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閼於王宮
看著她抿緊的嘴唇和冰冷的眼瞳,吉娜輕蔑地將目光轉向了她的肩膀和腰身。她又瞪了一眼忽闌,那意思是在說:這樣的女人怎麽配得上你?
忽闌根本連看也不看她一眼,隻是安撫地對蕭婧道:“你不要聽她小孩子家胡說,性命攸關的大事她是做不了主的……”
烏頓卻出聲打斷道:“事涉兩國,也不是我們在這裏爭論就能爭出結果的,依我看,還是讓父王來處理才是。”
他突然這樣說,吉娜卻愣了一下,皺眉道:“王兄,你之前……”
烏頓變了臉色,嗬斥道:“在貴客麵前冒失闖禍,這件事回去再和你算賬,若是父王知道這些亂子是你惹出來的,還不知道要怎樣生氣呢!”
吉娜受了他的訓斥,有些委屈地去看忽闌,忽闌卻冷冰冰道:“既然如此,我便與你同去見父王,請他處置。”
烏頓皺眉:“那怎麽行,怎麽說淳於將軍也是公主帶來的人,隻是公主帶來這麽多人,上路恐怕要延遲些,況且王宮的規矩你也知道的,不可能帶這麽多人進去的……”
他還未囉嗦完,淳於昭已沉不住氣反駁道:“你什麽意思,我們帶人來隻是為了保證陛下的安全!”
烏頓笑道:“淳於將軍多慮了,你我兩國即將結有婚姻之盟,難道將軍的言下之意,竟是閼於王宮中有想要加害公主的人不成?”
淳於昭還欲再說,蕭婧已微笑開口:“不錯,大王子說的極是,很快就是一家人,何必彼此猜忌,徒惹天下人的笑話?”
烏頓不妨她竟這樣爽快,愣了一下才做了個“請”的手勢。蕭婧又接下去道:“不過朕終究是一國君主,孤身前去也並不成體麵,倒是要帶幾個隨從和宮人,可否使得?”
她這一番話說得和顏悅色,言語中並不見之前的傲氣,隱約有楚楚可憐之意,烏頓凝視她良久,才應道:“自然使得。”
蕭婧嫣然一笑,頷首道:“多謝大王子照應。”說到最後二字時,她適時抬頭,眸光流連。
閼於人顯然要從淳於昭身上下手,蕭婧自然不能帶他去都城。蕭馳之前與斛律信私下往來一事,在閼於也是人盡皆知,所以他也不是合適的人選。那麽……蕭婧的目光徘徊片刻,才終於落到了夏昱身上。
他閑閑坐於馬上,眼尾輕揚,露出熟悉的笑容。大婚初見時,他在鶯鶯燕燕的環繞中,也是笑得這般玩世不恭,如今此身此心雖已曆盡生死滄桑,然而在眾敵環繞中,他卻依然笑得開懷,落在蕭婧眼底便是安心。
前方縱是龍潭虎穴,有他一路作陪,此生何憾?蕭婧心底豪情頓生,揚手馬鞭揮落,坐騎便離弦之箭般向前躥出……
抵達閼於王宮時正是暮色四起,原本雄偉的建築隱在暗沉的天色後,輪廓隱現,卻看不分明。蕭婧本想直接謁見閼於王,卻被告知天色已晚,讓她暫且歇息在王後宮中明日再行覲見。夏昱因是男子,雖然被特許進了王宮,卻不好跟去王後處,隻好下榻在忽闌的住處。
烏頓主動提出護送蕭婧去王後的寢宮,他本是王後所生,所以由他引薦倒也合情合理。忽闌似想反駁,蕭婧卻似未看到一般,笑盈盈地帶著四名婢女隨著烏頓和王後派來的宮女去了。
不知是烏頓有意繞彎還是閼於王宮委實太大,直走了一刻鍾,尚未到達王後寢宮。烏頓倒是並不著急,一路上與蕭婧指點著附近的宮室庭院,一副主人派頭,蕭婧隻含笑聽著,並不接話。
待到烏頓也覺得無話可說時,她才含笑開口:“有勞大王子一路相陪,蕭婧不勝感激,隻是……還有一事卻不好開口。”
烏頓自是殷殷道:“公主若有什麽為難之事不好與忽闌說,便說來聽聽也無妨,橫豎將來都是一家人。”他在最後幾個字眼上加重了語氣,似有深意。
蕭婧心下暗自冷笑,這烏頓看起來也是頗有心機的人,隻是表現得太著急了些。他既然表現的如此明顯,她反倒不著急了,隻故作嬌羞地笑道:“大王子說得是,將來……總是一家人,倒不必急於一時了,到時……”她眼眸低垂,“總有機會慢慢說與你聽。”
她不再稱他為大王子,而是簡短地用了一個“你”字,平添了親近之意。烏頓頓時心蕩神怡,恍惚間竟有不知身在何處之感。好在他也是見慣世麵之人,還不至於表現在麵上,隻是心下暗暗得意。
恰好此時也到了王後的寢宮門前,他好容易才收斂了心神道:“已經到了,我便不送了。”
其實王後是他的生母,並無須避嫌。隻是他素習漢書,知道有“欲擒故縱”四字,所以不願如此殷勤。隻不過先前他已經表現的夠明顯的了,如今才來收斂,已是遲了,蕭婧明知如此,卻還順著他的意思故作驚訝道:“你……不陪我進去?”
烏頓暗自得意,嘴上卻道:“天色已晚了,委實是不便……”他還未說完,已經看到蕭婧頗為黯然地垂下頭去,心下不免一軟。
他正想改口,蕭婧卻忽然抬頭:“既然如此,蕭婧也不好勉強大王子了,這一路的照應……多謝。”她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便徑自轉身而去。
烏頓在原地怔怔地立了一會兒,才轉身向自己的寢宮去了。一進正殿看到主位上坐著的華服女子,他忙上前見禮道:“母後,”待起來了卻又道,“母後有什麽事吩咐我過去就是了,要您到這裏來等,我真是……”
王後不耐煩道:“好了,這些官腔你留著給別人去打,我隻問你,她是什麽樣的人?”
烏頓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輕蔑道:“母後何必這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隻不過是個普通女子罷了,沒什麽特別之處,我今天隻稍微試探了她一下,她就怕了。”
王後冷哼一聲:“尋常女子?能殘害手足登上皇位的女人,豈會那樣簡單!”
烏頓笑道:“母後多慮了,想來她能順利登基,那淳於昭的功勞必然不小,所以我們從淳於昭處下手,她立刻便怕了,究竟如何,母後去見一見不就知道了?”
聽他口氣篤定,王後的麵色才稍微緩和了些,“她一個亡國之君,又是個漢人女子,我貴為閼於王後,難道還要親自去見她不成?未免也太給她麵子了!”
“母後說得是,現下她一個人到了咱們的地方,還能容她翻得了天麽?等她和父皇談崩了,我們再下手不遲,不過父皇那邊,還是要母後多下下功夫了。”
王後這才有了些喜色,嗔道:“臭小子,母後活了這麽大歲數,還用得著你教?”
烏頓這才嘿然而笑,又諂媚了幾句,哄得王後心情舒暢地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