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和尚真亦假
我將一錠金子遞給他們,“這些錢你們拿去幫我買一碗粥,找回來的錢不用給我了,就當是我給你們買糖吃罷”
“姐姐,我不能要,你昨晚給我們的那些錢,我們還剩好多呢……對吧,哥哥”
她說話間卻望向一直躲在我懷裏,雷打不動,一覺睡到天亮的狐狸,見它高高抬起手,尖尖的狐狸嘴長得大大的,像小貓一樣露出粉紅的舌頭伸著懶腰,頓覺可愛,圓圓的眼睛一錯不錯地望著狐狸。
狐狸已在我的叮囑下,有外人在場不能開口說話,以免惹人注目,多生事端。
所以,在看見這麽個小丫頭興致盎然地對它上下打量,甚至還想伸手摸它,它也隻是氣質高冷地眼皮微抬。
明原看著不知愁為何物,一臉天真爛漫的妹妹,無奈點頭附和,“對啊”
我笑笑將這錠金子遞給明原,“拿著吧,就當是給你們的跑腿費”
在明厘的注視下,明原伸在半空之中的手指微微顫抖,糾結半餉,最後還是將那錠金子推還給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不用了,你昨晚給的那些已經足夠多了,我等下幫你買碗粥回來,你已經是我們的朋友了,對不對?”
明原一直緊皺的眉頭在此刻全部疏解,他開懷大笑的模樣明厘已是好久未見。
隻有這時,他的臉上才有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氣。
“哥哥,真棒!”明厘像個蝴蝶采蜜一般圍著明原蹦蹦跳跳。
兩人嬉笑著向外跑去。
未等他們回來,島皿便已蘇醒,他臉上密布的黑線已經褪去,眼睛裏的猩紅也已不見,除了臉色是異常的鐵青,嘴巴是不健康的蒼白,身上是風一吹就倒的骨瘦如柴……基本上……與常人無異。
“我這是在哪?”
“明華村”
“哦”想到他之前給我的那個地址,他頓時明了,“那兩個小孩呢?”
“他們去給你買粥了,你吃點,緩點力氣,我再去叫上一輛馬車後,我們就走”
“走?”他綠豆似的小眼看看我受傷的腳,“你我都行動不便,何必要急著走?不如在這休養一段時間,養好傷後再走也不遲”
“不行!”我斷然拒絕他的提議,“零凝陰魂不散,難說她會找到這來……我不想再給別人添麻煩了,”那兩個小孩無父無母,我不想再連累他們,想想我們之前居住的那祖孫倆,我們走後,他們怕也凶多吉少。
島皿打量我半天,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我被他看得如坐針氈,正當要站起來時。
“可以,我們等下就走”
這時,明厘蹦蹦跳跳地回來了,在門口,她看見醒了的島皿便止了步,揪著打了補丁的衣角,扭捏許久,才小聲地道,“姐姐,你要的粥買回來啦”
她似乎很怕島皿,昨晚島皿紅眼衝向她的那一幕一定是將這個小孩子嚇壞了。
我上前從她手裏接過那個食盒,揉揉她的頭,“你出去找你的哥哥吧”
小姑娘如釋重負地點點頭,“謝謝姐姐”,她腳步飛快地向外跑去。
吃過溫粥後,島皿調息打坐,我則出去找馬車,經過明原帶路,終於找到一趕馬車的中年人。
臨走時,我將兩張符紙遞給他們兄妹二人,叮囑他們貼身帶著,不要示人,這符紙上是用我的血畫的平安符,不僅可以趨吉避凶,保平安,還能轉人運勢。
明原兄妹接過,將之緊貼在胸口,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離開明華村後,我讓車夫載著我們行了十幾裏後進了一座小城,而後又在小城選了一間毫不起眼,生意冷清的小客棧落腳。
結過馬車費用後,我與島皿在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二樓,我著意選了兩間二等房,再中規中矩地交了三天的房錢後,將一塊並不顯眼的散碎銀子打賞給他。
這樣,我與島皿在這間客棧休息約有半個月後,得益於空上的那瓶傷藥,還有客棧小二日日幫我買來的骨頭湯,我腿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
腿傷一好,惦記著空上的安危,我便有回興南村的念頭,百般思慮之下,我敲響島皿的門。
這半個月以來,島皿房門緊鎖,大門不出,除了小二送飯送菜進過他的房門外,連我他都不讓進。
“島皿……”我指節彎曲叩響他的房門,意料之中,久久未傳來他的回應,我也不知他有沒有再聽,自顧自道,“我要回興南村了”
等了半餉都未聽到他的答複,我正想走時,裏麵傳來他的聲音,“你是要回去找空上嗎?”
“嗯……”
門“吱呀”一聲打開,他那雙綠豆似的小眼睛在我跟我懷裏的狐狸之間來回打轉,最後薄唇一抿,“我跟你們一起去”
“你身體好啦?”
看上去他的氣色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而且臉上又重新掛起玩世不恭的笑。
他拎起狐狸的耳朵,向上一扯,將他從我懷裏扯上一些後,再狐狸的呼痛聲中,一把揪住它的後頸脖,“打你是完全沒問題啦”
狐狸嘀咕,“那是現在,要擱以前,我內丹未受損,收拾幾個你都不再話下……”
“真的嗎?”島皿很是懷疑,“你若這麽厲害,還能被我的徒弟給抓住了?”
那還不是得益於你的龍血鞭?
付清房錢後,店小二又殷勤地為我們找來一輛馬車,接過打賞銀錢後熱情地與我們揮手告別。
下午,我們便到了興南村。
一下馬車,便感覺到興南村詭異的氣氛。
首先是明明有幾人在路上走,一個個路人縮著脖子,踮著腳,小心翼翼地不敢發出一點聲響,這麽多人,卻靜得針落可聞。
再次,那些路人一個個如同一隻隻警惕的狐狸,滿懷戒備地打量著我與島皿。
在這狐狸窩裏,我們倆這不速之客麵對路人的來回打量,我如坐針氈。
你說,島皿長得賊眉鼠眼,身上的邪魅之氣是遮都遮不住,他們警惕他也就算了,連帶著我這麽一位人畜無害的小姑娘是怎麽回事?
對麵向我們走來的那位大叔如法炮製地從我打量到島皿,再由島皿打量回我,他穿著厚厚棉襖,雙手攏在袖子裏,沾了白白霜雪的兩道眉毛下的那雙吊銷眼裏盡是對我們的不友善。
我卻笑得很是友善,“大叔……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有呀……”見我搭話,他加快腳步想要盡快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島皿黑著臉擋在他的麵前。
大叔眼見自己逃不了,打又打不過,索性雙手從袖子裏拿出,梗著脖子將手往腰上一撐,“怎麽?你們是要搶我的錢嗎?笑話!我在自己的村頭還能讓你們兩個外人給欺負了?!”
他越說聲音越大,大有將事情鬧大的陣勢。
我笑著上前將一錠銀子塞在他的手裏,“大叔,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事兒……”
那大叔原本不屑,直到看見塞在他手裏的是那麽大錠銀子,頓時眼都直了,看我們倆也沒之前那麽討厭了,“早說啊,你看這誤會鬧的,說吧,你們想打聽些什麽?”
“你們這最近發生什麽大事嗎?”
原本不想說的大叔看在銀子的份上也都知無不言了,“你可別說,還真有!”
他扯著我的衣袖將我從路中間帶到一處隱蔽的牆角,伸長脖子左右觀察,確定沒人以後,這才壓低聲音小聲說道,“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那起和尚殺人案件你聽說過沒有?”
我心“咯噔”一聲往下落,“有所耳聞!”
“那和尚查出來了!”
“哦?”
“就是附近三無寺裏的空上聖僧!最初我們看見目擊者畫的凶手畫像時隻覺眼熟,而且那畫像畫得模糊,我們也並未將這殺人凶手跟我們心目中的活佛聯想在一起……有一天還是一位時常去活佛廟拜祭的老阿婆抬頭看那尊依據空上聖僧雕刻的佛像時才發現與凶手模樣有那麽幾分相似,我們這才起了幾分疑心……”
“而後又從三無寺裏的一小沙彌口中得知,一個月前的一天,空上突然發狂打傷三無寺主持後,不知所蹤……而且就在殺豬佬遇害的那一天,村尾的老章突然想起曾看見過空上聖僧……因為他經常下山贈醫施藥,不少人還是認得他的……”
“老章熱情地請聖僧進屋裏吃午飯……但被他拒絕,而且神情慌亂地跑走了……臨走時他還瞧見他的眼睛裏布滿紅色血絲,猙獰可怖……”
“我們得知這個消息後便找村中一位老秀才對著雕像臨摹出一張畫像,經過我們這一群熟悉空上聖僧音容笑貌的人依據自己的記憶在畫像上增增減減,務求逼真,覺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經過我們再三比對,確定無誤後再將這張畫像交給衙門的人,然後再由衙門的人找當時的目擊者一一比對……你知道嗎?”說到這裏,他眉飛色舞地望向我,長滿痦子坑坑窪窪的臉上盡是得意之色,“若不是我們千幸萬苦畫出來的那張畫像,這案子到現在可能還破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