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太慌張了
玉娘輕笑出聲,“華公子可是這後樓裏的雅室迎來送往都是權貴人家,公子以為玉娘為何會答應公子的要求?”
莊華也像是頗為為難的輕皺著眉頭,“這可如何是好,在下還要追求玉娘姑娘,卻不得常來往,愁煞吾矣!”這一唱三歎的,像足了台上的戲子,惹得玉娘又笑了出來,“珍蘭坊裏年強貌美的女子那麽多,公子倒是目光獨特,偏相中了我,不知為何?”玉娘當然不會被莊華的笑話和恭維衝昏了頭腦,即如她所說,她不是那些小女孩,會被表麵所迷惑。
莊華俯身低頭,湊近玉娘的發頂,嗅到了清淡的花香,改天從玉娘要一瓶她的梳發的發油,好香啊。莊華很是迷醉的微闔雙目,從玉娘的發頂嗅到發梢,惹得玉娘麵頰微紅,最後莊華的鼻子停留在她的鬢角處,聲音飄忽卻讓玉娘聽得清清楚楚,“因為你不會喜歡我啊。”
玉娘愣住了,方才的旖旎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因為她不會喜歡“他”,所以“他”才來追求她,這是什麽道理?不是要讓自己喜歡上“他”,才好利用自己麽?玉娘甚至已經做好長期跟“他”周旋的準備了,沒想到莊華卻說出這麽一句。
“你好像很疑惑?”莊華的額頭抵著玉娘的額頭,輕聲問。
能不疑問嗎,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古怪的人。“華公子的說法實在是新奇,奴家聞所未聞。”玉娘伸手輕輕推開莊華過於親密的接觸,一雙水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莊華,想要從莊華的神情中看出什麽破綻,可惜她失望了,莊華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淡漠又從容,甚至連眼神都沒什麽變化,迎著她的目光看過來,那一雙墨瞳裏,寂靜一片,仿佛幽深不可見底的古井,讓人看不出深淺。
“他”也不會喜歡她,玉娘的出這樣的結論。
莊華不太喜歡被人像打著探照燈一樣的打量,輕輕地伸手遮住了玉娘的雙眼,說:“女子容易感情用事,能守住自己的新的女子實在是太少了……我需要美麗的合作夥伴來養眼。”
“不知華公子以為玉娘能有什麽隻得讓華公子想要與我合作?”玉娘撥開莊華擋在她眼上的手,臉上依舊帶著笑,目光卻已經冷下來了。
玉娘懷疑這是個陷阱,莊華就是個餌。
莊華無視了玉娘冰冷的視線,緩緩道:“珍蘭坊的門匾上的題詞和後樓的每間雅室的名字都是玉娘親自寫的吧?”
“玉娘不才,寫幾個字還是會的,在公子麵前獻醜了。”玉娘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這個幾乎隨便問一問坊裏的人就能打聽出來,沒什麽好隱瞞的。
莊華看著玉娘,“第一次來珍蘭坊的時候,我就覺得門匾上的字很是眼熟,第二次來的時候我就肯定我一定是在此之外的地方見過同樣字跡。”莊華觀察著玉娘的反應,玉娘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一副認真模樣的聽著莊華說,“今天我在書房裏看書,突然想起來我看過的一本書。手抄的《興國圖誌》首卷。”
玉娘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隨即恢複了完美的微笑模樣,從莊華的懷裏起身,回到了莊華對麵坐著。玉娘的神色變化之快讓莊華差點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莊華和心中了然,知道玉娘不會因為這個就輕易鬆懈對她的防備。
夜幕四合,後樓的湖心舞台已經準備好了第一個表演,但是朱蘭閣裏的兩個人的注意力沒有一個被那美妙的樂曲吸引過去,她們相對而坐,隻是看著對方。
莊華有些失策的感覺。她是著急了些,不僅是因為今天戚將送來的“禮物”,還因為她對山庭和邢樂的情況一無所知,她怕等她救出兩個人的時候已經是兩具屍體。時間拖得越久她的心裏就越焦躁,今天戚將的刺激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
良久,玉娘終於說話了,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她說:“那不過是我年少時謄抄的罷了,卻不知如何到了公子手上。”
莊華已經冷靜下來了,咄咄逼人從來不是她所希望的,何況本來玉娘就和她的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不過是一枚可憐的棋子,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莊華覺得自己其實挺可惡的,程葳蕤是自己找上門來的,她利用一下無可厚非,相互利用麽,玉娘卻是沒招她沒惹她的,她就想著要把玉娘拖下水,隻因為玉娘是戚將手底下一個管著生意的人,雖然從大局上來講她們肯定是敵對的,但是玉娘沒做什麽事妨礙到她啊。
這個心態真是不對,一切站在戚將身邊的人都是壞人嗎?就向玉娘,一個女孩子就真的願意在聲色場中周旋嗎,字如其人,玉娘是個性格溫婉的女子,而且出身不會低,為什麽今時今日會淪落到如此田地,其中必定大有隱情。
這是個可憐的女子。莊華自認不會同情心泛濫,但是也還是有同情心的。
莊華想開了,也就不再執著於玉娘的事了,一切都有機緣,強求不來。
“我在新居的書房裏無意間發現的。興國圖誌的首卷我找了很長時間,所以印象深刻。”莊華回答了玉娘的問題,伸手拿過酒壺給自己和玉娘的酒杯都斟滿了酒,“就把朱蘭閣包給我吧,我還是付得起錢的。”
莊華不再咄咄逼人,玉娘自然也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兒阻撓莊華了,十分痛快地答應了莊華的這一要求,兩人默契的對於方才略顯劍拔弩張的談話內容不再提起。莊華前後的太多變化太大,玉娘看著莊華閑適的模樣甚至懷疑是不是方才那樣咄咄逼人就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從而讓她答應將朱蘭閣給“他”的要求。
在玉娘滿腹猜疑當中,月亮漸漸地爬上了枝頭,莊華提出了告辭,臨走之時還順走了兩壺好酒。
馬車晃晃悠悠的在路上前行,莊華坐在馬車裏醍醐豪飲。無疑,今天的莊華的心很亂,很亂很亂,甚至是慌張的,不僅是因為戚將送來的那份惡意滿滿的禮物,還是因為時間越長她就越怕山庭和邢樂在戚將手裏出什麽事,若是救出來的兩個人成了兩具屍體,莊華想,不用誰動手,她自己就會承受不住想自殺了。
莊華可以肯定,她自己以及身邊的一切都在綦江眼皮子底下看著,而今天戚將送來的“禮物”更是讓莊華心中警鈴大作,想起那天在珍蘭坊遇見逃出來邢樂,原錫的消息說又說那天請她去朱蘭閣的是戚將。這些事怎麽會那麽巧撞在一起,不用說肯定是戚將安排的,故意讓她遇見邢樂。
莊華在心裏暗罵自己蠢,這麽明顯的事情過了這麽多天才想明白過來。所以今天來珍蘭坊不僅僅是為了搭上玉娘這條線,還是為了給原錫傳遞消息,勸原錫不要輕易赴險踏入這個明顯的圈套。莊華心裏清楚,她能看明白的事情,原錫可是柏緹的心腹,原錫肯定比她想明白過來,但是因為關係舊友,所以莊華難免擔心原錫會鋌而走險。
莊華喝著酒,心緒漸漸平靜下來,陷入了沉思,低濃度的酒精完全不能影響她的清醒。
戚將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呢?莊華有自知之明,戚將要對付她太容易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外國人,哪怕她的身份是個士人。莊華開始回憶從踏上煬國的土地的所有事情。
她與戚縉一起進入的寥慶,這個戚將肯定會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她和戚縉是什麽關係或者說是什麽交情。而且其將明顯是不知道戚縉的具體行進路線的,不然煬王父子的行徑一定會派人半路滅殺了戚縉,而不是等到戚縉回到寥慶還受封成為上欒君。
戚縉之所以一定要回到寥慶去,是因為他這個前王孫的身份的身份在寥慶以外是沒人認得的,在外麵躲著也是防的了今天防不了明天,萬一被煬王父子得手死了就白死了,所以戚縉想要正大光明的在煬國活動,就必須回到寥慶去,讓還在朝的老臣看到他,這樣就算煬王父子想要怎麽樣也要掂量掂量影響,戚縉被封上欒君就是最好的證明,人言可畏不是麽。
莊華又把壺中的酒往嘴裏倒去,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隻得又開了另一瓶。這是跟戚縉的有關的可能最大,可是戚縉剛剛回來根基尚不穩,有什麽事能威脅到他的?徐徐圖之不是更好,反正那煬王隻得他一個兒子,將來煬王的位置還能跑了去不成?
莊華突然感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太多可是消息卻很閉塞。
一路無礙的回到華府,莊華第一件事就是把身邊那些原錫分給她的人手都悄悄的召集到一塊堆,發布下了第一個命令,“我要知道最近朝堂上有關上欒君的所有消息和動向,眉一條消息,哪怕是沒有查實的小道消息,越快越好。”然後又囑咐一句:“消息是次要的,嗯……注意安全。”
一眾暗探得了命令,就趕緊忙活去了,對與莊華最後一句囑咐,所有人都會心一笑,莊華恐怕是他們跟過的最有人情味的一位上司了。