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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日落黃昏涼州城(12)

  正僵持不下,只聽一人高喊:「道和!道和!」一個英俊的年青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二十上下的歲數,生得五觀端正,劍眉朗星此人叫毛德祖,滎陽陽武人,少有大志,與劉穆之也算是患難之交了,平素經常在一起切磋 

  「道和,讓我好找,你和一幫子奴才謳的什麼氣?」毛德祖一把拽住劉穆之,道「走、走、走,我有大事找你商量」 

  說完了,還順便橫了那群奴才一眼,道:「你們把招子給老子放亮一點,嗯?」 

  劉穆之沖眾人啐了一口,便理也不理會這群人,揚長而去了!眾人不敢為難,毛德祖的名頭,那可比劉穆之還要大,據說他是北府大將劉裕從小玩大的夥伴,只是平素比較懶散,這才沒有從軍,但是過去他的狠辣,大家也是見識過的,屬於沒事兒見樹都想踢三腳的主兒,眾人可不敢惹他要知道,除了好勇鬥狠,這毛德祖可也是一個賭棍,心高氣盛,和劉穆之一德行,眾人更惹不起 

  一個禿頭瘦子叫道:「便宜他個狗殺才,不過么,這捆柴禾,倒夠我們家燒兩天的」 

  胖子狠狠的吐了口痰,道:「你小子就這點出息,哼,現在讓他們得意,等我們告訴了刁大爺,看怎麼收拾他們 

  劉毛二人並頭走著,劉穆之猛的想起一件事,道:「我的柴禾?」 

  「唉!要什麼柴禾,我是來給你送富貴來了」毛德祖撇撇嘴 

  「什麼富貴?眼都紅了?」劉穆之輕輕一笑,毛德祖他其實很了解,有大志向,但是並不貪慕富貴,不然的話,就憑著他和如今如日中天的劉裕之間的關係,他想要啥沒有啊 

  毛德祖兩眼發亮,道:「你沒去京口看看么?驀兵的告示貼滿大街」 

  「那又怎樣?」劉穆之笑了笑,「這是五年來第幾次徵兵啦,再說,之前幾次募兵,你不都是比我還淡定么,這一次是怎麼了?」 

  「呵呵呵,這一次,不一樣了,因為寄奴給我寫信了」毛德祖得意的說道,「你看,他說了,要我把握住這次機會,因為京口這次募的兵,只要是咱京口的兵,就都歸寄奴管」 

  毛德祖說完,讓劉穆之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麼樣?道和,我們的出身,沒有軍功,一輩子不用想出人頭地,過去我不願意投軍,是我沒準備好,你也沒準備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我一起投軍,殺向中原,憑你我的本事,還不封侯拜相?」 

  劉穆之眼中晶光一閃,旋即又暗了下來「呵呵呵,毛哥,你還是不明白么?這是什麼世道,嗯?你,我,還有寄奴,呵呵呵,都是庶族!」 

  「可是,寄奴現在北府當差,這才幾年,如今已經是名滿天下了呀!」毛德祖說道 

  劉穆之苦笑一下,道:「別看他是北府猛將,可是我跟你說,他功勞再大,也封不了侯朝廷不會讓寄奴真正掌握掌兵權的,高門士族生來做官,他就是一坡屎,照樣做官帶兵朝廷數次北伐,哪有一次成功的?祖逖是個大英雄,下場又如何?讓我們去中原送死,我才不幹!」 

  毛德祖被他一席話,說的雄心壯志頓時拋到爪哇國去了人也矮了一大截,嘆了口氣,「難道你我今生真的無出頭之日?」 

  劉穆之呵呵地笑道:「等啊,等,要等機會,一把注就能撈回來!」 

  「那我們現在幹什麼去?」 

  「賭!羸刁逵錢去」 

  說到樗蒲,毛德祖的眼裡光采奕奕,一拍大腿,「好!走!」 

  京口原本荒蕪貧瘠,晉廷南渡以來,過江士庶、流民為避戰亂,而又希翼重返故園,京口成為他們聚集地范陽祖逖、渤海刁協、穎川庾亮、東莞徐澄之、臧琨等所率子弟、部曲、閭里士庶數千餘家南渡,世居京口京口因之日漸繁庶郗鑒在京口建京口兵后,京口一躍成為建康的強藩,揚州的治所,軍事重鎮城內豪門林立,商鋪雲集 

  劉穆之、毛德祖從京口北門進城,城牆建得高大敦實,城門洞戍衛著身著絳紅色軍服的晉兵進得城來,大街上到處是衣衫襤褸的流民,烈日炎炎之下,或躺在樹下,若蜷在屋檐下,可憐巴巴的目光隨著流動的人群望來望去 

  這些**多是避亂從江淮渡江而來的近幾年,秦晉之間戰事不斷,江淮更是主要戰場,7年前,秦軍克彭城,進而圍攻三阿,距東晉江防重鎮廣陵僅百里晉廷大震,詔建武將軍、兗州刺史,監江北諸軍事謝玄,率北府兵反擊 

  所謂北府兵即京口兵,京口兵的創建源自郗鑒,現在是謝玄,在京口、廣陵兩地,招募訓練北來流民中的驍勇之士,得彭城人劉牢之、東海人何謙等猛將,號稱北府兵秦晉戰於白馬塘,斬秦將都顏乘勝進擊,在盱眙北的君川又大破秦軍江淮戰事不斷,大批難民湧入江南,京口便成了他們落腳的地方 

  京口最大的賭坊,就是刁家的天鷹賭坊落落幾間青磚綠瓦房,黑泥大匾,上書四個大家「天鷹樗薄」,門側兩排櫻樹,櫻花燦漫,堆雲疊雪 

  劉穆之、毛德祖是這裡的常客,一切都很程序化,拱手、賠笑,打著招呼,邁進門去 

  屋內人聲鼎沸,呼盧喝雉一桌斗得正熱火朝天,二人擠過去眾人正在擲五木,所謂五木,即樗薄,用於擲採的投子是用樗木製成,所以叫樗薄 

  一組五枚,兩頭圓銳,中間平廣,像壓扁的杏仁,每一枚擲具都有正反兩面,一面塗黑,一面塗白,黑面上畫有牛犢,白面上畫有野雞,行賭時,將五木同時擲出,任其轉躍后躺倒,然後看其朝天一面配成不同的排列組合,即所謂采其中五枚全黑,稱「盧」,是最高的采,四黑一白為「雉」是僅次於「盧」的好采,以下三黑二白,二黑三白,一黑四白,乃至五枚全白全白是最差的采,就是惡采 

  眾人圍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擺擲得歡,那少年衣著華麗,油頭粉面劉穆之認得,刁府的小公子刁聘 

  這小子雖然人不大,可是大概是家傳的緣故,弄性使氣,聚賭召妓,無所不為 

  劉穆之看是這小子在場,暗暗得意,心道今可遇上冤大頭,弄他兩個錢兒花花 

  刁聘正玩得高興,手氣不錯,賭運正旺,嚷得青筋暴出,一抬頭,看見劉穆之,叫道:「道和,你小子欠我們家的錢,什麼時候還?」 

  劉穆之一頭往桌里擠著,一頭道:「刁小公子,不就一萬錢嘛,怕我不還?什麼時候瞎你錢了?」 

  刁騁一臉的不屑,「你沒錢,就別來玩!」 

  「誰說沒錢了?」毛德祖騰得掏出一錠銀子撂到桌上,叫道:「我們哥倆一起玩」 

  「好,下注!」 

  眾人玩幾圈下來,刁騁贏多輸少,越發開心,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輪到劉穆之擲,劉穆之一把將樗木抓在手裡,笑道:「刁小公子,我們玩把大的」 

  刁騁正在興頭上,那裡肯退,介面道:「行,你說,多少?」 

  「二萬!」 

  「二萬?」眾人嚇了一跳,這可不是個小數,他劉穆之窮光蛋一個,哪裡就拿得出二萬錢眾人都知道劉穆之又要耍無賴,誰也不肯再跟 

  刁騁可不管那套,應聲道:「二萬就二萬!」 

  刁騁的小跟班忙道:「公子,他劉穆之那裡拿得出那麼多錢來?這可不能和他賭啊」 

  刁騁瞧著劉穆之得意洋洋的樣子,嚷道:「他拿不出來,可是本公子拿得出來呀!道和,你擲!你要是輸了,可得拿出兩萬錢來!」 

  劉穆之哼了一聲,右手握緊了樗木,眾人緊張得一頭汗,一擲兩萬,輸了,劉穆之他家的破屋薄田也就沒有了劉穆之一臉平靜,手一揮,樗木在盤中翻騰跳躍良久,眾人視之,四黑一白,毛德祖大叫道:「雉!雉啊!」 

  眾人都嘖嘖稱讚「好采!好采!」 

  刁騁臉一白,卻不在乎地一把抓起樗木,「看我擲盧!」 

  正待要擲,聽得一聲斷喝「慢!」眾人一驚,只見賭桌后早站定一個中年人,戴一頂小冠,穿一領長衫,眉毛濃重,雖是一雙小眼,但炯炯放光 

  「大哥!」刁騁嚅嚅叫道來人是刁騁的大哥刁逵刁逵惡狠狠的沖刁騁道:「混賬,誰讓你跑這裡胡混,還不給我滾回家去!」 

  刁氏兄弟的父親刁彝早喪,刁逵以長兄持家,兄弟們見了刁逵,嚇得要命刁聘便要溜,刁逵一把從他手裡奪過樗木,冷冷地盯著劉穆之道:「劉穆之,這一把我來擲!」 

  說著,手一揚,樗木翻滾而下,隨著清脆的撞擊聲停下來,毛德祖臉色雪白,劉穆之暗中吃驚,刁逵擲得竟是盧!偌大的天鷹賭坊,聲息全無半天,劉穆之把頭一偏,嘴一撇,「不算!你替的不算!說好的是我和小公子來賭,若是他擲出來的,我便是傾家蕩產,也得賠了,可是您的話……」 

  「放肆!」刁逵一聲斷喝,「劉穆之,你這痞子!好事不做,早先欠我賭坊的錢,卻是一文沒還,我原想,你也自稱是個世家子弟,真偽姑且不論,如今中道敗落,也算其情可憫,故而不急追討,你卻三翻兩次,出千詐財,誤人子弟」刁逵這番話,說的聲音頗大,一時間劉穆之居然沒想出話來反駁 

  刁逵見劉穆之氣勢下去了,不由狠狠的盯著劉穆之繼續道:「你到底有沒有錢?」 

  劉穆之也不示弱,「錢,我是沒有,這局不算!」 

  刁逵一聲冷笑,「來人!給我拿下!」 

  頓時,屋裡屋外,數十人蜂擁而上,劉穆之奪路便逃,拳打腳踢,弄倒七、八個,無奈好漢難抵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屋裡太小施展不開十幾個人把他摁倒在地,捆了個結實 

  「回府」刁逵大手一揮,揚長而去毛德祖亦被幾個惡奴按住,一起綁了起來,押往刁府 

  刁府座落在京口街西,佔地數十頃,是京口最大的宅院,三間獸頭大門,兩個大石獅子張牙舞爪,門側一溜拴馬樁 

  刁逵下了馬,門子忙上來接了韁繩,刁逵道:「把那惡痞綁在樁子,若是無錢,只管給我狠狠地打!」 

  眾奴客答應一起,把個劉穆之剝光上衣,捆在拴馬樁上這幫奴客在京口橫行慣的,其中有不少人受過劉穆之氣,今兒逮個正著,那可是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啦,無論如何不會放過他,尤其是那個胖子,如今呵呵低笑個不停,還不時的對著劉穆之拋媚眼呢,那意思很明白,現在知道大爺的厲害了 

  早有兩個彪形大漢上前,按住劉穆之,那胖子手持馬鞭,喝道:「說!有錢嗎?」 

  劉穆之心道:「完了,今兒免不了挨一頓痛打」 

  可劉穆之天生豪氣,怎麼肯低眉順眼,牙一咬,心一橫,「要錢?沒有!」 

  「哼!」刁逵哼了一聲,臉色鐵青,轉身進了大門 

  這下,兩個奴才可開打了,劈了叭嘰,一頓狠抽,劉穆之身上血痕累累,皮開肉綻毛德祖也被綁得結結實實,一邊只有跺腳的份,他家境也就是比劉穆之好一點,哪裡拿得出三萬錢來? 

  正在此時,一駕油幢車從西而來,僮僕皆跨駿馬,至刁府門前停住,竹簾捲起,車上走下一個俊雅的年青人,白凈臉皮,面頰紅潤,雙目清亮有神,頭裹一頂紫綸巾,大袖寬衫,系博帶,手持塵尾,神彩飄逸 

  眾奴客見有客來訪,都停了手,早有家奴一溜煙的進門回稟,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躬身施禮:「小人給這位相公見禮了」 

  不一會,刁逵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一看這人,倒是一副貴介公子的樣子,那打扮,那風度,卻是裝不了的,可是刁逵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這烏衣巷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只要是有點身份的,刁逵就算不認識,起碼也有個臉熟,可是這位,自己卻從沒見過 

  刁逵也不敢怠慢,輕輕一作揖,道:「這位相公,刁逵有禮了」 

  「不敢不敢」那人也忙還禮,道:「鄙人劉國,涼州金城人,特來拜會刁公」 

  劉國?刁逵仔細想了想,這建康城也好,荊州也好,京口也好,怎麼數,也沒劉國這號人啊,就是這幾個劉家,現在也不比當年了,就算有這麼一號子侄,自己也不必怕了他 

  不過,禮數上,刁逵還是要到位的,他正色道:「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劉先生,請!」 

  刁逵想的,無非是給一杯熱茶喝,然後打發他走人 

  而劉國卻道:「且慢!」 

  「劉先生有何指教?」 

  劉國看了看劉穆之和毛德祖,然後道:「敢問刁先生,這二位壯士看起來儀錶不俗,卻是為何……」 

  「喔」刁逵笑了笑,「不瞞您說,刁某如今卻是略有薄財,為了生點利錢,同時服務一下百姓,有一家小賭坊,這二位倒好,不單欠了巨額賭債,還在我的賭場出千鬧事,故而……」 

  「他們欠了多少?」劉國道 

  「啊?」刁逵有些意外,眼神頓時銳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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