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試探虛實
早上,昨日給載洸治病的李太醫,正一臉春風得意地走進養心殿,因為受到了光緒的召見,讓他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他一開始還沾沾自喜,以為皇上念他常年為醇親王府治病有功,要給他封賞了。
到了養心殿的時候,他看見光緒坐在禦座上,一旁的翁同龢站在他旁邊,兩人都是一臉嚴肅的模樣。
“臣李光叩見皇上。”
光緒俯視著他說道:“李光,朕問你,昨天你到醇親王府給載洸治病,他病情如何了?”
“回皇上話,貝勒這是積勞成疾,以致氣血不暢,肝火犯肺,這才咳血昏迷的。”
光緒用懷疑的眼光審視了下他說:“你說得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皇上。”
那翁同龢則在一旁嚴厲地說:“混賬!分明是你財迷心竅,被人收買了,才說出此等子虛烏有之事來,你可知,你犯的可是欺君之罪!難道,你想被誅九族嗎!”
那李太醫一聽,癱軟在地上,隨即又戰戰兢兢地磕了個響頭說:“皇上!冤枉啊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屬實,還請皇上明鑒……”
那翁同龢接著恐嚇他說:“速速如實招來!你是不是收了醇親王府什麽好處,才讓你在皇上麵前欺君的,一個好好的人,怎麽偏偏在這種時候突發大疾呢!
分明是你收受賄賂,才敢弄虛作假,以下犯上!”
那李太醫連連說道:“冤枉啊皇上,皇上厚恩,命微臣專往醇親王府治病,微臣平日裏經常出入醇親王府,照料王爺福晉的身子,王爺福晉厚愛,時常給微臣一些小恩小惠。
但是微臣也不曾忘了一個臣子的本分,與醇親王府並無密謀任何大逆不道之事,就是借微臣一百個膽子,微臣也不敢犯欺君之罪啊!”
翁同龢接著嗬斥道:“混賬!分明是你財迷心竅,鋌而走險,試圖蒙混過關。看來,不給你用點酷刑,你是不會如實招來了,來人啊……”
“皇上!皇上!請聽臣一句肺腑之言吧!”那李太醫趕緊向光緒求饒。
光緒帝揮了揮手,命剛剛進門的幾個禁衛軍退下去,又緩緩地對著下麵的李太醫說道:“朕就給你個機會,你要是能如實招來,朕就赦你無罪。”
“微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皇上就算再問臣一百遍,微臣也還是一樣的話。微臣入宮為醫,已有三十載,深受皇恩。
不知今日為何,無緣無故,醫病救人,也要遭此滅頂之災。皇上如非要殺臣不可,也得讓臣死個明白。”
“好,那朕就問你,為什麽載洸在軍營裏還是生龍活虎的,怎麽一回到了王府,就一病不起呢?這不是你們串通好的,又是什麽?”
那李太醫一五一十地答道:“回皇上話,具微臣昨日探病得知,貝勒爺在回府之前,為了操練新軍一事勞苦奔波,已有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前天夜裏,還是徹夜未眠,快馬加鞭地趕回了京城。
本來兩天未合眼,身子就已經虛弱不堪,肝脾積毒了;還要經這一次馬上的顛簸,自然積勞成疾。
凡人的精神,全賴元氣,元氣稟賦於先天,而滋養於後天。貝勒遭此變故,便是過度疲勞所致。中醫有言,五勞六極七傷,貝勒這番已是勞傷肌筋,有死脾肺。
碰巧,值此人體極度虛弱之時,又大動肝火,致使這幾日積累下來的疾患,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才有了咳血昏迷一事。
微臣所言,皆是實話。皇上要殺要剮。微臣,也隻能認命了。”說完,他便嚎啕大哭起來。
上麵的君臣二人聽完,一臉陰沉。“行了,朕赦你無罪,起來回話吧。”
“謝皇上。”那李太醫見到自己大難不死,心裏長籲了一口氣,擦擦眼淚後便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光緒接著問道:“那依你看,載洸這病,什麽時候才能好?”
“回皇上話,貝勒此毒火,已侵入肝肺,需少則半個月,多則百天,方能痊愈。”
光緒聽完,臉上露出了複雜的情緒“今日殿前發生的事,你出去後,不許跟任何人講起,聽清楚了沒?”
“微臣定當銘記於心,守口如瓶。”
光緒隨即揮揮手說:“行了,去內務府領賞吧。”
“謝皇上。”
等到那太醫走後,光緒才側過身子來對翁同龢說:“翁師傅,我看載洸這病也不是裝的。我聽聞,福晉因為載洸病倒一事,哭了一整宿,此事,應該假不了。”
翁同龢則皺起了眉毛,“但……這未免也太湊巧了,皇上下旨賑災的任命剛下去,他這就突犯大疾,臥病不起。”
光緒心有不甘地說:“眼下江浙洪澇,正值高峰,賑災之事,迫在眉睫。載洸卻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偏偏又突逢此變故。這樣一來,我們之前所擬定的計劃,可全都要泡湯了!”
“皇上,事已至此,隻能隨機應變,大勢所然,眼下,隻能暫且放下兵權一事,先治理好江淮洪災……”
翁同龢話還沒說完,光緒便拍了下禦案,大喝一聲:“不!朕等不急了!朕現在就要掌兵!隻有將軍隊握在手裏,我的內心才踏實。這不正也是翁師傅心心念念的嗎?
隻有手頭上有軍隊,咱們才能不處處受氣!如果手頭上沒有半點實力,朕說話的也沒有什麽底氣。
你看看下麵那些王親貴胄,哪一個真正把朕放在眼裏的?表麵上對朕唯唯諾諾,可實際上卻貌合神離。自朕登基以來,都快二十個年頭了,可他們還把朕當成四五歲的孩童,以為朕懦弱可欺。
他們不就仗著背後有皇太後給他們撐腰嗎?朕手裏頭沒有兵權,就如同一隻老虎沒有牙齒,便震懾不住這幫人。”
翁同龢見到光緒如此心浮氣躁,內心也漸漸擔憂了起來,“皇上,兵權之事,乃是長遠之計,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商議賑災事宜才是。江蘇、浙江兩省地方儲備的災糧已經嚴重不足,不出三日,銀糧皆告罄,屆時,江浙兩省勢必大亂。
江浙兩省,曆來都是賦稅重地,兩省的安危,比眼前任何一事都要重要。江浙一亂,勢必會動搖朝廷統治的根基。
皇上如今應該未雨綢繆,早做安排,及時解決此隱患才是。”
光緒嚴肅著臉,揚起下巴,猛地甩了下袖子說:“隻要朕能掌握兵權,犧牲區區江蘇浙江,無傷大雅,又有何妨!
若要取大義,必要犧牲小仁,比起朕的帝王大業,此等小事,不足為道!
眼下,江浙已經亂起來了,所幸就再添上一把火!讓它徹底失控!
載洸不是一向以仁德立世嗎?他經常掛在嘴邊的,就是立足於民,按他的治世理念,總不會放著江浙兩省的百姓不管吧?
何況,江浙兩省也是洋務興盛之地,商辦衙門的業務,在那裏是遍地開花。這兩樣加在一起,他若是坐視不理,談何立世之道?
就算是拖著病,他也得給朕出直隸,下江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