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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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珉行似乎被這個擦過的吻施了定身術, 動彈不得,過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才回過頭去, 此時的青年眉目淡然, 規規矩矩的幫他塗著葯,見他回過頭來, 溫聲問他, 「痛嗎?」
謝珉行一陣恍惚, 搖搖頭,已經想不起來要跟他說什麼了。
夜越來越深, 除了放哨的人,大多數人都已經睡去了。魔教和江湖武林人士在鎮寧塔的兩邊,倒也相安無事。
白日里那一場惡戰已經消耗了極大的精力,他們需要休養生息,也需要從長計議。
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魔教和大晁武林有一天會如同螞蚱被迫拴在同一根繩子上。
「好了。」裴子浚將他的衣襟攏起來,謝珉行心裡暗吁了一口氣, 以為這漫長的折磨終於結束了, 誰料到裴公子又開始捯飭他的衣帶來。
「……」
「謝兄,把手抬一抬。」謝珉行沉默, 他不知道他這半舊不新的青衣還能穿出過花來, 還是配合的抬起手來, 任憑他折騰。
謝珉行忽然看向他, 忽然說, 「我已經……全好了……」他想告訴他,他又可以拿劍了……他也不必心存愧疚。
裴子浚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才道,「我知道。」又說,「阿衣還在城裡,我母親原本把他藏在安全的地方,已經派人去接了,你放心吧。」
謝珉行點點頭,「阿衣還好嗎?」
「他這個小沒良心的呀,阿爹都不要他了,能吃能睡,還專門喜歡漂亮的小姑娘抱……」裴子浚笑著說到一半,就被謝珉行打斷,「我怎麼會不要他!」
裴子浚呼吸忽然變得有些急促,瞳孔里燒了一把火,在呼嘯的大風中幻化成了燎原之勢,他說,「我知道,你不會不要阿衣……」
是不是也代表著,你不會不要我?
裴子浚這樣苦澀又甜蜜的想著,很想馬上向謝珉行討要那一句話,可是眼下太不是時候,他怕唐突了他,許久才把心頭的話壓下去。
裴子浚無話可接,又與他商討起這場戰事的形勢來。
「我們這邊雖然元氣大傷,但是那邊的『亡靈』也被消滅了大半,想必他們短時間也不會攻上山來。」
謝珉行點頭,表示贊同,他已經聽說了「亡靈」與方浮的事,他雖然已經練成了漱雪決的九重,可是千人敵也難以抵抗著這沒有心肝不會痛不會膽怯的人形機械。
只要有那些蠱蟲在,一批「亡靈」倒下了,方浮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製造出另外一批「亡靈」,直至洛京城中的百姓都被他們煉成了「亡靈」。
而他們,不得不拔劍殺死這些原本無辜的百姓。
——千軍萬魄,真是惡毒又邪惡。
想到了這裡,謝珉行和裴子浚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不僅是場惡戰,還是場必須速戰速決的惡戰。
裴子浚心一沉,說,「我們不能把百姓都殺死,可是卻可以摧毀那些臭不可當的蠱蟲。」
謝珉行知道他在說什麼,說,「我跟你一起去。」
裴子浚搖搖頭,說,「謝兄,你留下。」他想了一下又說,「沒有什麼比劍神知寒客坐鎮更讓大家安心的了,所以我去就好……」
——你是大家的精神的脊樑,也是我的。
謝珉行覺得他說到有道理,就沒有繼續堅持。
「可惜我師姐不在這裡。」他嘆道,唐忱柔是天生的領袖,如果她在這裡就好了,必定能帶領他們殺出重圍。
裴子浚想起了什麼,「我見過唐世姐。」
謝珉行的眼睛驟然被點亮。
謝珉行聽完他師姐也在洛京城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可是長夜漫漫,他們需要從長計議,可是他們眼下需要的,是需要好好睡一覺。
他們枕著樹榦睡了一會兒,裴子浚顧忌這他背上的傷,想著這個姿勢實在算不上舒服,就小心翼翼的把他頭引到他的膝蓋上,謝珉行安安靜靜的,隨他擺弄,十分乖順。
裴子浚目光沒遮沒攔的看了他一陣,也心滿意足的睡去了。
到了破曉時分,裴子浚派去接阿衣的人終於回來了,卻沒能把孩子帶回來。
「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家裡的婆婆說,小公子已經被人接走了,還奇怪怎麼又來一批人?」
「什麼人帶走了阿衣。」
「聽那家的婆婆說,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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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謝二人心中一沉,可聽那回來的人描述,來接阿衣的人看起來柔弱不懂武功,又似乎和裴家相熟,婆婆才會放心把孩子交給他。
可是會是誰呢?誰帶走了阿衣?
可是不管是誰,阿衣一個小嬰兒本身又不會與人結怨,目的肯定在於他與謝珉行,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們總會很快露出頭來。
但是如何殺出重圍,他們需得商量出了一個對策,昨日那一場惡戰,各派都損失慘重,只好派出仍舊能動彈的主事人圍在一起,這大概是數十年來武林門派到場最全的一次,也是最狼狽不堪的一次。
魔教自然不肯參加。
元卿吹著口哨說,「山上風景這麼好,為什麼要急著下山呀。」
眾人被元卿古怪又刻薄的話語頂得不想說話,想著魔教中人,實在墮落。
擒賊先擒王,裴子浚把去搗毀蠱蟲的計劃一併說了,說,「現在是關鍵時期,需要各派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裴子浚說得有理,可是眼下人才凋敝,哪裡還有可派之將?忽然,人群中忽然傳來了一個慵懶譏笑的聲音,「好一群縮頭烏龜!」
「那少爺我就勉為其難的去一去。」
今日的慕容狐仍舊披著那一身貌不驚人的小廝皮囊,在場的各派領袖不知道這個名不經傳的小子是誰,口出狂言,只見那小子朝著旁邊拋了一個媚眼,站在他旁邊的刑刃臉已經黑得跟黑鍋底一樣。
「胡鬧,不許去。」
慕容狐笑眯眯看著他那副模樣,彷彿跟父母抬杠的叛逆小孩一般,更來勁了,「你看這些正道掌門都不敢去做的事,一定很好玩,我偏要去,」他看刑刃的眼裡都要冒出火來,聲音越來越小,「武林安危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覺得好玩才去……」
刑刃知道慕容狐精通易容和輕功,又是最熟知蠱蟲屬性的人,他肯去,自然如虎添翼,可是心中卻莫名的苦澀,半響才道,「你要去,我須跟著你,不許胡鬧。」
慕容狐才想朝著他吐個舌頭,可是心裡卻漫無邊際的想,他為什麼如今又要管我呢?我偷第一次東西的時候不管我,我要去做慕容狐的時候你不管我,我脫光了爬上你的床的時候你還不管我,我給你三支花炮說要自由的時候你還是不管我,怎麼現在你就要管我了呢。
他想得委屈,竟然忘記頂回去。
頗有名望的江湖豪傑見到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都如此有勇氣,也再也做不下去,紛紛站出來,「在下願意追隨裴公子。」「我雖然武功低微,也想出一份力。」「我的妻兒尚在城中,我要殺出重圍去見他們……」
一時間,鎮寧塔下,四面八方,一呼百應。
鎮寧塔經過歷代歷年風雨,終於在此刻又見證了當年的英雄模樣。無論是什麼時候的英雄,都會老會死,可是命運的驚濤駭浪襲來,絕境又會把一個人逼成英雄。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亡靈」的自我修復能力如此之快,不到半日又捲土重來。
和昨天晚上「亡靈」們各打各的,今天的「亡靈」更像一隻整齊劃一的軍隊,他們又前鋒,有防守,密不可分,所向披靡。
那些「亡靈」團團圍住,密不透風,被簇擁在中心的馬上,是一個手持彎刀的黑衣女子,她目光高傲,操控著這些「亡靈」,好像是這些「亡靈」崇拜不敢褻瀆的王。
謝珉行驚訝的說不出話,連身邊刀劍襲來都不知閃躲,硬生生被劃了一刀,「師姐……」
他師姐回來了,卻不是來帶領他們殺出重圍的。
她化身修羅而來,要將他們都斬於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