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朕才是大爺
司空彥輕輕碰了碰姬無朝的額頭。
這樣輕微的觸碰, 已經熟睡的人是不會有反應的,他只是想探探他的溫度,確認他是否染上了風寒, 尋思著要不要將他扶進自己的房間。不想, 剛一觸到,還未等灼熱的溫度從指尖透入,安睡著的人便突然掀開了眼皮。
姬無朝剛醒來時看他的那一眼,冰冷清澈, 鋒利如刀,甚至讓他聯想起了玄虛閣主——那種冷靜到極致的眼神, 不是常人能有的。
但, 也只是短短一瞬, 在他眸中閃過異色時, 宋悅便下意識地垂眸, 掩飾般的將一縷髮絲兒繞到了耳後, 再抬眼時,已經是一副剛睡醒的迷濛樣兒:「朕是誰,朕在哪兒,朕……」
完了完了,肯定是睡過頭被發現了……看這天色, 似乎司空彥起得不是一般的早?
【喂喂喂, 裝瘋賣傻太刻意了啊!】
司空彥淡淡將那隻手收回了袖子里, 兩根指頭輕輕摩擦了一下, 發現指腹上似乎還粘著什麼東西, 不由再看了看他的臉,卻沒發現絲毫異樣。暫且壓下心中的疑問,低低道:「皇上,還是進屋睡吧,小心受涼。」
姬無朝將他的氣話當了真,為了讓他消氣,還特意在屋外站了將近一宿,最後實在抵不住睏倦,隨便趴在了外邊的石桌上……這份誠心,讓他心下有些愧疚。
【司空彥忠誠度:5%】
宋悅一臉驚奇。
他居然這麼好心的么,主動空出房間給她?還有那終於突破零的忠誠度又是怎麼漲上去的?她分明什麼都沒做!
【有種說法叫做自我攻略,可能是腦補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宋悅:……
司空彥細心摸了摸她的手,探了探溫度,好看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隨後便將她拉到了屋中,縱使知道她不想再睡,仍然板著臉把她按在了床上,蓋好被子,囑咐道:「皇上染了風寒,還是卧床休息為好。我去把御醫喚來,不久留了。」
「司空公子!」宋悅連忙拽住他的袖角,不讓他轉身離開,「你是不是還在責怪朕?」
「皇上需要靜養,我留在這裡,有諸多不便。」
司空彥知道姬無朝仍想與他談些他不喜歡的話題,雖然他因為姬無朝在外站了一夜而心生歉疚,但原想法依舊沒變。
姬無朝的風寒是因他而起,所需的藥材與銀子他會全部包攬,直到病癒為止。但其他要求,恕他不能滿足。
「朕——」那百分之五的忠誠度合著是鬧著玩兒的?怎麼還是一點用都沒!
「皇上還是與我保持距離的好。」司空彥腳步一挪,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她的接近。
宋悅看到他臉上的冷淡之色,心裡咯噔一下。
果然司空彥是個記仇的人吧?昨夜她站著站著睡著了,這樣的「誠意」還不足以打動他,也不足以抵消她在他心中糟糕透頂的第一印象。這樣想來,想要招攬他,簡直難如登天。
這時,她也顧不上昏沉的腦袋,掀開被子就想跳下床去攔他。不想,腳尖還沒挨著地,司空彥像是後腦長了眼睛般,忽然回身,攔腰把她丟回了床上,猶豫片刻,輕輕說了一句:「皇上……珍惜龍體。」
為何會關心……或許是看不慣姬無朝拖著一副沉重的身體起來挽留他吧。
……
宋悅沉沉睡了一覺。
小感冒而已,用營養液有點浪費,按照現代醫學的觀點,只要是輕度的,扛著扛著就過了。
【這就是你再次打翻太醫院送來的湯藥的原因?】
宋悅:不,我不敢吃那兒的葯,主要是還沒完全拔除內奸,記得幾年後有人在葯里給姬無朝下毒的事兒嗎?我現在的時間線和她不一樣,萬一這個人現在就在太醫院,而且提前採取行動了怎麼辦?
她多穿了些厚衣服在裡面,特意召見莫清秋,叫李德順擺好了棋盤,備好點心候著。
司空彥遲遲攻略不下,到昨晚為止也才漲了五個百分點的忠誠度,讓她意識到或許他不適合一味的猛攻,還是得投其所好才行。
至於司空彥的具體情況……莫清秋似乎知道得挺多?
宋悅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棋子,等莫清秋來時,頭也不抬一下:「其他人都下去,朕與莫愛卿下棋,不得有半點聲響打擾思緒。」
【宿主屏退下人的理由越來越清奇了。】
宋悅:反正我是皇帝我最大。
莫清秋有些估摸不到皇上的想法,只得試探性地站在了她的身邊,看了一眼棋盤,心下有不太好的預感:「皇上這是……?」
已經有好幾次,皇上把他叫到宮中下棋玩樂,這樣的行為在百官眼中,儼然就是不務正業。所以每每被召進宮來,他都只願去御書房彙報正事,偶爾提醒姬無朝多關心些朝政,都會被瞪回去,說他掃了興。
如今的皇上雖然有些開竅了,但畢竟年輕,未免還有些玩心……罷了罷了,就陪皇上玩一局。
他不再猶豫,坐在了宋悅為他準備好的位置上,捻起了一顆白子:「這裡。」
宋悅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乖乖……這是莫清秋小哥哥沒錯吧?他沒像個老媽子一樣在她耳邊叨叨,她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要是放在以往,姬無朝找他陪玩棋,他准要拉下臉來教育她一番,讓她不要整天沉迷玩樂。為什麼現在他一臉無奈又遷就的表情,彷彿完全接受了她昏庸無能耽於玩樂的設定?!
【人類真是奇怪,當對你的好感度非常低的時候,會將你的缺點放大。當好感度到了一定的數值,會把你的優點放大,缺點縮小,這樣一來,對待同樣一件事,或許會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呢hhhhh】
宋悅:???
【意思就是,當他對你的好感度到了一定程度時,他會無意識的偏袒你這邊,或許以前看不順眼的事,現在也會覺得沒多大關係。】
宋悅:……好感度條在哪裡看?
【辣雞宿主,這屬於高級功能,還未解鎖。看看你的菜鳥級別再說話!】
宋悅托著腮,抬眸看了看莫清秋那張斯文清秀的臉,依然想象不到他領禁軍巡視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愛卿……今天怎麼不勸朕處理政務?」
莫清秋有些意外:「微臣雖然猜不透皇上所想,但相信皇上一切舉動皆有深意。」
「……」這麼相信她嗎,真不怕她在茶里下藥把他【嗶——】了?
宋悅原本想開個玩笑逗逗他的,結果被這句話給堵了回去,只能正了正神色:「其實,朕叫你來,也不僅僅是為了下棋……」
莫清秋神色一異。
猜中了。若說以前的皇上一切是為玩樂的話,那麼現在,皇上無論做什麼事,都似乎是有目的性的,不會虛度光陰,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上。
原本,皇上勤政,是他夢寐以求的。可現在,眼中卻不由自主泄露出了一絲擔憂。
身在這個位置,旁人只能看到姬無朝的光鮮,卻不知道當皇帝簡單,但要當個好皇帝,所需付出的辛苦——近距離的觀察下,姬無朝那張臉不見暗淡,只是眼中卻有了血絲,眉宇間的疲態是藏不住的。
昨晚沒休息好吧?
「皇上也無需太辛苦,偶爾放鬆放鬆,也無妨。」他執起了一顆棋子,故意將她的注意力引入棋盤之中,「其實,下棋也有下棋的訣竅,且聽我一一道來……」
一邊做著其他事,一邊說話,能自然而然降低人的心防,莫清秋對她的身份頗有敬畏,也因全身心沉入棋局而淡了不少,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在宋悅有意無意的引導下,也打開了話匣子。
「司空家?皇上想問的是司空少主吧,此人乃是司空家主的獨子,從小就被捧在手掌心裡,天資聰穎,對算術極其敏感,可天妒英才,此人天生體虛弱,用盡了天下至寶也治不好他的身子……」
「什麼?真的假的!」典型的上帝給他打開了一扇窗,轉身就把門給封死的節奏?
「神醫都說過,他或許活不過二十歲。」莫清秋惋惜般的一嘆。
宋悅又旁敲側擊的了解了一下其他消息,心裡逐漸有了底,忽然,殿外有宮人來報:「皇上,司空公子求見!」
說曹操曹操就到。
莫清秋聽見司空彥主動求見的消息,顯得十分興奮,或許是剛才聊得十分投入,頭一次不顧君臣之別,抓著她的手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大意是讓她抓住機會,拉攏司空彥。
宋悅只覺得耳朵痒痒,皺著眉頭躲遠了些:「知道了知道了,愛卿怎麼這麼愛嘮叨,朕像是那種不經事的人嗎……」
【不是我說,你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傻白甜好嗎……】
【等等,我收回剛才的話,姬無朝的人設除了傻白甜以外,可能還要加一條emmm……任性的公主病?】
宋悅:……少往我身上加什麼亂七八糟的設定。
當司空彥緩緩走入殿中的時候,見皇上的病色褪去了些,已經有精神頭和人下棋了,便稍稍放下了心。遂即又冷嗤,覺得自己管得未免太寬了些,燕皇的身體如何,與他無關,他這次是為遊仙枕而來。
根據陳耿的調查,柳懷義不在家中,而是在皇宮的天牢里,所以,他還需請示姬無朝一番,前去天牢,問問柳懷義那帝王遊仙枕的下落。
可是……當真見了姬無朝,他又有了一絲猶豫。
先前他已經擺出了一副冷淡態度,不談生意之外的事,如今卻要親自打破自己立下的規矩,求姬無朝准他進入天牢……
司空彥腳步微微一頓,華貴的織金衣袂在空中擺動了一下,只是細微的動靜,便足以讓宋悅和莫清秋意識到人已經到了,雙雙抬頭。
「司空少主,快請坐……」莫清秋一驚,下意識起了身,目光帶著一絲敬重。
而宋悅已經猜到了他的來意,大爺似的靠在了椅背上,露出和藹而禮貌的微笑,故意問道:「難得司空少主親自求見——你說除了生意不想和朕談其他事,所以這次來,是又有生意非得找朕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