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首帶著濃厚地域風格的曲子令我聽得入神,依照我的直覺判斷,這大概是個長得不錯的男子唱的。我豎起兩隻前腿伸長脖子張望,期待在薄霧中見到唱歌的男子,夢幻般走出來。可悲催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再次證明了打望其實是件挺危險的事。我身後的草叢裏,突然出現莎莎的響聲,及重物壓過草叢的悉索聲,這聲音令我毛骨悚然。我暗道不好,怕是我如今的天敵——蛇!這麽想著後脊梁骨一陣發寒,待我猛地回頭查看,果然有條立得半米高的蛇頭吐著芯子,虎視眈眈的盯著我,我呆了一呆立馬反應過來撒腿便跑。哪知身後的大青蛇不是吃素的,眨眼的功夫便照著我的小腿就是一口。我苦笑踉蹌的趴在地上,感覺到後腿上刺骨的疼痛不由哀歎,或許我真是天妒紅顏命途坎坷,怎麽著都不得安寧啊!這麽一思量我便不自覺的淒涼閉上眼,趴在原地等死了,反正咬我的是條毒蛇。我覺得我最近總是容易產生放棄生命的想法。然後耳邊忽然一股疾風,睜眼便看到身後的大青蛇被一隻飛鏢射中腦袋,定紮在地上拚命掙紮,頃刻便斷了氣。隨後一雙溫暖的手,抓住我後頸的皮毛將我從地上提起。耳邊傳來溫潤的嗓音:“被嚇著了吧,沒事兒,我帶你回家,阿珠一定會喜歡你的。”前半句我聽得有片刻恍神,後半句卻將我拉回現實,想起來我現在隻是一隻兔子而已。救我的人隻是將我當做寵物一般看待,我怏怏的耷拉著腦袋,閉著眼做出最後的掙紮。他將我提到麵前笑著打量,這個提著我的男子正是剛才唱歌的男子,他果然如我剛才的猜想。一身黑色短裝,領口和袖口都繡滿了金色的鳶尾花,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原本很是陽剛魁梧的臉卻因皮膚實在太過白皙,便在這英武之上天上幾分柔和神秘的文藝感。他察覺到我腿上被毒蛇咬的傷口,有些蹙眉的將我提回停在遠處的漆雕紅色的馬車上,隨後從懷裏掏出一顆紅色的藥丸遞到我嘴邊。我此刻與其它凡間兔子不同,明白他這是要救我,便毫不客氣的張嘴吞下。抬頭望,天空忽然雲聚風大飄起了小雨,叫人心裏濕漉漉的,沒有著落充滿不安。他瞧著我滿臉兔毛的臉上,變幻著各種豐富的表情後,唇角勾起一輪彎月,瞧出我有些靈氣與其它兔子不同,眼裏便又多了幾分欣喜之色。然後乘著這欣喜的勁頭,又揉了揉我的頭,以示疼愛。我服下藥丸後逐漸感覺體內的蛇毒正在慢慢被化解,心裏鬆了口氣,感歎這果然是顆很神奇的藥丸。隨後這個唱歌的男子便將我放置在車內,起身出這坐在外邊駕著馬車向前繼續行駛。身處馬車內我也沒用力氣多掙紮,不經意間張望四周,發現車內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精致禮盒,紅得耀目大多貼著喜字。我暗自猜測,或許這個會唱歌的男子是出來置辦彩禮的,剛才他說“阿珠一定會喜歡的。或許那姑娘便是他的心上人。滿目的紅色,令人仿佛看到了他們彼此相愛的畫麵,這感覺讓原本自我封印平靜的心有些發酸,或許我有些羨慕吧。這樣糾結半天後,不自覺的窩著禮物堆積的山裏睡著了。這一覺具體睡了有多久我不記得了,隻感覺周圍的溫度一冷一暖顛簸許久終於停下。睜開眼又看到唱歌的男子目光炯炯的盯著我。我聽見他說:“小兔子,你終於醒了!過了這座山我們就要回到南疆了。”頓了頓又道:“馬上就能看見阿珠了,你歡喜不歡喜啊?”我額頭劃過三條黑線,這話是他在自言自語,明明是他自己很開心。接下來的話,便證明了他確實是在自言自語,或許他將我當做了一個有靈性的寵物述說著心事。然後他道:“我先帶你下來吃些草歇歇吧。”我道:“謝謝!”話畢,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呈拋物線,頓時被扔出幾米遠。我失策了,我沒想到我如今作為一隻兔子,居然能講出話來。我更沒想到這個唱歌的男子居然這麽不能受驚嚇。然後我聽見我在滿是凹凸不平的石子地上哀嚎:“唉喲,我的腰啊!”唱歌的男子用手指著我:“你……你……”你個半天都你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張著兔嘴憂傷道:“我隻是想謝謝你,你不用這麽大的反應吧。”他目赤欲裂的後退瞪著我:“你,你是妖怪。”我不曉得我該怎麽回答,才能讓他少受點驚嚇,想了半天無果,隻能如實道:“你別害怕,我叫姣閑是一隻魅,之前出了點意外現在隻能附身在兔子身上,不過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會傷害你的。”強調了半天我不會傷害他的原則後,他又想了想,忽然接過話:“原來你是隻魅啊,居然是隻魅,從前聽族裏長輩提起過,沒想到今天見到活的了!哈哈,好神奇啊!”我:“……”確定我不會害他後,他再次走過來將我抱入懷裏:“你說你活不了多久了?對了,我們族裏或許有人救得了你……”後來我得知他的名字叫顏琅,接下來他便帶著我繼續前往苗疆的鳳凰寨裏,一路上順便向我介紹了一下那個能救我的那個大祭司!顏琅是苗疆鳳凰寨族長的獨生子,我覺得他乃是個古道熱腸善良又大膽的人。而我正是因為他的這種特性,才能搭上他的順風車,一同前往苗疆……馬車上放滿的禮物,正如上文歌中所唱他果然是出來辦彩禮,是要如約回去娶等他的姑娘阿珠。而能救我的那個大祭司,正是阿珠的姐姐阿水。我不知道她能用什麽辦法救得了我,以前在山裏救人和自救的方法,我沒和小柳學太多,可整人害人的辦法我倒是從小柳身上學到不少。不過此刻我心裏突然又升起強烈活下去的欲望,或許是顏琅給我說起了他與阿珠那段坎坷來之不易的緣分令我心生羨慕。一時不由得感歎情愛這東西如同天劫,過得了便是緣分過不了就是無盡的傷感和痛苦,比如我和薑一。而嚐盡了這東西的痛苦的我,隱約還對它的甜蜜抱有期待……我不知道與他這短短幾天的相處到底算不算緣分,老話說十年修得同船度,而以我和薑一相處三四天期間厲經生死來看,可見我和他的緣分前世還是修得很深的。但若要論證這幾天裏我同他之間,到底有沒有愛情的存在我也說不好,小柳曾說愛情就是一見鍾情後的一眼萬年。我隻是覺得見到他我很開心,而他最後那一句恨我令我如今很難過。或許他至始至終對我隻是有些良心上的愧疚而已,談不上愛。倒黴的是,他對我的那一絲愧疚最後也在我殺了他師傅後化成了恨。這一次去南疆,那裏的祭司成了我目前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交了顏琅這個朋友,並想去喝一杯他的喜酒,所以現在的我最重要的就是,得保住性命等著去喝那杯喜酒。一路顛簸我忽然想起小柳,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牽掛的人,不知道這次他還會不會像往常一樣發現我不見了,掀了幾座山也要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