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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生意

  由於王惡一口氣念了二十來首詩,這場詩會成了王惡的個人秀,哪怕是小才子駱賓王都被襯得黯淡無光,正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帶隊的蕭勝雖然保持著矜持,可那明顯彎起的眉毛、略帶弧度的唇角,無不說明蕭勝心頭極度之爽,所以對程處默強行拉王惡去喝花酒的行為視而不見,直讓藍田學子在心頭暗呼不公。


  當然,也隻敢暗呼,誰讓自己表現不佳,而王惡卻令人震驚呢?差距不大的時候你或許會嫉妒,差距大到無法彌補的時候,你隻能頹然興歎,而王惡,已經讓他們覺得無力。


  看著程處默左擁右抱、放浪形骸,王惡隻是輕笑著看身邊的清倌人給自己倒酒、布菜,逢場作戲的事,無論是哪輩子都沒習慣。


  “跟你們說,額這兄弟文采風流,嘿嘿,可不像額一般的粗人,府學內的詩會聽說了沒?”程處默放肆地狂笑。


  “奴家聽說詩會內有一首詠鵝寫得不俗。”


  “想啥哩,那作詠鵝的學子才十歲!”


  “奴家知道,有個學子連作二十餘首詩,震撼全場,郎君,可是此事?”


  “嘖嘖,還是翠玉有眼力,香一口!”


  “倒是便宜小點點了。”


  小點點就是王惡身邊的清倌人,聽到王惡的身份,麵上的假笑終於帶著一絲真誠。


  “怎麽樣?兄弟,還習慣吧?”程處默的話癆屬性一直沒變過,嘚嘚地把上次當著大多官員的麵吟詩,氣到封德彝吐血的光榮事跡講出來,直讓兩個歡場女子驚訝不已。


  王惡也是一陣驚訝,誰曉得歪打正著,教給程處默的歪詩竟然成了攻擊的利器,偏偏那倒黴的封德彝還真有個叫“明月”的相好,天意啊。


  “對了,兄弟,有個叫杜荷的賤人跟額有過節,你想法替額弄一首詩損損他……”程處默勾肩搭背的討著主意。


  不時間能聽到二人放蕩的笑聲,看到有些邪惡的笑容。


  “盡興不?”程處默臨了笑眯眯地看向王惡。


  “菜肴比較單調,酒嘛,不知道是酒裏摻了水還是水裏摻了酒,淡得,嘖,額都喝脹了肚子,居然沒醉意!”王惡搖搖頭,難怪李白那家夥能喊“會須一飲三百杯”呢,隻要不是戰五渣,差不多能從早喝到晚。


  沒有惡意貶低,實在是大唐的飲食以蒸煮為主,生吃為輔(生魚片),什麽炒、炸、燜、煎基本沒有,單調二字完全是嘴下留情了。


  至於酒,抱歉,就是後世農家自釀的米酒都比這度數高,王惡是真心瞧不上。


  “瞧這位公子爺說的,曉月樓的菜肴不敢說與皇宮並肩,但在長安城還是有一席之地的。”老鴇子聽到這話可不樂意了,揮舞著手帕,扭著老蠻腰辯駁。“這酒水,可是上好的三勒漿,不是綠蟻酒!”


  可是,三勒漿還是綠蟻酒,對王惡來說有什麽區別?酒精度二十以下都是渣渣!

  王惡報以“嗬嗬”二字,誰有興致與井底之蛙辯駁天有多大?

  倒是程處默瞬間來了精神,熱切地盯著王惡:“兄弟,你這意思,能有比三勒漿更好的酒?”


  好吧,王惡低估了酒對於一個酒鬼的吸引力。


  馬車上,程處默已經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了:“要有更好的酒,嗬嗬,整個長安肯定得為之癲狂,要是能把這渠道掌握在自己手中,嘖嘖,額得發!兄弟,說好了,九一分成,額九成,你一成,不要覺得額老程在欺負你,實在是,給你多了你保不住。”


  王惡微笑點頭。


  程處默這話已經很厚道了,確實,驟然得到巨額財富的話,各種巧取豪奪會井噴出來,自己真沒能力反抗。


  “問題是,你家的產業,你能調動麽?”王惡的問題很實在。


  程處默呆滯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的說:“不管了,就算事後阿耶揍額一頓額也認咧,城南的程家莊是額家滴,人手……憑額滴臉也能調動一些,隻要不是殺人放火就成,錢財……就有些問題咧,現在額最多能調動一百貫。”


  程咬金對家事是大撒把,全部是由續弦崔氏掌管,崔氏為人倒也公正,從不缺程處默幾兄弟的吃穿用度,但也僅僅如此,至少在產業上,程處默還沒有話語權。


  “錢財現在倒不用多少,隻是需要工匠、鐵料,還有一些糧食。”王惡隨意估摸了一下。


  程處默的眼睛驟然閃亮。


  他隻是不愛讀書,卻不憨,王惡這意思是要自己造,這可比掌控渠道來得更安心、利益更豐厚!


  “先試試,能正經產出了你再跟家中要錢,增大產量嘛,這樣,即便失敗你也損失不了太多。”王惡隨口解釋。


  程處默心頭大定,靠譜!


  先去尋了蕭勝,請他代王惡向常升告假幾日,向家中捎去晚回幾日的消息,再趕著馬車去程家莊住下。


  坐馬車雖然有損程處默的威名,但沒辦法,小王莊連大牲畜都有不起,指望王惡會騎馬?嗬嗬,程處默也隻能鑽進馬車作陪。


  盧國公府,耍了一路馬槊的老魔頭程咬金將槊扔回兵器架,赤著的上身肌肉虯起,碩大的胳膊滿是力量,輕輕鬆鬆就拎起一個石鎖來回甩動,活脫脫就是一個大號的程處默。


  “阿耶好功夫!”比程處默小一些的程處亮、程處弼拍手叫好,惹得程咬金更是得意地拋著石鎖。


  “蠻夫。”崔氏翻了個白眼,唇角卻微微上揚,韶華仿佛永遠停留在與程咬金初見時分,依舊讓程咬金微微心動。


  雖然是續弦,但崔氏與程咬金感情甚篤,所以崔氏會出現在演武場,至於那點小抱怨,不過是夫妻間的情趣。


  程咬金放下石鎖,拿著手巾胡亂地擦著身上的汗珠,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大娃還沒回來?”


  崔氏起身,拿起毛巾,賢淑的幫他擦汗:“大郎去了莊上,說是要與一個學子弄酒哩。”


  “花裏胡哨的,一天到晚弄些不著調的。”程咬金有些不悅,程處默在外頭鼓搗的東西還少麽?像什麽複原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結果自不用說。


  崔氏溫和地笑笑:“大郎長大了,有點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年輕人麽,總得碰上幾回壁才會成熟。倒是最近府內的收益略低,怕是等大郎成親之時,用度會有些緊。”


  程咬金歎了口氣。


  五百戶實食邑在滿朝臣子中已經是出挑了,不能不知足。


  隻是程家家大業大,要養的家將、家丁也不在少數,不能外出撈軍功撈斬獲的話,還真的得緊巴巴的過。


  男人,難啊!

  天一亮,莊頭帶著十名工匠,來到程處默麵前。


  “怎麽弄?”程處默隻能將問題丟給王惡。


  王惡用樹枝在沙地上畫出大概的圖形,讓工匠們打造燒鍋和蒸餾器皿,燒鍋好辦,蒸餾器皿卻難辦,不是形狀難處理,是密封性上達不到要求。


  該死,這時候弄不到橡膠啊!

  “少郎君,魚膠、糯米汁倒是可以封堵,可長時間在熱氣熏蒸下,壞得極快,估摸著最多一旬就要補上一次。”幾名工匠嘀咕著商量了一陣,向程處默回稟。


  程處默看向王惡,王惡也隻能無奈地點頭。


  在這要啥沒啥的條件下,能將就已經很不錯了,要啥自行車?

  叮叮當當在敲打了一天,次日上午,工匠們幾乎紅著眼睛交上作品。


  “不錯,不錯。”王惡摸著器皿讚不絕口,沒有任何模子,全憑手工捶打啊,那鍋底圓得沒有一絲的瑕疵。


  “老兄啊,這幾個都是人才啊,你可得看好了,莫讓別家挖走了。”王惡點了一下程處默,技術骨幹可不能輕易放走。


  “每人一貫賞錢。記住了,這兒的事不許對任何人說,額阿耶也不行!”程處默恩威並施,本來就是程家莊人的工匠們感激涕零地發下毒誓,如有泄露,斷子絕孫。


  這不是那個拿發誓當涼白開的年代,說他們迷信也好,重承諾也罷,總而言之,信譽度是極高的——遇到不可抗力的事件例外。


  莊上還有不少酒水,是那種比較低劣的綠蟻酒,渾濁的酒水裏漂浮著淡綠色的酒糟,喝一口還微微泛點酸味,難怪有酒醋不分家的說法。


  將鍋架到灶上,倒了滿滿一鍋的綠蟻酒,再套緊蒸餾器皿,然後是大火熏蒸。


  程處默心大的圍著灶台蹦躂,不時湊湊柴火,一臉的嘻嘻哈哈,歡脫得像拆家的二哈,活脫脫一個少兒多動症患者。


  也難怪他心大,直到現在,他總共出的本錢也就十貫,就是打水漂了也無所謂,頂多少去喝一回花酒。


  漸漸地,程處默不再蹦躂,鼻翼開始抽動,臉上浮現出陶醉的神色。


  “香!這味道,饞人哩!”


  程處默死死的盯著出酒口,直到那第一滴晶瑩剔透的酒液流出,落入下方的陶缸中,孩子氣的跳起來,扭動已經略見規模的臀部,獨自尬舞。


  酒液越出越急,急不可耐的程處默拿起一個大碗,從缸中打起,瞬間一飲而盡,讓王惡阻止的話都來不及說。


  這倒黴孩子,雖然這條件簡陋蒸餾不出太高度的酒,可五十度怎麽也得有,偌大一碗一口悶……


  “好酒……”程處默吐著舌頭,黝黑的麵容上浮現出兩團紅暈,看上去更像二哈了。


  隨即,程處默一頭栽倒在地,鼻孔裏發出沉重的鼾聲。


  “有毒!”莊頭驚呼一聲,直刀猛然架在王惡頸上,昏暗的老眼迸射出淩厲的光芒。


  王惡哭笑不得:“額說,沒見過喝醉的?睡一覺,酒醒了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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