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如意算盤打錯了
夏侯莞一直昏睡,李太醫找不到病因,這些日子她的湯藥方子皆是由杜若所開,故而隻能趕緊將杜若找來看看究竟。
杜若眉心深鎖,又問敏兒:“昨兒郡主喝的藥碗呢?”
“我已查驗過,藥碗藥渣並無問題。”李太醫道,“郡主亦無中毒跡象。”
“那為何昏迷不醒?”杜若探手在夏侯莞發間輕觸,然一寸寸地摸下去卻並未找到任何隱秘的外傷,或者她預想中的銀針之類,“既然是昏迷,必定是頭部受到了影響。不是受傷也不是中毒,那證明不是震蕩或神經中毒引起的暈厥。”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情況會引起昏迷?”杜若捏著手心自言自語,“對了,缺氧!窒息會引起缺氧,從而造成昏迷!當初清雅居的宮女亦歡,就是因為落水而昏迷不醒。可亦歡的脈象卻並沒有這麽怪。”
她迅速拉開夏侯莞的領口,檢查她頸部周圍,竟然沒有絲毫痕跡。不是窒息缺氧,那是什麽原因?
正當杜若沉思之際,隱隱似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鑽入鼻間。雖然很淡,但卻……心頭忽地一顫,一時間連呼吸都緊促起來。杜若猛然抬頭,那一張臉近似煞白。
“杜小姐是想到了什麽?”李太醫看杜若麵色陡變,直覺她應是有所發現。
杜若轉向敏兒,“聽雨閣難道就沒人見到郡主是何時回來的?”
敏兒如實道,“今兒陛下已著人將聽雨閣上下都審問了一番,值夜的雙喜說瞧見小姐亥時獨自回來的。”
小宮人雙喜上來回話,“是,奴才昨兒值夜,親眼瞧見主子亥時進門,當時奴才還問郡主去哪兒了,可郡主沒說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徑直進了屋。”
“沒說話?”杜若蹙眉又問,“那昨兒去過禦花園的人都問過沒?有無收獲?”
“陛下讓人都問過了,下午確實有人在禦花園見過郡主,說郡主一人上了假山,就站在山頂一直望著遠處,也不知在想什麽。”
杜若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由,她在想何時能飛出這四麵宮牆,重獲自由。”
敏兒頓時色變,李太醫更是驚得連忙勸阻,“杜小姐慎言!慎言啊!”
這話傳到皇帝耳朵裏,怕是又少不了挨板子了!
“是誰瞧見的?”杜若再問。
敏兒低頭,“是亦歡。”
“亦歡?”杜若反複確定,“清雅居的宮女亦歡?”
“是,亦歡昨兒下午經過禦花園,說瞧見了郡主,覺得郡主似乎精神恍惚。她還奇怪郡主怎會一人站在假山之上,勸了郡主快些下來,可郡主卻沒什麽反應,也不理她。郡主畢竟是主子,她一個奴婢也不好多說什麽。”
敏兒說著,朝杜若一拜,“請姑娘務必想法子救救郡主!陛下說了,如若郡主有何閃失,咱們聽雨閣的奴才們一個也別想活!請姑娘救命!”
聽雨閣的奴才們瞬時跪了一地,叫杜若好生為難。
“誒,你們都快些起來。”杜若扶起敏兒,“我乃陛下欽點為郡主調養病體的大夫,若郡主醒不來,我自然也脫不了幹係。咱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自當盡力而為,大家不要跪我。”
話雖這麽說,杜若卻一點兒把握都沒有。她也就半桶水的醫術,治治那些不大不小的頭疼腦熱婦女病,開些溫和調養的補身方還勉強能應付,這種連老太醫都皺眉的疑難雜症,她也心裏沒底。
隻是那股隱隱縈繞在鼻間的味道,仿佛一塊石頭壓在了她的心上。為何夏侯莞的身上會有這股氣味呢?
“勞煩李大人在此繼續守著郡主,事關郡主安危,有些事必須我親自去一趟。”杜若頷首請求。
“可是有了什麽眉目?”李太醫麵色凝重,“杜小姐放心,老夫定當竭力護住郡主心脈。不過,還請杜小姐快去快回。畢竟郡主脈象如此凶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明白。”杜若點頭,“我此去乃是求證郡主的病因,找到病因才好對症下藥。”
急匆匆地從聽雨閣出來,杜若與司馬赫迎麵撞上。
“啊!”杜若隻覺悶頭一響,整個人天旋地轉。所幸司馬赫及時扶了杜若一把,她才不至於摔倒在地。
站穩了之後,她匆匆行禮,“多謝四爺。”
“杜姑娘這是急著去為寧和郡主配藥?”昨夜禦花園尋人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而今夏侯莞的事人盡皆知,司馬赫也是一早入宮便聽說了。
“是。”杜若心裏焦急,也顧不得同司馬赫多言,“四爺,情況緊急,我就先走了。”
“快去吧。需要幫忙,盡管開口。”司馬赫溫言道,“你自己身上有傷,悠著些。”
杜若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尋常人挨了二十板子,怕是沒那麽快好的,遂低頭道謝,“謝四爺體恤,我這點傷不妨事。”
“杜姑娘是準備去太醫院?”司馬赫道,“剛好同路。”
杜若忽然有些猶豫,隻含糊地說著,“有一味藥材宮中暫缺,我得出宮去取。”
司馬赫道,“本王正巧無事,可送你一程。”
換做平日,能與司馬赫一道同行,杜若絕對是求之不得。然此刻,她卻躲躲閃閃,似乎刻意想避開司馬赫,“呃,不用勞煩四爺了,我……我先告辭了,晚了郡主怕是耽擱不得。”
杜若跟逃似地飛快往宮門方向而去,卻有沒有直接出宮,而是中途轉去了趟禦花園。
爬上禦花園的假山,杜若先四處仔細查看了一番,又仔細嗅了嗅,卻一無所獲。
也是,既然亦歡能瞧見夏侯莞出現在假山之上,那如果夏侯莞真是在這裏出的事,怕是不會有明顯的痕跡留下。至於那些氣味,在露天的地方恐怕很難殘留,應該早就揮發掉了。
杜若站在假山頂上閉目深呼吸,心亂如麻,一無所獲。她再睜開眼,茫然地望著遠處的宮殿金頂,眼中忽地有些酸澀。
她沒有久留,轉身下了假山,離開禦花園直接出宮奔赴了睿陽王府。
臨淵閣外,博騖提劍而立。
見杜若急匆匆地奔進來,忙伸出一隻手將她攔住,“杜姑娘,主子如今在書房處理要務,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
“快讓開!”杜若火急火燎,“我有急事要見你家主子。”
“杜姑娘,請不要為難小的。”博騖絲毫不讓。
“好,那你進去告訴你家主子,事關人命,若有差池,後果自負!”杜若麵色凝重,不似平日玩鬧。
博騖鮮少見杜若如此正經,猶豫片刻最終轉身去回稟司馬燚。不多時,博騖領了杜若進門。
說是在書房處理要務的司馬燚,此刻卻是斜臥在軟榻上,看似閑散至極的在飲茶。
杜若一看這場麵登時來了火,“寧和郡主如今命懸一線,你明明無所事事卻以公務繁忙拖延時間,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寧和郡主命懸一線跟爺有什麽關係?爺又不是大夫,也不會治病救人。”某位爺轉動著茶盞的瓷蓋,慢悠悠地說,“倒是你,身為太醫院的人,又是父皇欽點專侍寧和郡主的大夫,此時不在宮中救治郡主,那爺可不可以認為你這是對救治郡主束手無策,怕死出宮逃命來了?”
“我逃命?”杜若冷眸逼近司馬燚,“我隻怕你逃命去了讓我尋不到!不過好在我來得及時,又或者是——某些人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自信地認為絕對不會有人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來?”
司馬燚微微勾唇,幽暗的瞳仁中不見光亮,無波無瀾 ,“也可能是——某些人自作聰明,自以為明察秋毫洞悉玄機,其實是蠢笨如某些牲畜,被人牽著鼻子走卻不自知。”
這廝居然罵人?!
“你!”杜若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掏出那兩個藥瓶質問他,“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麽寧和郡主的身上會殘留有鬼手膏的氣味?鬼手膏是毒醫風影親手所調,誰不知風影是你身邊的人。昨夜你不在府中,是不是進了宮?”
司馬燚目不轉睛地望著杜若,那眼神跟關懷弱智兒童似的,“誰都知道風影是爺身邊的人,爺如果要害人,會留下如此明顯的把柄讓人來捉?怕是也就你這樣的腦子能落入如此粗製濫造的套中。”
杜若不得不承認,司馬燚言之有理。可眼前這位爺素來陰險奸詐,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歪曲事實,把她的注意力往旁邊引?畢竟事關夏侯莞的性命,她不得不當心。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嫁禍於你?”杜若將信將疑,“鬼手膏如此珍貴之物,難不成你還能隨意送人?”
“爺既能將藥送你,為何不能送給旁人?”司馬燚反問,“爺像是那種小氣的人麽?”
杜若被問得啞口無言,瞪大眼睛傻望著那張忽然湊近的帥臉,剛想問他把藥都送過給哪些人,卻聞這位爺繼續說,“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在爺眼中是個特別的存在,與旁人格外不同?嗬,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司馬燚!你別太過分!”杜若心中剛微微動搖並滋生的一點點愧疚之意瞬間被這廝熄滅,取而代之的熊熊怒火。
“這就過分?”司馬燚嗤笑,“嗬,那爺若是真過分了,你又當如何?”
言畢,這位爺忽然圈住她的腰肢,將她往前一帶。杜若重心不穩直撲向前,而始作俑者卻順勢後倒,在後背即將接觸軟榻之際,忽地一個靈巧地翻身,與上方的杜若掉了個方向,最終將她壓在了身下。
杜若汗毛豎起,“你……你別亂來,我警告你,如今寧和郡主還等著我回去救命呢!”
“就你這三腳貓的醫術,也就能忽悠不懂醫藥之人與老眼昏花的李太醫,還真以為自己有本事能救夏侯莞?”
司馬燚嘲笑著,微涼的氣息撲在她耳畔,“你來找爺,不就是在打風影的主意麽?以為握著爺的把柄,所以想要挾爺派風影去助你救人,畢竟風影乃鬼醫親傳弟子,比宮裏頭那些不中用的老東西可強多了。可惜——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杜若恨恨地咬牙,“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救她?”
“求爺。”司馬燚道,“讓爺看看你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