?”
“都是自己搭的,都是買不起房的外地人,區房管局來了好幾次,有一次還帶著警察,武警,保安,工人和鏟車……我們是東北的。”
香爸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哦東北?東北好的呀,黑土地,大豆,高粱,白山黑水,中國的工業基,怎麽了?”
“大爺,那些早成了曆史,現在的東北,全完了,垮掉啦,年輕人都往關外跑,為了生存啊!”小夥子難過地低著頭:“過去闖關東,現在跑關外,我回去了的同學們,一個個,全都重新又回來了……”
香爸默默的對他點點頭,離開了。
快走出小拐彎口時,香爸扭頭,那小夥子還站在原地,一直看著自己。
左右一邊一個,正守在“如山古玩”店門的二小姑娘,看到香爸笑嗬嗬的走來,有些詫異的看著他。走攏了,香爸招呼著:“小姑娘,下午好!今天生意好不好呀?”
一小姑娘扭頭看看,街那邊兒的“文山書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